青瓷药钵里浮着暗红血沫,我戴着素纱面衣,用银镊夹起半片枯萎的曼陀罗。太医院首座裴仲景的白须在烛火中颤抖:"七日来已有三位贵人呕出这种花蕊,苏姑娘当真识得此物?"
"这是改良过的西域曼陀罗。"我蘸着茶水在案几画出分子式,"普通品种含东莨菪碱0.3%,但此花蕊的颠茄生物碱浓度..."银针挑破花瓣,紫黑色汁液在宣纸上蚀出小孔,"超过2%,足够让成年人在三刻钟内产生谵妄。"
谢景行忽然掀帘而入,霜色官服沾着星点朱砂。他抛来卷宗时带起清苦药香:"昨夜安福殿当值的十二人,都在子时听见琵琶声。"骨节分明的手指划过其中三个名字,"这三人今晨吐花而亡。"
我注意到他袖口金线绣着的二十八宿暗纹:"死者是否都接触过西域贡品?"
"聪明。"他忽然贴近我耳畔,将鎏金竹节簪插进我发间,"这是从吐火罗使团带来的墨玉扳指夹层找到的。"
簪头机关弹开,露出半粒青金石。我在显微镜(伪装有铜制外壳的现代设备)下观察,发现晶体表面蚀刻着纳米级符咒——正是我修复过的唐代何家村遗宝中见过的密宗梵文。
裴首座突然剧烈咳嗽,指缝渗出带着花籽的血。谢景行揽着我疾退三步,三道符纸封住门窗:"开始了。"
血泊中的老医正突然睁开全黑的眼睛,脖颈浮现藤蔓状纹路。他扭曲着爬向药柜,被谢景行的银链绞住咽喉时,竟发出琵琶弦响般的笑声。
"闭气!"谢景行甩出青铜罗盘罩住毒血,我趁机打开药柜暗格。当看到冷藏的西域葡萄酒瓶时,突然想起现代真菌实验——这些装在琉璃盏中的紫红液体,正在培养某种菌丝!
我用火折烘烤酒液表面,果然析出蛛网状菌膜。谢景行割破指尖滴入血珠,菌丝瞬间收缩成曼陀罗形态:"是《西域志》记载的'琵琶蛊',遇血则化形。"
"不对。"我举起酒盏对着月光,"这是麦角菌变异体,混合了致幻生物碱。"菌丝在光影中投射出波斯数字,指向殿外梧桐树,"那些根本不是树——"
话音未落,殿外古树突然爆开漫天飞絮。谢景行广袖翻卷将我裹进怀里,我嗅到他衣襟沉水香下掩着的硝石气息。他指尖银光闪烁,原来早用浸过硫磺的银线在梁间布下天罗地网。
飞絮触及银线即燃,在夜空炸开绿色磷火。我趁机收集灰烬,在裴首座的铜镜背面发现磁石粉——这是现代定向培育磁性真菌的关键材料。
"西域人用磁场控制菌丝生长方向。"我扯断谢景行的银链坠子,阴鱼玉珏竟能吸附磁粉,"他们让毒菌随着更鼓声的震动频率,沿宫墙铁粉传播!"
谢景行忽然将我拽到廊柱后,温热手掌覆住我眼睫:"看东南角。"
月光照亮琉璃瓦上一串湿痕,竟是菌丝组成的箭头,直指使团居住的鸿胪客馆。我们追到西跨院时,正撞见吐火罗使臣在焚烧什么。
"使者这是在祭拜月神?"谢景行踢翻火盆,灰烬中赫然是被熔化的青铜浑仪零件。我认出其中齿轮与师尊密室装置相同制式。
使臣突然狞笑,用波斯语嘶吼。我后背撞上坚硬胸膛,谢景行带着我旋身避开毒箭时,我袖中阳玦突然发烫——箭簇上淬的竟是放射性物质!
"小心!"我推开谢景行,用铜镜反射月光点燃菌丝。火焰吞没毒箭的刹那,客馆深处传来银铃轻响。
朱漆门扉吱呀开启,银发异瞳的西域医官倚着门框,七枚墨玉铃铛在颈间晃悠:"好热闹的除夜。"他琥珀金的左眼倒映着我手中玉佩,"这位姑娘身上,有故人的味道呢。"
谢景行的银链骤然绷直,我按住他青筋凸起的手背。月光漫过西域人孔雀蓝的右眼,那里浮动着与阴阳玦相同的太极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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