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似凌空一棒,我猛然回头,那人却早已淹没在了白花一片的人潮里,不知所踪。

    似真似假似幻境,让我汗毛发紧。

    整个吊唁中,我都不见许荆鄀的影子,直至晚膳开始,我独身前往后院如厕。

    “程小姐,独自前来后院赏花,好生兴致。”一声音从亭后传来。

    我抬眼望去,在两声轻笑后,柱后缓缓出现一个遮额丧服人。

    来者手提黑色绢布扇像白衣上的一撇墨,我不自主地后退了两步,壮着胆子纠正:“非赏花,实如厕。”

    白衣人唇角微勾,捻扇缓缓朝我逼近:“无碍。”

    我硬着头皮与她剩下的半边脸对视:“我已在将你的罪证放置我府隐秘位置,若是今日我丧命,我家丫鬟便把此事公之于众。”

    “你定脱不了干系。”最后我歪着下颚,恶狠狠地补充。

    “无碍,你们恰好一同相伴。”白衣人唇角更加放肆。

    我软着腿缓缓后退,重拳出击:“许......许荆鄀!你再这么装神弄鬼我可喊人了!”

    扇子轻轻抵住我的下颚,那人慢条斯理道:“今日你怎不用铜臭味的东西砸我?”

    “自是没带!”我强行别脸过去。

    “程小姐看似......”

    “很怕我?”她用扇子将我的下巴移回来,戏谑道。

    我眼珠再环顾了次四周,不料,周遭实在寂静。

    娘道有云,靠人不如靠己,于是我挺着脖颈问她:“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她果然把扇子从我的下颚间移开,爽快道:“五百金。”

    “可分次给我。”

    “五百金!?”我无语。

    五百金于我而言虽非特别难事,甚至称得上易如反掌,但许荆鄀忽然朝我要五百金,肯定没憋好屁!

    她嫣然一笑:“若十日之内我不见金子,那你......”

    此话一出,忽然刮上了我的逆鳞。此生我最讨人威胁!

    “许荆鄀,你搞搞清楚,现在你的秘密是在我手。”

    “你谋杀至交好友,郊外随意处刑人丁。”我咬牙道,”若是随意掺你一本,你此生定是无望。“

    “谋杀至交好友,郊外处刑人丁。”许荆鄀低声重复一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而后突然抬眼望向我,“那现在得加上一条,明杀商贾之女。”

    我刹时看清了她的眼。有明晃晃的笑意和......杀意。

    我深提一口气,强悍回敬她:“怎么给你?”

    好汉不吃眼前亏!

    “备好后便去尘清湖,在湖边有一钓鱼老头,你只需对他言,若鱼不识饵料如何?”

    “他答,姑娘以为如何?你回答杀之。他再答如此甚好,你便再言...”

    我拧眉打断她:“暗语如此长?”

    “我记不住!”

    “若是我月中不见金子,那你恐怕.......”

    好汉不吃眼前亏!

    我复问她:“那我再言何语?”

    “你便再言,请到林外客栈饮茶可好?”

    “如此,他随你出林,你便将金子交予他。”

    “切记,你只可带一人前往,若是......”

    我真的生气了:“许荆鄀,你除了会威胁人还会干嘛。”语毕,我扬长而去,“知道了。”

    好吧,其实是屁股尿流跑回去的,还吓得我不敢如厕。

    我不清楚那雅厕结构,不敢贸然前往,恐许荆鄀那竖女神不知鬼不觉地杀了我。

    早知道就听了我娘的话,离那竖女远些。

    “瞧见她杀人的事又不是咱们故意要看的,怎么远些?”回府后,安彩忿忿道。

    我急切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压声道:“你再大声些全府都知道了。”

    “那有怎么样?”安彩喝了口茶,义愤填膺,“许她做还不许咱们说。”

    我拍桌兴奋道:“彩儿,你有此觉悟真不愧我程秋月的忠实追随者。”

    “你怎知,她说要你跟我作伴?”

    安彩的瞳孔肉眼可见地放大,嘴里的水扑哧一声喷我蚕丝新服上,惊呼道:“还有我的事?”

    “那自然。”我龇牙尴尬一笑。

    尚书令之女意外坠崖这件事城里风风火火地讨论了半月余。

    广为流传的说法是,尚书令之女命里带煞,年岁已至,不得不遭此劫难。

    还有说法是说那查山的小官渎职,没检查到崖边的捕兽夹。但这个说法的最后,百姓都会愤愤地加上一句:“合该被抄了家。”

    提到尚书令之女,自然会提到她生前的知交好友,许荆鄀。

    外界流传,四郡主痛失好友,伤心过度,傍晚竟忽口吐鲜血,已至庙中祈福多日。

    我眯着眼听完了这套引人发笑的说辞,丢了两块铜板从酒楼离开。

    “程小姐,今日说书可是不合你胃口?”说书人捏着两块铜板,追上来低头哈腰地谄媚道。

    我挑眉,顿住脚步,惊异道:“你怎知道?”

    “你平日都是放的银块,今日......”说书人犹豫着低头看向指尖的两块铜板。

    我来了兴致,从安彩袖口里抓了一锭银块,在说书人眼前晃了一圈,将手负至身后,刨根问底:

    “那我问你,四郡主至庙中祈福的消息你从何而知?”

    “口吐鲜血,如此隐匿之事,你又是如何得知?”

    说书人脸上笑意渐渐凝固,愣神了顷刻,干脆地收了铜板,朝我作揖:“小人有事,先走了。”

    我从安彩袖口又掏了块金子,放于说书人两掌之间:“先生,办事不就是讲求报酬嘛,先生为小女办事可好?”

    “先生动动嘴皮,给小女讲讲故事,这金子可就归你了。”

    说书人瞄眼左右看了看,欲拒还迎:“这金子小人可不能.......”

    我截断话头,朝安彩示意:“安彩,先生说不够。”

    安彩领命,又拿了块金子出来,悄悄放入说书人袖口中,顺便上前一步附耳道:“先生,城中人皆知,我家小姐脾气不好。”

    说书人喜笑颜开地咬了口金子,小心收置规整后,才朝我作揖,将我请至了楼上雅间。

    “四郡主庙中祈福之事,城中人皆知。”

    “至于口吐鲜血之事,那是小人好友从长公主府重金买来的消息。”

    “绝对保真。”

    我与安彩对视一眼,转而问道:“你们时常买此类消息?”这么蠢?

    说书人洋洋自得地昂起了头颅:“那是,特别是有关长公主府的消息。”

    安彩一口茶又喷了出来,不过这次还好,她没喷到我的衣裳上,只喷到了说书人的衣服上。

    说书人用手拍了把水,也没恼,继而笑眯眯地看着我。

    我作势恶狠狠地朝安彩投去一个憋住的眼神,又对说书人柔和道:“先生以后若是有此类消息,可否专程至府上告诉小女?”

    “小女自是不会少了先生的酬劳。”

    能替我程家独女做事,钱财不必多说,那说书人笑得嘴角都快咧到了耳根,忙忙作揖称好。

    上了车辇,安彩倒先憋不住,她疑惑:“小姐为何要买那假消息?”

    “此事自是在本小姐的掌控中。”我卖了个关子,趁机批评她,“此等显而易见之事你还需问本小姐?”

    “我看你蠢到家了。”

    安彩这时到拿出了孜孜求学的态度:“请小姐赐教。”

    我深沉地叹了口气:“自是为了监督许荆鄀有什么鬼动向。”

    “她放出的消息自然是假消息,我们只需朝着相反方向想,那便是她真实行径。”

    “小姐果真聪慧!”

    许荆鄀要的五百金我早已筹备好,不过瞧她那嚣张的态度,我故意拖延了几日才慢悠悠地前往清尘湖。

    正当我感叹美好景物之时,安彩突然煞风景地问我:“小姐,你可还记得暗语?”

    我朝她空洞地眨眨眼、话到嘴边又空洞地朝她眨眨眼。

    “什么杀什么鱼饵?”我把语言重新组织了一次,挠挠头,愣是没憋出一段像样的话,我一拍她脑门,“那尘清湖荒凉至极,找个钓鱼的孤家寡人还不容易?”

    安彩眼睛一亮:“小姐果真聪慧。”

    “聪慧你个头啊。”到了尘清湖,我一拍安彩脑门,无语道,“今日是什么重要节日,怎如此多人钓鱼?”

    湖周扎扎实实地围满了钓鱼的老太老夫,最可恶的还有些许年轻人也在此嬉闹钓鱼。

    我忧心地环顾了一圈,最后在看向一白衣人时某然开窍。

    “许荆鄀那日应说的,鱼吃饵怎么办?”我握着安彩的手大喜。

    安彩眉头瞬间舒展,激动地回握住我:“小姐果真聪慧。”

    收下安彩的崇敬,为了给她做个示范,我自顾自地去了面前第一位老头处,附身故作神秘地问:“鱼吃饵怎么办?”

    那老丈人斜睨我一眼:“那就钓起来,还能怎么办?”

    我心满意足,起身对安彩解释道:“此人不是。”

    如此盘问了十多二十个老头,直到最后一处褴褛衣衫的老头,我泄气了,命令道:“安彩,你去问。”

    看安彩磨磨蹭蹭的样子,我心里的鬼火乱窜,于是一个箭步冲向老头:“大爷,鱼吃饵怎么办?”

    “应是鱼不识饵料如何?”老头干笑一声。

    我欣喜溢于言表,反问:“那如何?”

    老头倔强地重复一次:“应是我问你,那如何?”

    “杀它。”

    “喝茶!”

新书推荐: [罗小黑战记]拾妖记 腐穹 请勿投喂场外NPC[无限] 被人鱼骗婚后【女A男O】 天骄师兄的黑月光 她绝不可能只为摆摊 死对头非要与我成亲 钢铁是怎样炼成公主的 带球跑后,她跑进内阁了 苟到最后,官至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