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

    步笑安手拉着绳结,再次登上灯火通明的大船。

    上船之际,身侧的灯笼罩子微微一晃,她偏过头看向船侧旁在游弋一闪而过的身影。

    “跟着她,看她今夜是不是回了夜坊,周围有无异常,今夜我要亲自去一趟。”

    步笑安目视着前方,仿佛在跟空气说话。

    话音落,挂在船壁上的影子如鬼魅般一闪而过,消失在步笑安的后脑勺后方。

    金令主这些年也不知道是去哪里学到了这一身藏匿的功夫,若她没有刻意去观察,竟是果真要被他蒙混了过去。

    步笑安当下也不得不对此产生了一些忌惮,神弓卫自她小时起便常伴自己身侧。金令主自是忠心耿耿,换了一代又一代,但若是神弓卫都不可信的话,中晟多年基业真真成了一个笑话。

    她抬起脚落在船舱之上,暗自把刚刚郑惠赛到她手里的药粉揣在袖子里。

    有侍女递给了她盏灯笼。

    那灯笼中明明灭灭好似萤火虫。

    只不过现在是深秋哪里来的萤火虫,不过是障眼法罢了。时节不对,再怎么想,也看不见不合时节的东西。

    物如此,人如此。

    步笑安举着灯笼漫步在船舱上方,一步步向船头还在站着吹风的身影靠近。

    刚刚下了一场小雨,脚下的木板有些许潮湿,走在上面免不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这细微的声音并没有逃出蔺甘棠的耳朵。

    “殿下如愿了?”

    蔺甘棠微微侧了侧头,露出了他白皙漂亮的下颌线。

    步笑安一眼掠过,“嗯”了一声,又摇了摇头。

    还差一步,不过倒是有其他的收获。

    她上前一步,站在他身旁将刚才发生的事,华芝隐藏的事情和自己的推测都说了说,只是将那药的事情隐瞒了。

    “她说,三日后会有一位大人物来此地见孤?”

    蔺甘棠的语气保持着平静。

    “不一定是特地来见你。”

    步笑安有这么一种感觉,“也许只是碰上了。”

    她回过头,隔着廊桥向着远方望着,那里被风吹过,乌云散了,露出星空一片。

    “你还记得我们路过的那个临海小镇那个被外乡人包下的客栈?”

    此话一出,蔺甘棠马上就意识到她想说却没有说出口的话。

    “你是说,人就住在那里。”

    秋风微微吹过,带着些许桂花的香气。

    步笑安眯起眼睛,深深吸了口气,“是啊,擦肩而过。”

    “孤倒是想看看他们想做什么。”他唇角一弯。

    不过,一丝狐疑略过他的双眸,“夜坊坊主跟你说这个做什么。”

    蔺甘棠觉得一丝古怪,按照道理来说,若是夜坊坊主告知她这件事情必然是要她做些什么。再联想到华芝姑娘早年间被拿住的把柄,就能明白,步笑安现在必然是受人威胁做一些事情。

    但这事情,她并没有跟他讲。

    至于是什么原因……那必定是和他有关。

    “殿下没有瞒着孤什么事情?”他不带感情地笑了笑。

    步笑安顿了须臾,突然觉得冷嗖嗖的。

    她没有想到蔺甘棠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转过弯来了,看来他比她想的还要聪明,还以为他还能再费一阵子再问她。

    步笑安整理了下外衣,淡然地道:“你真要知道?”

    蔺甘棠点了点头,眼睛里暗芒直射入她的眼底。

    “没有。”她挑眉。

    实际上她也没想好究竟要不要告诉他。

    不想它了。

    步笑安扶着桅杆,视线从他身上游走再一次环视这一夜的美景。

    事情结束,她很久没有如此放松地观景过了,任何人,任何事,任何问题都没有办法阻挠她现在祈求放松的心态。

    蔺甘棠清楚地知道她在撒谎,但却没有明目张胆地戳破。

    反而是看着她在舫上自在地踱步,看着远处在空中四散而开的烟花悠然自得。

    罢了。

    由她开心一阵。

    至于她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他不知道。但他始终知道一点,就是他心底在盘算的事情多少已经留了点蛛丝马迹在她身上。有些事情,不管是怎么压制,终究还是会露出一些痕迹。无可避免。

    只不过有一点让他失落的是,从始至终,她都对他设防,这让他生出了挫败感。

    蔺甘棠吩咐人从屋里拿了把太师椅过来,从容地卧在上面,看着那人自顾自绕着船走。

    除了碍着身份的关系,没有爬上桅杆,这船上大概已经被她翻了个底儿掉。

    也不知道她究竟在翻什么。

    为了保证他的安全,在上船之际已经命人检查了数遍,定是不会出问题的。

    障眼法?

    蔺甘棠摇摇头。

    一眨眼时间就如流水般流逝,蔺甘棠已经生出了些许困意。

    在她消失踪影地这一个时辰,他在半梦半醒之间想了想她口中的大人物。

    她倒是推测的没有错,此人定是兆远侯之弟——张丰年。

    半游走在朝堂,半游走在民间的一个人,如鱼一般滑不沾手,很难让人摸清。此人在朝堂上挂着个闲职,但实际上借着兆远侯的东风,身处灰色地带大肆敛财。

    在世道正大光明下行事总会被参上一本,反而是阴沟里做事不容易惹祸上身,所以朝堂里一众活计有些黑货都通过他的这个渠道去做,一时半会儿还取缔不了。

    算是个明目张胆又胆大妄为的人。

    蔺甘棠有些疑惑,此人怎么生出了像张公子这样胆小如鼠的孩子。

    他再一睁眼的时候,步笑安正笑意盈盈地对着他,替他捶着肩。

    蔺甘棠正是被她锤肩锤醒的。

    离他二人不远处,还立着县令大人。

    那县令才劫后余生,今天见他又战战兢兢不少,脸上好似写着生怕再惹出点儿什么乱子。

    “公子,夜已深,下官特来邀您一同回程。”

    步笑安柔顺地停下了锤肩的动作,转而捏起了他的脖颈。

    “嘶——”

    她依稀听到了一丝抽气声。

    莫非是手劲儿太重了?不会,她已经放松了。

    蔺甘棠耳朵根子红了一红。

    他抬头看向她,眯起眼睛,“华芝姑娘,是想本公子今夜就在这舫上不走了?”

    步笑安瞄了眼快急疯了的县令,小碎步走到太师椅前福身,道:“回公子,县令大人找公子定然是有事要处理,华芝怎会如此不识好歹。”

    蔺甘棠起身扶起还在行李的步笑安,盯着她的眼睛道:“姑娘怎可如此贬低自己。只不过回去可得跟本公子好好交代一下你瞒着的事情。”

    他抬头给了县令一个眼神,“回吧。”

    直到二人身影消失在马车中,县令这才松了一口气。一路跟在马车的屁股后面,眼瞅着二人进了县衙范围,他这才放了心。

    毕竟这位要是在他的地盘上出了什么事儿,他是真的吃不了兜着走。说起来自打这位微服私访之后,他这中州就像漏了的筛子一样,现在是什么人都能找他办事。

    短短的一周间,已经有八位王都的人物想方设法跟他取得联系,企图获取这位的行踪,其中也包括那边的人,至少在二位会面之前,不能再出事。

    他这小庙可容不下这尊大佛,也不知道这场风雨得持续到什么时候。

    也不知道这位夜坊里的姑娘到底是怎么得到他的青眼的。

    马车里还算宽裕,容纳两个人绰绰有余。只不过二人各怀着自己的心思,各占一边。

    蔺甘棠说了要她交代之后就不再说话,在一旁闭目养神。看着像过去了,实际一直在等她的反应。

    步笑安一点没有欺瞒人的自觉,大大方方在一旁小憩,面纱随着呼吸声微微浮动,隐隐有一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美感。

    二人谁也不看谁,也是一句话不说。只是在马车停下的那一刻,步笑安睁开眼又问了一句:“你真要知道?”

    蔺甘棠自己也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表情,“要。”

    他微微刚起身,掀开车帘率先出去的步笑安突然一个回头,又把他堵了回去。

    “好。等着。”语气不明。

    蔺甘棠回了县衙后,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还是照常进了主屋,更衣,净手。

    然后披了件衣服在主屋那里拿着书卷装模作样地看了看,从福州二字开始看,看到了福州二字,丝毫没有看进去。

    他本身不是一个好奇心很重的人,但是郑惠与她之间的交易竟然捎带上了他,便心里的小石头有些绷不住了。

    蔺甘棠本身是等着她一个解释,结果发现人是来了,却并没有解释什么,而是端了杯茶水给他。

    他看了看那茶半晌,又狐疑地看着她,“这算什么?赔罪?”

    一抹笑意涌上了步笑安的面上,“我们,做个交易。这茶若是你喝了,她告诉我的我就告诉你。”

    蔺甘棠眉头紧锁,盯着那茶又恢复了平静。他轻轻地将茶杯放在四方桌上,“你又在打什么算盘?”

    他看着茶,又看着她这一身装扮。

    步笑安来的时候已经换上了一身夜行服,本身就没打算瞒着他,“我今晚去郑惠那一趟,你好好考虑,等我回来的时候,你来告诉我答案。”

    “我说的话,一言九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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