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

    后藤永太是一名退休的前Mafia,靠着数十年的打拼,他和妻子积攒了殷实的家底,打算等他们唯一的儿子考上大学就搬回老家名古屋养老。

    他打算变卖掉自己在横滨的三处房产,其中两套房子都已经找好了下家,就只剩那套位于镭钵街附近,曾经发生过五起命案,传闻晚上闹鬼的小洋房一直卖不出去。

    后藤永太为此找过好几个大师做了几天几夜法事,拍着胸脯保证房子没问题,但仍旧没有人愿意接手。

    但就在今天,一通公共电话打来,有人说看见了他的买房告示,希望能在今天面谈。

    后藤永太怀疑过会不会是有人想恶作剧,毕竟关于这栋房子的传闻在横滨传得很广,本地人见着了都是绕道走,就连他自己都不敢晚上一个人到里面去。

    然而听对方那不太标准的日语,他又觉得对方可能是不懂行的外地人,不清楚有关这座房子闹鬼的传闻。

    出于老来的良心发现,后藤好心告诉了对方这件事,但对面似乎铁了心要来,并保证出了事自己承担,后藤终于答应和对方约在楼下的咖啡馆见面。

    “您好,请问是后藤先生吗?”

    门口的风铃摇摇晃晃,随后,一位五官深邃俊朗的外国青年带着一个身穿和服的小朋友坐在了后藤永太对面的椅子上。

    后藤脸上有一道年轻时留下的刀疤,他扯起嘴角露出一个不甚亲和的笑容。

    “是的,我就是,你一定是索莱尔先生吧,真是位相貌堂堂的年轻人。”

    后藤问他们想喝什么,艾尔维斯要了杯摩卡和一杯应季的覆盆子汁,随后两人就买房一事交谈起来。

    后藤报了个远低于市价的数字,并承诺可以分期付款,但艾尔维斯皱起眉,似乎不太满意这个价格。

    只见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三德刀搁在桌上,顶着后藤永太匪夷所思的目光解释道:

    “我的一位朋友告诉我这是砍价的必要流程。”

    “虽然我是第一次买房,但是这不代表你可以欺负我是个年轻人没经验。”

    艾尔维斯掏出一本笔记,只见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还夹着份横滨地图。

    “在来之前我特意做了走访调查,一整个早上,从还在穿开裆裤的小孩子到老奶奶家的狗,我统统问了个遍,最终得到了这份极其严谨充满了科研精神的报告。”

    原本百无聊赖咬着吸管的太宰治目光瞬间呆滞了。

    感情你大早上喂狗抢摇摇乐薅人假发都是在为了寻找合适的房源做调查吗?

    太宰治大为震撼,想不通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集抽象与智慧于一身并且能够做到融会贯通的人。

    他甚至感觉自己产生了种快要折服的冲动。

    后藤永太像是信号不好突然掉线般卡在原地,连对方先前莫名其妙拿刀砍价的事都抛诸脑后了,经历一通激烈的头脑风暴过后,他终于从喉咙里挤出来个:“啊?”

    不是疑问也不是质疑,而是实打实的震惊。

    这年头的年轻人行动力都这么强的吗?

    艾尔维斯像是没有察觉到两人的沉默,认真地分析道:“您出售的这栋房子风评奇差,风水更是险之又险。”

    没人知道他从哪儿学会的看风水,但一联想到此人之前诸多说不上哪里怪异但实打实有效的操作,又让太宰治觉得他就算真的会看风水也很合理。

    “房子挨着动荡的镭钵街,有被流浪汉入室抢劫的风险。”

    “并且这房子户型前宽后窄,破坏财运,正北方凹入。”他伸手指了指凹进去的玄关设计。

    “大凶。”

    “门前路弓加箭,凶上加凶。”

    眼看后藤永太被他三言两语说得一愣一愣的,艾尔维斯合上本子,从容不迫地啜了口顺滑的摩卡。

    “据我所知,这栋房子里曾发生过五起命案,受害人无一例外死状惨烈。”

    他拿起刀,在明亮的光照下欣赏锋利的刀刃:“要是选择入住,除了要求命够硬,还得给自己买够意外险,因此我认为您的这栋房子不值这个价。”

    艾尔维斯把刀往桌上一磕,后藤永太条件反射差点跳起来。

    这是威胁吗?一定是威胁吧!

    他对上艾尔维斯似笑非笑的脸,听见他说:“请问这个砍价的理由够正当吗?”

    后藤咽了口唾沫:“有话好说。”

    砍价就砍价,把刀先放下啊你!

    他们坐的是有隔间的座位,所以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小插曲,太宰治埋头吃着不要钱的甜点,说它不要钱是因为后藤永太是那个负责买单的人。

    他边吃边想到底是哪个天才告诉艾尔砍价要拿刀砍的。

    更神奇的是这价好像真的要被这家伙砍成功了。

    最后经过商议,后藤选择让步,虽然他看起来有点憋屈,还有点被恐吓到的无助。

    艾尔维斯以一个满意的价格得到了这栋房子的所有权,后藤出于良心说让他先住一个月,要是没出事再付首付,随后这位曾在Mafia界叱咤风云的老人落荒而逃。

    艾尔维斯有些得意地对太宰治道:“治君,我们有房子住了!”

    太宰治咬下叉子上最后一口小蛋糕,被最底下一层生巧苦到紧皱眉头,一边喝果汁一边含混地说“知道了”。

    “闹鬼的屋子我还没住过呢,喂喂~艾尔,被鬼怪杀死算不算无痛死亡呢?”

    跟在艾尔维斯身后走出咖啡店的太宰治踩着木屐蹦蹦跳跳地走了几步,脸上扬起稚嫩而好奇的笑,极具迷惑性。

    艾尔维斯不置可否。

    这世上没有鬼,一切怪力乱神皆与科学或异能挂钩,属于他的研究范围,但是呢——

    “那么接下来的挑战是揭穿凶宅背后的真相,继续保持好奇心吧,治君。”

    他趁太宰治没反应过来迅速揉了把对方的头,然后撒丫子就跑,留下气急败坏的太宰治在后面追。

    斜阳下,一高一矮两道身影追逐打闹,让过路人看了只想感叹一句岁月静好。

    “这里是国际视界,接下来为您播报今日新闻……据统计,直至今天零时,全球失踪人数已达到536.461万……南非迎来了前所未有的极端暴雪天气……因地裂产生的深度约5.8千米,直径约为791.6的巨型深坑……”

    冰冷的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男人从小憩的藤椅上坐起身,身上能够自动调节温度的银色长款防护服微微滑落,发出黯淡的微光,在漆黑的室内提供了一点照明。

    他宝蓝色的眼睛扫向桌面上尽职尽责播报新闻的全息导播,趁着远在千年之外的分身在新房子里睡着的当头放开对分身的控制权限休息了一会儿的脑子此刻还有点浑浑噩噩。

    “今天是什么日子?”

    “3994年5月19日,欢迎回来,索莱尔博士。”头上画着一个像素蝴蝶结的小圆球跳出,小幅度地上下摆动了一下,发出元气满满的女声。

    “晚上好,玛雅。”长相气质都更为成熟的本体微笑点头。

    “刘阁博士去和ISO的穆雷先生接洽,临走前让我不要打扰您休息。”玛雅小球翻找出像素杯具,下一秒,一杯泡好的茶凭空出现在他手边。

    “请用。”

    “ISO……”艾尔维斯面上不显,心里猛的一跳。

    ISO,国际科学监察组,专门打击各类违法科研行为。

    『曙光计划』是经由各国领导人审批,为救世而生的科研行动,但『天启四骑士』却是见不得光的存在。

    这个名词出自《圣经新约》末篇《启示录》,讲述的是为人类带来末日的四位骑士的故事,在如今却被赋予了另一层含义——由几位身份未知的成员组成的以毁灭世界为目的的神秘恐怖组织。

    据他所知,曾经的『天启四骑士』共有四人,分别是他的父母——唐纳德·索莱尔博士和杜明歌博士,刘阁,以及一位神秘的第四人。

    在父母在研究时空穿梭的过程中失踪后,『天启四骑士』就只剩下了两人,而后刘阁以研究的名义邀请当时刚读博结束的艾尔维斯加入,接手了他父母的工作。

    这位身份神秘的第四人他只见过一次,但对方聪慧至极的头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现在ISO找上门,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但计划刚进行到中途,还没到图穷匕见的时候,就连跟他们关系最近的玛雅都不知道『曙光计划』的真面目,按理说他们暴露的几率不大。

    希望只是虚惊一场吧。

    夜深人静之时,安静的双层小洋房里。

    太宰治从梦中惊醒。

    很奇怪,他以前很少做梦,今天却梦到了家里发生变故前常住的那间小院 ,以及院子里父亲为他搭的秋千。

    他摸着缠到胸口的绷带,感觉安心了许多。

    难道说像他这种人也会产生“思乡”这种情绪吗,太宰治不知道,虽然从小家里人都对他很好,宠爱这种东西他向来不缺,但在家破人亡后太宰治却鲜少怀念过去,就好像那几年的幸福生活和他毫无关系。

    或许是那时失去的足够多,他对这种事已经习以为常,便不再有任何多余的情绪。

    他在柔软的单人床上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实在是睡不着,就干脆披着那件陪自己流浪许久的蓝白色羽织,想到外面走走。

    走廊里传来某些细小的动静,他轻手轻脚地合上门辨别了一下。

    咚、咚。

    听起来像在拍皮球。

    “……不会吧。”太宰治一只手扯着外套,没穿鞋的脚踩在木质的地板上有点冷,他放轻脚步,摸到隔壁房间门口。

    “艾尔?艾尔维斯?”敲了几下门,没人回应,太宰干脆伸手去拉门把手,一撇就开了,原来门没锁。

    “怎么睡这么死……”他走到双人床前,看见平躺着的青年,呼吸声浅到听不见。

    太宰治刚想上手去把人推醒,就见艾尔维斯睁开眼睛。

    宝蓝色的眸子平静如一汪死水,里面一片清明毫无困意。

    真奇怪,这家伙一直是醒着的吗?那刚刚叫他为什么没有回应。

    “治君?”重连成功,艾尔维斯疑惑地看着大晚上不睡觉跑到他房间里来的少年,同时庆幸自己醒得及时。

    只见太宰治把嘴一撇,没被绷带缠住的那只左眼里流露出类似害怕的情绪,“呜哇”一声道:“艾尔!这房子里闹鬼。”

    谁料艾尔维斯听完立刻两眼放光:“出现超自然事件了吗?在哪里?带我去看。”

    太宰治心想这人又不按套路出牌,但自己也非常好奇这屋子里面有什么。

    艾尔维斯凭借超强执行力翻身爬起来穿好衣服,抄起一盏台灯一手牵着太宰治就往外面走。

    “你听见了吗?”

    他点点头。

    “听见了……好像在杂物间里。去看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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