脾气好坏的人类

    冰水?

    “怎么可能?”

    她明明看见周围升腾着烟雾,跌下水中时那温度怎么说也和冰扯不上关系。

    玉珠:“我早说了那是个怪人!冬日里本就寒凉,救他上来却偏要在冰水里呆着,说什么那些药材需得在极寒的地方才能发挥作用,这不是个疯子吗?!”

    “不知道他用了什么手段,居然让您觉得那水是烫的!”

    棠小鲤无端哆嗦了一下,怪不得上来后更冷了。

    她摇摇头,“算了,由他去吧。”

    玉珠无奈,“您就是太心软了。”

    她将棠小鲤翻了个面,轻推着进里间。

    “帝姬,奴婢替您换件衣裳,否则该发热了,”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方才朝廷派人来催,咱们借病推脱了好几日,再不到场,他们又要纠我们的过错了。”

    她换了身鹅黄色的锦衣,白嫩的脖颈边围了一圈茸茸的毛。

    对着镜子满意地点点头,很是喜欢。

    她耳力不错,听到一阵微弱的脚步声。

    镜子中映出一个颀长俊逸的身影。

    姜钰川不知何时倚在柱子边,懒懒地看着她。

    他倒是泡舒心了。

    “小奴,你跟我们一起走吧。”

    她又转头:“玉珠,给他挑件合身的衣裳,再给他拿个面具。”

    一刻钟后。

    金戈围场。

    他们到的时候,不远处已经站了许多人。

    “小鲤,这里!”

    一个身着红装,腰缠软鞭的女子看见她,兴奋地冲她招手。

    “帝姬,是凌霜姑娘!上次她遇伏中箭后便告假休养去了,大家还以为她不来了,没想到竟在这里呢!”

    “这下便好了,您有伴儿了!”

    棠小鲤听完眼睛一亮,开心地招手回应。

    她迈步子朝着凌霜走去。

    却突然被一个人拦在面前。

    那人冷冷地睨了她一眼,不客气:“这是帝女休息的地方,滚开。”

    她皱了皱眉。

    当日在映月湖,便是眼前这个女人,一遍遍把姜钰川的脑袋按进水里。

    这是绥安王朝的帝姬,赵妧。

    她想淹死姜钰川,却被小鲤阻止了。

    棠小鲤直直迎上那道凶狠的目光,“我也是帝姬。”

    周围人听到这边的动静,都转头过来好奇地看。

    人人都在观望,却没有一人敢阻止赵妧。

    那女人自小便娇生惯养,嚣张跋扈,但凡触了她霉头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就连凌霜,也被她的侍女拦住了。

    赵妧掩嘴轻笑,“哦?你也是帝姬?草鸡才差不多吧?”

    四周一阵哄笑。

    她又向棠小鲤逼近一步,“上回便是你在映月湖坏我兴致,出头之前也不先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份量。”

    “可你分明是想杀了他!”

    “那是我的小奴!我怎么玩还由不得你做主!杀了又如何?若是我乐意,大可寻个由头把你也杀了!”

    她的声音又尖又刺耳,“凭你也配和我相提并论?这里谁不知道你的身份?一个婢女生的,若非你父皇的偏爱,就凭你母亲的出身,只能是个贱种!”

    棠小鲤的脸上隐隐有了愠色,“赵妧!住嘴!”

    她暗暗捏了捏拳头,好没有礼貌的人类。

    赵妧仍不依不饶,“我就说了如何?贱种!骗骗别人也就罢了,别把自己也骗进去了!”

    师父从未同她说过人类的脾气会这么坏。

    只说了,要尊重别的小鱼的奇奇怪怪。

    可是这个女人长这么大还如此无礼,大概是从小没有人教吧。

    这么想着。

    她忽地生出一丝赵妧很可怜的念头来。

    棠小鲤的眼中闪过一丝怜悯,“赵姐姐,你没有爹娘么?你爹爹难道没有教过你待人要尊重吗?”

    赵妧指着她的鼻子,“吾乃天下最尊贵的帝姬,你敢说我没有爹娘?!你究竟有没有将王朝放在里?!”

    口水喷她脸上了。

    棠小鲤无奈地擦了把脸,默默后退一步,捂了捂鼻子,嫌弃地看着她。

    赵妧莫名其妙,“你做什么?鼻子抽筋了?”

    “唔……好臭……”

    她皱着眉头在鼻子边扇风,仿佛闻到了什么来自地狱深坑里的臭味。

    赵妧的气焰瞬间被浇灭大半,更加莫名其妙了。

    明明没有味道啊。

    “什么臭?”

    棠小鲤更夸张了,“你的嘴巴臭……赵姐姐,你是不是偷吃大蒜了?好像被腌入味了,你自己闻不到吗?”

    她灵动的眸子闪着真诚,配上天真无邪的面庞,一时间,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了赵妧身上。

    “赵姐姐,嘴巴没擦干净哦。”

    “你胡说什么?!”

    她确实是嘴馋吃了些酥饼来的,那也是怕秋猎太累撑不住才填的肚子!

    其他人离得不远,闻不到,但听得到,棠小鲤这小妮子还特地讲那么大声,这不是摆明了让她下不来台?

    周围的窃窃私语一点点涌入她的耳中。

    “她也太不体面了……”

    “这么重要的场合,居然吃大蒜?!”

    “王朝颜面都要给她丢光了!”

    有惊讶,有讥笑,更有嘲讽。

    “棠小鲤!我看你真是找打!”

    赵妧面子上挂不住,扬起手就想给她一掌!

    啪!

    那用了十成力的一掌却没有落在棠小鲤的脸上。

    一道挺拔的身影挡在她面前,姜钰川抓住赵妧的手腕慢慢收力,捏紧,手臂上青筋暴起!

    “啊!好痛!放开我!”

    赵妧的脸皱成一团,另一只手奋力想掰开他的手指。

    那如铁的手腕却紧紧扣住,容不得她撼动半分。

    “滚远点。”

    姜钰川不耐烦地甩开她。

    面具之下的眼眸似寒潭般冰冷彻骨。

    赵妧看着那双眼睛,不知怎么,莫名觉得有些熟悉又害怕。

    嘴上仍不饶人,“一个贱种配贱奴,这秋猎何时轮的上你们叫嚣了?”

    若不是有规定秋猎未开始不能随意动武,她现在就叫人收拾一顿这两只臭乌鸦!

    姜钰川皱眉,“我还是没有教会你嘴巴放干净点是么?”

    见他生气,自己又打不过,回想起那恐怖的力道,赵妧的气焰灭了些,冷哼一声,丢下一句“走着瞧”,便带着侍女转身。

    “哎,赵姐姐,你等等!”

    棠小鲤连忙叫住她。

    赵妧的背影顿住。

    光是从背后看,就能看出她的怒气值已经到达了顶峰。

    “你烦不……啊啊啊!什么东西!”

    突然!头上传来一阵盘旋的乌鸦叫声。

    嘎——嘎——

    一坨热热的东西落在了她头顶。

    她往头上抹了一把,“鸟屎?!”

    “不烦不烦赵姐姐,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棠小鲤笑嘻嘻,她的运气可不是白加倍的呢。

    上界的小龙小鱼们肯定舍不得她受委屈。

    赵妧大惊失色,“你搞的鬼?快!快带我去洗漱!这种脏东西怎么可以掉在我身上?!”

    她可是神州最尊贵的帝姬,从来就没有人敢这么对她!

    棠小鲤轻笑,“这可不是一般的鸟哦,这是乌鸦,可吉利了呢,赵姐姐,可能你是天生福瑞吧。”

    “你!”

    赵妧无心同她纠缠,在这么多帝姬皇子面前出了丑,回去定要沦为皇室茶余饭后的谈资了……

    她走后,整个猎场清净了许多。

    姜钰川:“你还挺会演。”

    棠小鲤扬了扬小脸,“那当然啦,师父教我,骂人不能光嘴上骂,要攻击她的细枝末节,瓦解她的防线!!”

    “诸如此类的还有你牙缝里有菜、你眼屎没扣干净……要我教教你吗?很有用的!”

    她蹦到姜钰川面前,期待的仰头看他。

    对上女孩的眼神,姜钰川淡淡道:“不用了,我习惯用拳头解决问题。”

    “好吧,那你收敛着些你的拳头,不然太招摇该被认出来了。”

    到时候她的小命就不保了。

    话音刚落。

    高台之上传来一声高昂嘹亮的喊声。

    “陛下驾临,尔等跪拜!”

    一个身着龙袍的男人站在高台俯瞰着他们。

    顷刻间,谈笑的帝女皇子们齐刷刷跪了一片。

    棠小鲤没有这种下意识,直到玉珠跪在地上扯了扯她的衣角。

    “帝姬,快跪呀,这是礼数!”

    “为何要跪?”

    玉珠听到反问,差点昏过去。

    她的傻帝姬啊。

    “咱们是小国,到了王朝自是要以绥安帝为尊的,您别问,行礼便是了!”

    玉珠拉着她的手就扑通跪了下来。

    往后一看。

    棠小鲤后面还杵着块木头。

    “你怎么也不跪?!”

    她恨不得一人给一闷棍敲晕得了。

    姜钰川:“为何要跪?”

    “为何为何,为何你个头!”

    她连忙一把也将他扯着跪了下来。

    真是操碎心了。

    本来以为他们反应够快,不曾想竟还是被眼尖注意到了。

    那道带着威压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雍宁国的小帝姬,你很不情愿?”

    棠小鲤抬起头,双手作揖,“回陛下,小女并非不情愿,只是不明白。”

    “你有何不明白?”

    “在雍宁国,帝女的脊梁永远对着家国百姓,跪天跪地跪父母,只向我们认为足够强大的人屈膝。”

    “你的意思是,朕还不够强大?”

    “至少您并未向我证明。”

    “你的脊梁确实挺,但这是王朝,而你的国家,只是王朝的附属!朕予你们庇护,你们就得回报朕!你记住了,弱小的国家是没有话语权的,所以你跪朕,天经地义!”

    王朝年年向附属国强征赋税,仗着自己的百万雄狮,其手段不外乎是威逼利诱。

    这究竟是庇护……还是蚕食?

    棠小鲤小小的脑袋里装着简单的认知,此刻那扇门仿佛被打开了一道缝隙。

    弱小的国家,就没有话语权。

    那弱小的人类,也一样么?

    绥安帝见她不语,朗声道:“朕本来应该惩罚你,但秋猎耽误不得!这样吧,若你能夺得此次魁首,朕便免了你的刑罚,否则,你便要为你方才说过的话付出代价!”

    此言一出,下面像是炸开了锅。

    “魁首?就她?”

    “陛下这是摆明了不想放过她啊……”

    “谁都知道金戈猎场的猎物最是难缠,听说里面还有一只极为凶残的白熊,搞不好还会丧命,更别说夺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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