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恩的眼神坚定,他的身体微微下沉,脚步轻盈而迅速,进入一种随时准备爆发的状态。
“放开他,我不喜欢和人搏斗……”
“但在我倒下之前你不要想带走他。”
女生冷笑,未发一语,但她紧绷的身体和锐利如刀的眼神已是最好的回答。突然间猛地爆发,她像头蟒蛇般扑向沐恩。手中利刃划出一道寒光,带着破空之声,反击沐恩的腹部。
他眼中掠过惊讶,但迅速恢复冷静。身体一扭,避开利刃,同时腿扫向对方下盘。女生轻盈跳起,避开攻击;但他的另只拳头已经等候多时,直击女生的肋骨。
沐恩久未经历如此激烈的运动,体力上稍显不支,尽管如此,他仍不忘对玄荼罗大喊:
“玄荼罗!跑!!!”他声音破碎无比,这几乎是用生命换来的戒言。
尽管疼痛和惊吓几乎耗尽了玄荼罗的体力,但这不是疲累的时候。他在学校中迅速扫视,寻找任何可以提供掩护的地方。躯体虽然沉重,但也只能强迫自己移动,每步都像是在与自己的极限作斗争。
另一边,女生被迫后退,眼神中闪过丝认真;无法反应的刹那间,她突然前倾,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角度,用利刃刀锋划向沐恩的喉咙。沐恩瞳孔紧缩,身体急速后仰,利刃擦着他的下巴掠过,带起血迹。沐恩反击同样迅猛,他左臂格挡住女生的下一击,右手紧握成拳,猛击女生的侧腹。女生吃痛后退,但迅速稳住身形,反手抽出利刃,刃光闪烁,直取沐恩的肩膀。沐恩侧身躲避,刀擦过他的衣袖,布料应声而裂。
逐渐远离的玄荼罗脚步踉跄,第六感使他本能的速度加快,每步的摇晃都倾注了全部的力量。他回到了之前自己所在的班级,用重物死死堵住前后门,将混乱和危险暂时挡在外面。
此时两人的战斗激烈而残酷。赤手空拳对比着显出弱势,而刀刃则如同毒蛇的獠牙,每一次出击都带着致命的威胁。沐恩的身上已经多处受伤,鲜血染红了衣物,但他仍强撑着为玄荼罗争取时间。
一次错身的瞬间,女生手中的刀刃精准而狠辣地刺入了沐恩的防御空隙。金属穿透布料和身体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紧接着是沐恩痛苦的闷哼。
他身体猛地一震,眼神霎时失焦,紧接着痛苦的神色。沐恩身体失去了平衡,重重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手紧紧按住伤口,试图阻止血液的流出,呼吸变得急促,脸色苍白。
女生迅速后退,避开了沐恩可能的反击,眼神中闪过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被冷漠所取代。她站在不远处,手中的刀刃滴落着鲜血,不只有沐恩的,还有她自己的。整个房间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沐恩沉重的呼吸声和血液滴落的声音在空气中回响。
──────────
但这些玄荼罗已经看不到了,他蜷缩在桌子下,一声未出,心跳如鼓,视线也被限制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地面上散落着学生的个人物品,书包、文具、破碎的眼镜,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它们的主人:残肢断臂七扭八歪的分布在教室的每个角落,脑花、大肠散落满地,但唯独每一双眼睛都死死的裸露着。
教室的窗户碎裂,像是冻结的泪滴,反射着暗淡的光。玄荼罗尽量让自己融入阴影中,神经紧绷到极点,目光无意中扫过了教室的另一个角落,那里满是废弃的桌椅和杂物。
突然,他眼睛捕捉到了些不寻常的动静。在昏暗的光线下,某个怪异的身影缓缓地从阴影中显现出来。
这“人”的外形扭曲而抽象,它面孔被黑雾笼罩着,只有一片深邃的黑暗,混合着弥漫血丝的巨大眸子,仿佛可以吞噬所有光线。画质同样区别身旁的所有景物,色调灰暗的像80年代电视剧般,四肢扭曲并渗出黑血,和幻觉中的“妈妈”似乎是同种生物。
玄荼罗的呼吸在一瞬间停滞了。这个“人”的出现完全超出了他的理解范围,就是从噩梦中直接走出来的。怀疑与不安油然而生;刚刚在柜子里明明是幻觉,难道他再次出现幻觉了?
虽然本能地想要逃离,但他觉得任何突然的动作都可能引起这个生物的注意。所以只能强迫自己保持静止,尽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不让恐惧占据上风。视线紧紧锁住那个怪异生物,寻找任何的逃脱机会。
那怪物抽搐着,黑雾把每个尸体染成暗色,散发着鬼畜的怪异呕噎,它仿佛在调整自己的声带:
“¥%&*—,-胃液和呕吐物在他们不该出现的地方~{}[]|>?当你低下头时,能看到我们的青肿脸颊在朝你微笑吗????你能够嗅到我们皮肤的味道吗??…&—>?”
声响越来越清晰,直到混合什锦的音色转变为冰冷清晰的女声:
“尸腐弥漫的时刻请享受片刻新生,
请在流淌的月色中找寻我,
因为镜之湖会盛放他陈旧的躯壳。”
……
是神谕吗?但面前的神怎么看也不对劲啊……这些话总有自己的征兆,也绝对与沐恩说的“镜月教”有关系。
玄荼罗不敢再睁开眼睛,做不到非礼勿听那就非礼勿视。
清冽的女声仿佛耳语般在中耳里周旋,将这些字句一笔一刀刻画在他的大脑表层。他感知到面前的光越发的亮,鲜肉色填满了玄荼罗的眼眶,攻击着、刺痛着。
玄荼罗缓缓睁开双目,教室又变成和他刚进来一般。他爬出桌下,却不知道往哪去。
“滋滋滋……”耳边响起了微弱的电流声,又逐渐变得刺耳,像是什么东西正在被激活。
那些死去的同学的尸体开始发生了诡异的变化:尸体以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面孔逐渐被黑暗填满,转变为深邃的黑洞——这些死去的同学,现在变成了刚刚那种怪异生物的形态,他们的身体开始抽搐,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操控。
怎么办,这种超自然的东西如果有绝对武力的话也几乎没有胜算吧……
“尸腐…月色…镜子……”这些话语中似乎隐藏着破解眼前局面的线索,但玄荼罗此刻无暇深究,他的性命正在面临着极大的威胁。
……
“砰!”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划破了沉寂。
“玄荼罗,你在这里。”门板在剧烈的撞击下轰然倒塌,那名女杀手的身影出现在前门,竟罕见的开口了,声音意料之中的淡漠而清冷,仿佛是冬日里的冰霜;但不过她显然也没预料到眼前的这幕。
女生瞳孔明显的缩了下,凭借杀手的职业素养快速做好战斗准备:“这是什么。”
玄荼罗面露苦色欲哭无泪,现在他甚至不确定自己会死于谁手,是这些怪物,还是这位突然出现的女杀手。
“如果你想现在杀了我,都无所谓的,比起被这些拼接尸块撕碎。。。至少给个痛快。”
女杀手此刻无暇顾及他的言语,一察觉到怪物们的攻击意图,她便抢先发难,利刃闪现,划向了面前怪物的脖颈连接处,准确无误地击中怪物的要害。绿色卫衣在混乱中飘扬,短发随着她的动作而舞动。尽管她的动作迅速而有力,但注意力却被这些怪物和玄荼罗同时牵扯。
“我没有要杀你,暂时。”
玄荼罗震惊之余,面对着数量众多的怪物,也无暇多想。索性举起斧子,用尽全力将每个靠近的怪物劈成两半。斧头与怪物的肢体碰撞,发出湿滑的声响,血液和碎肉四溅。
“你的‘暂时’是什么意思?”
杀手的眼神中闪过丝冷冽,刀刃准确地击中扑来的怪物,同时回答道:“雇主让我保证你活着见到他,这是我的职责。”
雇主?看来发动这场枪击案的另有其人,他一定对梦想中学所有事物极度憎恨;并且能发觉,玄荼罗本人绝对是他的重点关注对象,不然这个杀手也不能准确无误的说出玄荼罗的名字。
“如果我是他的目标,那为什么对其他无关人员?…”他言语带着试探,试图套出什么有用信息。
回应简洁而冷漠:“无可奉告,我只是杀手,又不是恐怖分子,拿钱办事,天经地义。”
眉头紧锁,看来没有用……玄荼罗挥动斧头,将一个接近的怪物劈开,继续追问:“所以你还是把沐恩杀了?…”
“我没有确认他的状态,”杀手侧身避开怪物的攻击,反手一刀将其解决,“不过大概率是失去行动能力了。”
他眼中闪过悲伤,但同样想到了什么,紧握斧头,边接下攻击边说着:“你知道吗?如果现在没有这些复活尸块,我估计会拼上性命的杀死你。”
“但现在你没有。”杀手转身面对玄荼罗,声音带着挑衅,“而我也没有对你做什么,不是吗?”
玄荼罗嗤笑着,目光不时地扫过窗户,似乎在寻找什么,身影逐渐向窗边靠近,动作顿然变得胸有成竹、没有一丝慌乱:“看来你没有像你的雇主那样恨我啊……我们甚至在闲聊。”
“闲聊只是因为现在我们处在同一困境下,一旦有机会突破包围我还是会把你带给雇主。”
夜幕低垂,月光如银纱般轻柔地覆盖着教室。玄荼罗站在窗边,他的目光在月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我从来没有否认过你的专业性,取我的狗命这种东西倒是没必要义正言辞的强调……”
突然,他动作迅猛,在女杀手全神贯注于战斗的瞬间,玄荼罗猛地拉上窗帘,动作中透露出决断。窗帘在夜风中剧烈摆动,发出沙沙的声响,只剩下女生所在的地方还存留着光亮,透过窗帘的缝隙,斑驳地照在女杀手身上。而那些怪物的注意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所吸引,它们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仿佛被某种魔力所牵引。
秘密就藏在神谕中:“尸腐弥漫的时刻请享受片刻新生,请在流淌的月色中找寻我”尸腐自然对应着这群怪物,它们在这个“神”出现之后便复活过来,而神谕中又提到要在月色中寻找祂。事实上显然,“神”是这些怪物生成的催化剂,而伴随祂出现的月光便可以为这些尸块提供能量,没有月光就没有能量,同理可得:可以用光来吸引并操纵它们。
结果很直观,他成功利用这点拖制了女杀手;这些怪物为得到能量疯狂的向女生那边涌去,她瞬间被掩埋,应接不暇。
这边的玄荼罗嘴角勾起一抹狡黠的笑意,眼神中闪烁着胸有成竹的光芒。
他坐到窗边,身体微微倾斜,影子被拉长,仿佛在寻找最完美的落点。玄荼罗深呼吸后缓缓地仰起头,目光穿透了夜空。
无法反应的猛然向后一倒,动作迅速而果断:
“你现在有让自己多活一会的能力,我也有。”
身体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线,玄荼罗的直挺挺掉出了窗外。
在他来到这间教室时,便观察好了一切可以利用的地方:意料之中的坠落,他掉进了昨天修草后剩下的未被清理的杂草堆里。幸运的在这次坠落中毫发无损。玄荼罗从杂草堆中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夜风轻拂,他小心翼翼地穿过校园的阴影,脚步轻盈而迅速,仿佛一只夜行的猫,悄无声息地接近了沐恩所在的位置。
在一片昏暗的光线中,玄荼罗发现了沐恩,后者正躺在血泊之中,呼吸微弱,生命垂危。他迅速蹲下身,手指轻触沐恩的颈动脉,感受到那微弱而急促的跳动;还是没有忍住自己的眼泪,努力憋着抽噎声。
说到底玄荼罗还是个学生啊,甚至是懦弱的、备受屈辱的高中生,只能通过与生活中的在意之人获得来之不易的小确幸。这些记忆都在枪声与血液中模糊,化作戛然而止的脚步和尖叫。那个带给他浅短幸福的人,现在正以一种命若悬丝的形态排布在他的视线中;血腥、谋杀、背叛、雇凶、枪支暴力、超自然威胁…经历这些无论拥有再强大的意志力,也很难保持理智啊…他又是承受了怎样的内心创伤活到现在呢……泪水浸润了眼睛,视野无法控制的模糊着,只剩下一片朦胧的水光。
眼泪滴在沐恩的脸上,竟牵动了睫毛的颤动。沐恩的呼吸开始变的更明显些,眼睛也缓缓睁开,轻轻控制着嘴唇的张和:
“小玄同学……怎么还来找我啊…别哭啦,我看不了别人伤心……”他声音干哑、虚弱疲累。”
玄荼罗的抽泣像是从胸腔深处发出的颤动,伴随着身体不由自主的战栗,险些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沐医生…呜…我要救你,我该怎么办,你流了好多血…”
“找些东西包扎就好,有没有什么可以用的。“
见状,玄荼罗顾不上擦眼泪,迅速从自己的衣物上撕下布条,开始为沐恩包扎伤口。
“生物课学过的,近心端…用布条加压包扎。”沐恩的脸色苍白,汗水和血迹混合相融;还仍硬生生挤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也许本意是想鼓励这个善良、坚强的孩子,但灰白的嘴唇与凹陷的面颊,却让面前的人感到更加酸涩。
随着包扎的进行,布条逐渐在伤口周围形成了一圈圈均匀的环形结构。
“不需要太紧,会有更大影响,可以靠观察手指的状态…现在我就是没什么力气抬手了,如果可以就不麻烦你……”
玄荼罗赶忙观察布条的松紧度,小心翼翼的调整,力求达到最佳的效果,确保其既不会过紧,也不会过松。
沐恩看到这样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孩子抹着眼泪、笨拙颤抖的为他包扎,总会让他想起自己刚参军的时候:
战火纷飞中,年轻的军医,带着对医学的热忱和对生命的敬畏,踏入了军营。他的心中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和对救人的决心。硝烟弥漫的战场上,他这样的人真的能做到毫无波动吗?
残阳如血的黄昏,当他唯一的朋友在战斗中受了重伤,生命垂危,沐恩还是做不到真正坦然。
双手颤抖着拿起了手术刀,尽管他已经在训练中无数次地练习过这样的操作,但当真正面对生死时,手还是不受控制起来。泪珠在眼眶中打转,目光所至糊成一片,但又只能强忍着不让它滴落。就算是轻轻的触碰都让面前的小战士极度痛苦发出呻吟,声音如同利刃般刺入他的心脏。眼泪终于还是无法控制的滑下,滴落在伤口上,与血液混合在一起。
真是像极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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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荼罗的脑海中不断回响着时间的紧迫,他知道,他们如同悬在悬崖上的绳索,随时可能断裂。女杀手如同潜伏的猛兽,随时可能摆脱那些怪物的纠缠,找到他们。他必须在有限的时间内,将沐恩转移到一个相对安全的避风港。
“沐恩医生,一定要保持安静好吗?”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沐恩,既心疼又生怕他因为疼痛而发出声响。
“放心,我不剩什么力气了。”
玄荼罗小心翼翼地将沐恩扛在肩上,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谨慎,脚步虽然沉重,却尽量放轻,以免发出任何声响。周围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他们两人微弱的呼吸声在耳边回响,为这个紧张的时刻增添了一丝压抑的气氛。
将沐恩安置好之后,玄荼罗迅速开始布置现场,制造出一种他自己受了重伤的假象。他撕扯自己的衣物,直到被扯成一条条不规则的布条,悬挂在身上,让它们看起来像是在被刮坏的。接着用血迹涂抹自己,那粘稠的液体带着一股刺鼻的铁腥味,让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动作迅速而有条不紊,每一个细节都被精心设计,地上留下一些靠血迹和挣扎的痕迹,模拟出自己受伤后艰难爬行过来的情景。以确保女杀手到来时,能够相信他在跳楼的时候就摔了个半死。
夜风中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带着一丝不祥的预感。女杀手的身影逐渐靠近,她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仿佛每一步都在敲打着玄荼罗的心脏。
玄荼罗深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让自己看起来尽可能地虚弱,就像是因为疼痛和恐惧而无法移动。睫毛轻轻颤动,偶尔有泪水从眼角、顺着脸颊滑落,让他的表情看起来更加痛苦和绝望。双手无力地垂在身体两侧,偶尔因为疼痛而微微蜷缩,仿佛连抬起一根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这次没有意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