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里,夜风从残破的门缝钻进来,吹得沈念欢肩头一凉。她靠着墙坐了一夜,肩头的疼痛早已麻木,手中那根断枝仍被她握得紧紧的,像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依靠。庙外的黑暗深不可测,偶尔传来几声夜枭的低鸣,更添几分阴森。她抬头看了看凌寒川,他站在门边,手按剑柄,目光扫视着外头的动静,整个人如同一尊沉默的石像。她低声道:“这庙虽破,总算挡了些风寒。”
凌寒川转头看她,低声道:“天快亮了,走吧。”
她点点头,揉了揉酸痛的腿,低声道:“好。”她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尘土,脚下的布条已被磨得松散,露出一片红肿的皮肤。她咬牙系紧,低声道:“这脚还能撑一程。”她跟在他身后出了庙,心中有些茫然:昨夜虽逃过一劫,可东厂的追杀如影随形,他们能逃到何处?
天边刚泛起一丝鱼肚白,晨雾笼罩着荒野,草丛上的露水打湿了她的裤腿,冰得她腿肚子直发颤。凌寒川走在她身前,步伐沉稳,斗篷边缘被露水浸得发暗。他低声道:“往南走,避开官道。”
沈念欢低声道:“南边可有藏身之地?”
他沉默片刻,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
两人沿着荒野前行,脚下的泥土松软湿冷,踩上去留下一个个浅浅的脚印。沈念欢低头看着自己的脚,每迈一步都得咬牙忍着刺痛。她抬头望向前方,雾气中隐约可见几点炊烟,细细袅袅,像在指引方向。她低声道:“那烟,莫非是村落?”
凌寒川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低声道:“过去瞧瞧。”
雾气渐散,阳光洒下来,照出一片低矮的村庄。村口几棵老树枝叶稀疏,树下堆着些干柴,村里的房屋多是泥墙草顶,墙角长满青苔,透着一股子岁月的气息。沈念欢跟在凌寒川身后走进村,街巷窄得只能容一人通过,两旁偶有鸡鸭踱步,发出几声低鸣。她低声道:“这村子瞧着安静,倒像个歇脚之处。”
正说着,一个老妇从一间泥屋里探出头,手里提着个竹篮,篮里装着几根粗壮的红薯。她见了他俩,愣了愣,皱纹满布的脸上露出几分好奇,低声道:“你们是外乡人?”
沈念欢忙挤出一丝笑,低声道:“是,我们路过此地,走了半宿,寻个地方歇脚。”
老妇上下打量她,见她衣衫破旧,满身泥污,眼中闪过一丝怜悯,低声道:“瞧你们这模样,像是赶了远路。进屋歇歇吧,我这虽简陋,总有口热水。”
沈念欢心中一暖,看向凌寒川,低声道:“咱们歇一歇?”
他微微点头,低声道:“好。”
老妇领着他们进了屋,屋内光线昏暗,泥墙上挂着几块干柴,地上铺着些稻草,角落有个土灶,上头架着个破锅,锅里正煮着稀粥,咕嘟咕嘟冒着热气。屋中央摆着一张木桌,桌边堆着几捆刚收的麦穗,散发出淡淡的草香。沈念欢一进屋便闻到一股米香混着麦子的气息,她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这屋子闻着真舒坦。”
老妇笑了笑,露出几颗缺了的牙,低声道:“不过是些粗粮,能填肚子罢了。你们坐,我去烧些水。”她转身走向灶台,又回头道,“脚伤得厉害吧?我这儿有些草药,敷一敷兴许好些。”
沈念欢一愣,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布条下红肿的皮肤隐隐渗血。她低声道:“多谢大娘费心,若有草药,我便试试。”
老妇点头,从墙角的竹篓里翻出一小捆干草,递给她,“这是车前草,捣碎了敷上,能消肿。”她又端来一盆热水,放在她脚边,“先泡泡,洗净了再敷。”
沈念欢接过草药,感激地看了她一眼,低声道:“大娘心善,我记下了。”她坐在稻草上,解开脚上的布条,露出满是血泡和红痕的脚。她将脚伸进热水,热气扑上来,刺痛混着暖意让她皱了皱眉。她咬牙忍着,低声道:“这水烫得疼,可总算舒服了些。”她拿起车前草,用手揉碎,绿色的汁液沾满指尖,她小心地将草药敷在脚上,凉意渗进皮肤,疼痛稍减。她低声道:“这草药果然管用。”
正敷着药,屋外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几个孩子跑进院子,手里拿着几根木棍,追着玩耍。领头的是个六七岁的小女孩,麻花辫上系着根红绳,脸上满是泥点。她见沈念欢,停下脚步,好奇地凑过来,低声道:“你是外乡人?脚怎么肿了?”
沈念欢抬头,见她眼珠子亮晶晶的,心中一软,低声道:“是啊,走了远路,脚伤了。你叫什么名字?”
小女孩咧嘴一笑,低声道:“我叫小丫。”她蹲下身,指着沈念欢的脚,“疼不疼?我摔过跤,也肿过,可疼了。”
沈念欢笑了笑,低声道:“疼是疼,可敷了药好些了。”她顿了顿,从桌上拿起个红薯,递给她,“这个给你,吃吗?”
小丫眼睛一亮,接过红薯,咬了一口,甜得她眯起眼,低声道:“好甜!你是好人。”她回头招呼其他孩子,“来呀,她有好吃的!”
几个孩子围过来,沈念欢从老妇的篮子里又拿了几个红薯,分给他们。她看着他们吃得满嘴泥,心中涌起一丝柔软,低声道:“你们吃得香,我瞧着也高兴。”小丫坐在她身旁,嚼着红薯,低声道:“你留下来吧,明天有丰收节,可热闹了!”
沈念欢一愣,低声道:“丰收节?”她看向老妇,“大娘,这是怎回事?”
老妇端着两碗粥走过来,递给她和凌寒川,低声道:“是啊,今年收成好,村里这两天要办丰收节,吃顿好的,谢天谢地。你们来得巧,不如留下热闹热闹。”她顿了顿,从墙角拿出一捆麦穗,递给她,“瞧这麦子,金灿灿的,今年不愁饿肚子了。”
沈念欢接过麦穗,手指摩挲着粗糙的麦芒,心中涌起一丝感动。她抬头看向窗外,阳光洒在村巷间,几个孩子在街头追逐嬉戏,笑声清脆。她低声道:“这村子瞧着安稳,丰收节定是热闹。”她顿了顿,看向凌寒川,“咱们留下歇一日,如何?”
他低声道:“歇一日无妨,但不可大意。”
老妇听了这话,笑道:“放心,这村子偏僻,外人轻易不来。你们歇着,我去张罗些吃的,晚上村头有篝火,你们可别错过。”她起身,提着竹篮出了屋,步子虽慢,却透着一股子劲头。
沈念欢靠着桌坐下,低声道:“这大娘心善,连孩子都讨人喜欢。”她低头看了看敷好药的脚,疼痛已减了大半,心中稍安。昨夜的惊险仍在眼前,可这村庄的烟火气让她感到一丝久违的宁静。她抬头看向凌寒川,“咱们歇一日,总算能喘口气。”
他低声道:“歇归歇,夜里警醒些。”
她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她起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往外看。村巷间,小丫带着几个孩子跑来跑去,手里拿着她给的红薯,脸上满是欢喜。她看着这景象,心中涌起一丝复杂的情绪:这朴实的日子让她羡慕,可她却背负血仇,无缘安稳。
日头渐高,老妇回来,手里提着个布包,里头装着几个粗面饼和一小罐咸菜。她放下包,低声道:“中午将就吃这些,晚上篝火旁有肉汤,可香哩。”
沈念欢接过饼,低声道:“多谢大娘费心。”她咬了口饼,干硬的口感让她嚼得费劲,却也填了肚子。她低声道:“这饼虽粗,总比饿着强。”
到了傍晚,村头燃起篝火,火光映得半边天都红了。沈念欢跟在老妇身后走去,凌寒川跟在她身旁,目光不时扫过四周。村人围着火堆,或坐或站,有人端着碗喝汤,有人拿根木棍挑着火堆,火星飞溅,笑声此起彼伏。小丫跑过来,拉着她的手,低声道:“来烤红薯,可好吃了!”
沈念欢被她拉到火边,小丫从火堆里扒出个红薯,吹了吹灰,递给她,“烫手,小心些。”沈念欢接过,剥开皮,热气扑在她脸上,她咬了一口,甜味满口。她低声道:“这红薯真香,多谢你。”
小丫笑得眉眼弯弯,低声道:“你人好,我喜欢你。”
老妇递给她一碗肉汤,低声道:“尝尝,猪骨熬的,香得很。”
沈念欢接过碗,热气扑在她脸上,她小口喝下,汤里几块瘦肉虽少,却满口浓香。她低声道:“这汤真暖心。”她抬头看向火堆,孩子们围着火跑来跑去,脸上满是欢喜。她看着这景象,心中涌起一丝柔软:若无东厂追杀,她或许也能有这样的日子。
凌寒川站在她身旁,低声道:“莫分心。”
她点点头,低声道:“我知道。”她低头喝完汤,将碗递回给老妇,“大娘,这丰收节真好,我若能平安,定不忘今日。”
老妇笑道:“平安便好,别想太多。”
夜色渐深,篝火渐渐熄灭,村民们散去。沈念欢跟凌寒川回到屋中,她靠着墙坐下,低声道:
“这村子让人安心,可咱们终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