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我,程秋月,绝世中医术第二十三代传人之孙,京城首富之女,括号,独孙独女,因此我生来就该是在京城横着走的天选之女。

    我娘常苦口婆心地教育我:若是有人犯了你,你便用钱砸死他。此乃娘道首则。

    娘道说得对,这招我屡试不爽。

    但不是砸死,是砸活。

    且砸活很多个。祖母夸我妙手回春,我深信不疑。

    城中的烧饼夫,东街裁缝铺的老板,进京赶考的秀才,流光酒楼的掌柜,押货出城的镖师等等,我十根芊芊玉指都数不过来,这些有关布衣的丰功伟绩我不多赘述。

    最离谱的还有正四品侍郎家的小姐,那日她斥我马车挡道,与我当街争执后浑身抽搐当场倒地。

    她的丫鬟说她们家小姐温良明德,活活被我这个蛮横贱竖给气死了。

    我对她说:“滚,赏你五根金条葬了她。”

    我的心腹侍从安彩扯扯我的衣角,压着声音附耳对我说:“这可是官家小姐。”

    “正四品刑部侍郎家的小姐。”

    我本不在意此人身份,但安采的语气让我不得不害怕。

    “那怎么办?”我问她,“叫我祖母来医治可好?”

    看客的讨论声越来越激烈,那嘈杂的声音像要吃了我般。我承认,当时我想哭着找娘。

    安彩盯着那具还未凉透的尸体,咬唇冷静思考了片刻,似乎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重新将嘴唇靠近我的耳边。

    瞧安彩这胸有成竹的样子,我大喜,侧身将耳朵凑近了些。

    她拧眉悄声道:“官家小姐,五根金条太过寒碜。”

    言之有理!安彩这样机敏的谋士才配做我程秋月的侍女!

    我转头对领头侍卫命令道:“这可是官家小姐!二十根金条,砸她。”

    沉甸的金条自那小姐的头上倾盆而下,那小姐顿时蜷着身子,捂着头连声叫疼。

    自此,若是在城中碰到,迫于我强大的人格魅力,那官家小姐也对我恭恭敬敬。

    不过我娘不乐意。

    那日我回府,她负手背身立于书房‘日进千金’牌匾下,一言不发。

    萧条的月光洒在她肩头,凌冽得像一把处刑我的铡刀。

    她突然转身过来,把铡刀提在手上,质问我:“竖女!你可知你今日做错了何事?”

    我的眼泪立马涌上来,膝盖‘嘭’一声砸到地上,低头认错:“我......今日不该与那官家小姐争执。”

    我娘愤力一掌拍到书桌上,声音气得发抖:“你再说一次!”

    这一掌把我摇摇欲坠的眼泪拍得散如串珠,我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学堂夫女就是这样教的,不可与家中长辈发生正面冲突。

    我母亲见我一言不发,只好泄力地坐在紫檀根雕镶金扶手椅上,指着头上‘日进千金’牌匾无奈地教导我:“月儿,你可知你今日最大的错误是什么?”

    “你最大的错误便是心慈手软,她让你当街受如此委屈,你砸她百两千两又如何!?”

    见我低头不语,须臾,母亲端着茶杯吹了口茶沫,冷笑一声:“二十金,岂不是笑我程家无能!笑我程朗栀无能!笑你祖母医技无能!”

    我明白了母亲的动怒之源。

    为了平息我娘的怒火,此后,我得再带辆专门装金条的马车外加二十个侍卫出门。

    此刻,我正靠在马车软垫上,百无聊赖地逛着我家的商业街,杂碎的唏嘘声隔着车舆丝绸金边帘子传入我的耳蜗。

    “程家小姐这出府架势堪比陛下。”

    旁边的人忙慌张打断:“慎言!退一步,倒不如说与长公主府规模无二。”

    长公主府......听到这四个字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挑了一下。

    “小姐,你没听到吧?”安彩的声音适时从帘子外传进来。

    我的眉头不受控制地挑了第二下,甚至拳头有些发紧。

    是的,我想打死她。

    至于我为何听到这四个字反应如此大,那还得从两月前说起,事情过于冗长,那么简而概括就是。我被人打了。用我最引以为傲的金子。

    那女人拿我的金子砸我。且三次。

    我本可以用更多的金子砸死她,但那人是长公主府的小郡主。

    她娘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妹妹,当朝摄政王,太女太傅。

    我实在惹不起......

    我娘也说,报仇需要从长计议,只是一晃两月,报仇毫无进展,那家伙见面仍拿金子砸我不说,还变本加厉地上升到人身攻击:“金子总会发光,但你,是铜臭色的泥巴。”

    想到这里,我满脸黑线,气得我恍若间好像又听到了安彩的问询声:“小姐,对面好像是长公主府的车子,咱们是否停车一避?”

    我随手丢了团扇,一把掀开帘子,怒斥安彩这个没眼力见的东西:“你能不能别在我面前提那四个字。”

    “我烦死......”

    只是话还未说完,一句端着架子的浑厚女声从马车对面传来:“见长公主府车辇,为何不避?”

    语毕,嘈杂的街巷忽然噤声,游街的布衣皆躲避于街道两侧,道上只留下了我......们。

    非我不避,只是这街太窄,双方车辇都过大,我实在避之不及。

    僵持之下,我局促地合上帘子躲回车舆里,心慌地抖着声音哑声问:“安彩,对面几匹马啊?”

    安彩答:“小姐,四匹。”

    长公主亲乘马车是五匹。

    去你爹的,又不是长公主。这车我定是不会避的,不然有失我程家风貌,况且这商业街还是我的家的。

    我重新靠在软垫上,慢悠悠地拿起金丝团扇,惬意答:“不避。”

    对面端着架子的浑厚女声再次在安静的街道响起,声音窜着高傲的怒气:“此乃长公主府车辇。”

    此话一出,已有避于街旁的布衣俯首下跪,久久不敢抬头。

    长公主育有四个女儿,大女儿习武,寸步不离长公主,出行应是跟她娘同车。

    二女儿为太女伴读,今日非休沐日,应在宫中。

    三女儿不谙世事,外出周游多年,从未听说归京。

    动动脚趾都能想到,只有那讨人厌的四女儿留在城中,带着狐假虎威的狗头奴婢......

    我怒了,拉开车帘好心‘商量’:“不是,你干嘛啊,这条街差两步我都要走通了,倒回去多麻烦啊,你让让我怎么了!?”

    “我给你钱,你让我两步,我赶时间。”

    街道上沉默得让人尴尬,街道若不是瓦沿上空的鸟雀飞过,我都怀疑是否时间静止。

    为了缓解这该死的尴尬,我便做了这捅破时间的美人针:“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谢了,钱一会让人给你送来。”

    对面好像一头蠢牛,我这美妙的琴声它怎会懂,于是我扭头对没眼力见的安彩道:“走啊,愣着干嘛。”

    不等马夫驭马,对面帐中人终是带着三分嘲讽意味冷声开口:“今日你若走,此街定于两刻钟后化为灰烬。”

    试试就——

    “就让让你。”我冷哼一声,合上帘子重新坐回了软垫上。

    娘道有云:识时务者为俊杰。

    百米小街,我后退便花去了一个时辰,那青顶马车耀武扬威地从我身侧经过时,我抓住机会迅速撩开帘子奋力朝对面车窗扔了一个金砖。

    就是想的那样。

    由恨生恶,我想砸死她。

    只是计划有变,不知那青顶马车的窗子是有什么魔力,砸过去的金砖竟毫发无伤地反弹了回来。

    我亲眼看见我的鼻尖凹下去了一瞬,随后灼热的疼痛从我的鼻尖向我的脸颊荡漾开来,猩红的血液顺着我的指尖一滴一滴砸在车舆玉砖地板上。

    ......

    我再重新介绍一下这个小郡主。

    那个女人叫许荆鄀。她拿我的金子砸我。且四次。

    第一次也是如此事件,我想拿金子收买她,避一避我的车辇,没成想她那恶俗奴仆一脚踹翻了金块,那一盘金块砸了我的脚。

    第二次我碰见她是在我家酒楼,我想找她讨个说法,没成想那竖女竟将门口铺了油,我脚上一滑,一屁股坐在金砖角上。

    冤家路窄,第三次碰见她又是在街上,我将金砖丢至地上羞辱她,没想到她那辇前那匹恶马忽然扬蹄,那金砖砸到我腰上,我好几日都不可下地走路。

    再补充一句,我从未瞧见过她正脸。

    ......

    再次醒来时,我便已经躺在闺房的床榻上,视线模糊了两三秒后,我见我母亲正握着我的手泪盈盈地看着我。

    母亲见我醒来,眼泪顺着眼窝砸下来,在片刻无言的对视后,她轻抚过我耳旁的碎青丝,心疼道:“月月,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呆滞地眨巴眨巴眼,仍有余味的疼痛让我喉头一哽:“哪里......都挺不舒服的。”

    母亲见我如此孱弱,紧了紧握着我的手,眼泪愈发汹涌:“月儿,今日委屈你了。”

    见母亲为我担忧至此,我身为独女心里自然发酸,很不是滋味,于是我好心地给她出了主意,弥补她对我的愧疚:“母亲,日后能否在女儿的车辇挡板嵌上钉子?”

    母亲若有所思地摩挲着我的纤纤玉手,偏头疑惑道:“为何?”

    “我撞死她。”恨由心生,我恶狠狠踢了下盖在身上的盘金翡翠衾。

    母亲朝我会心一笑,将我的手放回衾里,起身负手朝前走了两步,冷笑道:“月儿,不必如此。”

    母亲心有成算的样子让我倍加欣慰,我半撑床榻急切道:“母亲可是有更好的办法?”

    母亲的胸背一坨,独自暗笑了两声,转身朝我床榻走了过来,眼神闪闪地对我压声道:“月儿,她长公主府。”

    “要反了。”

    “要反了?”我大惊。

    并不是因为此举大逆不道带给我的震惊,而是若是此举成功,京中哪还有我的容身之所的大惊。

    母亲的食指飞速覆上我的嘴唇中心,压声提醒我:“此事不可张扬。”

    为了确保这件事的真实性,我学着母亲的样子压声反问:“母亲怎知她长公主府......?”

    母亲把食指从我的唇边收走,嘴角逐渐上扬朝我莞尔一笑:“自然是母亲为了安慰你胡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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