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药

    月照湖上,醉意萦绕着舫中沉浸歌舞的众人。

    舫上的点点亮光映照在湖面,着实如星辰大海。

    湖上游荡着一叶扁舟。

    郑惠掀开船帘,纤长又紧实的手臂流露在外,夜晚的遮掩将之遮挡,再抬头,露出了成熟又有些娇丽的面容。

    她的身前有一抹倩影。

    正是步笑安扮演的华芝姑娘,所谓盈盈一握楚宫腰,好似风一吹就能被折腰的纤弱美人。

    郑惠看着自己一手拉扯大的姑娘,突然间有一些恍惚,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身形和举止和之前无甚两样,眼前的这个人却给了她一种此人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明明站在这里,却让她徒然生出一种,这个人她并不认识的感觉。

    她久久伫立。

    像是感受到了背后的目光,步笑安轻抚着面纱,缓缓转过身来,笑意盈盈又有礼有节地冲她问候了一声。

    她想到了刚刚在船头,她与蔺甘棠二人相拥而立的情景。

    步笑安没有想到仅仅是蔺甘棠带她大张旗鼓出了次湖,居然就让鱼直接上钩了。

    她有想过原因,有可能是因为张公子这件事给她的冲击太大,以至于需要用她赶紧笼络住蔺甘棠,使事情发展好牢牢控制在自己手中。

    也有可能是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而她并不知道详细情况。

    刚刚神弓卫汇报来说张公子身边的账房先生畏罪自尽,这件事情,大家都清楚,哪里有那么巧的畏罪自尽,一定是被杀人灭口了而已,或许是郑惠的手笔,也有可能是其他人。

    不过无论如何,账房先生可以被伪造成替张公子顶罪,这说明背后一定有一个人,在替张公子做事的同时与王都的人在秘密传信,而这个人却很难是郑惠。

    因为一个女人,从章州往返中州,还要去明晰中州大大小小的事务,着实困难。再者她极难牵扯进钱庄的事,这些账目上琐事,她有心也无力。

    背后的那个人蔺甘棠说他会查,那么她也不好干预。

    说起来这件事情倒是与她无甚关系,她要的只是拿回属于她的银两。并且借着华芝姑娘的身份接近这位黑袍女子,弄清楚那半封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情。

    那个隐藏的人与她无关,不过郑惠,跟她有关。她可是从章州一路跟着过来的,怎么能就这么轻易放过这个线索呢。

    步笑安觉得她的身上有秘密。

    她抬起头,亮出一双水意盈盈的明目看着郑惠。

    “义母。”

    郑惠眼睛微眯,不做声,只是缓缓整理了一下环在身上的轻纱。

    不得不说此人有一种成熟的美人气韵。

    虽然说是美人在骨不在皮,但是终究是浅薄了。很多人连皮都看不完整。

    那位皮下蛇蝎的美人半晌才道:“几天不见,出息了。”

    她抬起脚,走到步笑安身前,上下打量她一番,围着她转了两圈,又停下。

    看着步笑安浑身华丽的外衣,活脱脱一个高门贵女的样子,一阵静默。

    久到步笑安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身份引起了她的怀疑。

    步笑安敛目,率先开口。

    “华芝有错。”她淡淡道。

    郑慧本在扁舟上看着远处灯火通明的巨型船舱,闻言却眼皮子一掀,目光如刀般射向步笑安,淡淡开口:“你有何错?”

    她嘴唇一弯,话中意味不甚明了,却隐隐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怒意。

    剑指向何处,步笑安暂且不知,却也只得继续听她讲下去。

    郑惠又道:“你是错在不该勾引贵公子爬上他的床,还是错在得到他的宠爱?”

    还未等她回答。微风拂过步笑安脸上的轻纱,一缕青丝趁机随风肆虐,随即又被一只手拦截。

    那只手是郑惠的。

    发丝间有点点幽香涌入郑惠的鼻腔,里面有着华芝常用的香草,还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檀木香,是属于男子的。

    果然。

    郑惠眼前一暗,她轻抚那缕发丝,开了口:“如何?他的滋味如何?”

    步笑安睫毛轻颤,一抹绯红染上了眉尾,抿唇不答。

    她若是说还未得手,自然是不行的,遂避而不答。

    此问倒是与她的想法有些出入,本意味郑惠找她来是来聊正事,结果却聊的是一些八竿子打不着的……

    闺房秘事?

    趁着步笑安愣神的工夫,郑惠收回那只抚着青丝的手,转身捏住步笑安的下巴,道:“不要有了孩子就忘了娘,无论是床上他有多宠你,要不是我儿看上你,你能有机会入席得那位的青眼?这么快就能把我儿忘了,也是个没良心的。不过你倒是把我教的学的是透彻,我看那贵公子被你服侍的容光焕发,倒是应承下了我不少好处,也算是你的功劳。”

    她幽幽一顿,“我儿是没来的急把你纳进房里,没想到竟然能让那位跟我讨要你。他讨要,自然没有我拒绝的分,你跟了他相比之后也是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你是我一手带大的,我也盼着你好。不过华芝,要知道你可是我的人。你以前做过的那些事情我可都知道,是你杀了养你长大的那家人,这个证据我随时可以提交官府,你要是想活命,就趁早按照我说的去做。”

    步笑安身体微微颤抖,她知道正题要开始了。

    是了,来威胁了。

    恩威并施。

    “你要是之后按照我的要求去做,那么什么事情都没有,你还可以获得他的宠爱。若不做,你想一想,一个杀人犯,他就算是个多么荒唐的人,也断然不会将此等危害人性命的人放在自己的枕边。”

    郑惠在身侧看到步笑安微微攥紧的拳头,又道:“我知你不甘心,但是你做了的事情,不会变。你就是个杀人犯。”

    步笑安倒退一步,眸中含泪,戚戚然问道:“义母为华芝隐瞒此事,华芝心中感激万分,必然不敢违背义母之意。”

    “敢问义母,想让华芝做什么?”

    她裙摆一掀施以大礼,垂头作揖。

    郑惠看到此处挑了挑眉,语气软了下来。

    “好孩子,别说义母亏待你,你跟了他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平时你多关注下他的行踪,我只要你办一点小事。”

    步笑安泪眼朦胧地扶着郑惠走到船头。

    “就像我一直告诉你的,男人始终只考虑自己。他不会考虑到你,你只能趁着他还关注你的时候多要一些好处,你一定要拉拢住她的心,多为你,多为义母好好想想。万一以后他那颗心不在你这里了,我们多少还能落下点好处。”

    她话音一顿,垂头又从袖口处拿出了一个小罐子,道:“这里面有一药,你拿去。”

    步笑安心头一动,略带好奇地出言问道:“义母,这是何物?”

    郑惠瞄了她一眼,稍稍有些诧异,“这你还不知道,自然是那药。我要你,在后天的宴会上把这药让他吃下去。”

    宴会上?大庭广众?

    这是要下那人的面子啊。

    “这——”步笑安面上急了些,眉头紧促。

    心中却在思索,既然这个郑惠已经知晓她和他之事,为何又让她给蔺甘棠下药呢?

    莫非是又什么其他勾当?

    但是这个事儿还是得应承下来。

    步笑安心中一转,最终还是道:“华芝知道了,敢问义母,为何要在宴会上给他下药,我们之间的关系已经——”

    郑惠漠然打断她,“不够。你要是想要一个名正言顺的身份的话,只能这么做。”

    步笑安心知事情绝对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还是想再次探一探口风,道:“义母——华芝不想——”

    果然是翅膀硬了,都敢更她讨价还价了。

    郑惠心中冷笑一声,面儿上却没有显示出来,她笑意盈盈地道:“那日有位大人物来,若是你们二人的事情东窗事发,自然会有人做主让你跟了他。你自然是会跟着那人回王都的。到时候,你就有了数不清的荣华富贵了。”

    步笑安面上惊呼一声,像是恍然大悟,“义母用心良苦,华芝受教了。”

    不对,事情绝不是这个样子。

    如果单单是要回王都的话,做此事万一败露,定然会反噬自身。

    这药回头还是得去查一查,是那药的话,那必定对象另有其人。若不是,便是毒药,要的就是她和蔺甘棠的命。

    不,不对,重点不是在这里。而是有位大人物要来。

    步笑安心中微微一动,那位大人物是谁,谁能在蔺甘棠面前称之为大人物。难道是兆远侯?

    不对,若是他的话,怎么会放着这么好把持朝堂的机会不用,而随着一块儿去乡野民间微服私访。必定不是兆远侯。

    那么近期只有一个人有理由过来。

    兆远侯之弟。

    如此便能说的通。此人是张公子的父亲,义母不可宣扬的夫君,可以操纵钱庄中人之一。

    想到此处,步笑安突然想到了一件被她一直忽视了的事情。在他们来中州的路线中,有一处客栈,被一富贵人间整间包了下来。如此想来,在那时,落脚的人或许就是他。

    步笑安暗中思索着。

    潇潇秋日,夜晚还真是寒凉了些。

    事情都交代的清楚,郑惠也不想再在这里跟她演戏。

    临别的时候还好心地嘱咐了一句:“那药备多了些许,你平时也可以用一些。”

    步笑安含笑与她告别。

    那必定是那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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