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古勒斯自从进入斯莱特林以后,和自家亲哥哥来往的次数就直线下滑。他很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对于每次走廊路过不理不睬或隔着长桌对视又刻意避开的西里斯,他仍然控制不住会觉得有些难过。于是阿克瑞尔斯轻易发现,这个最独立可靠的弟弟最近变得黏自己了。
"你看。" 雷古勒斯举着魔杖,小小声念,"荧光闪烁!"
昏暗的斯莱特林休息室角落萤起一点亮光,照得昏昏欲睡的阿克瑞尔斯的脸清明了几分。她看着冷静却掩饰不住眼神里的欣喜的雷古勒斯,只觉得他眼里的光比荧光闪烁更亮。
"这是你们今天上课的内容?" 阿克瑞尔斯轻声问。
"是。" 雷古勒斯的声音也很轻,仿佛沉浸在那一点点荧光里,不敢打扰那份微小的梦,"感觉我还挺喜欢魔咒课的。要是……要是以后有机会,我能到霍格沃茨教书吗?"
"你要抢弗立维教授的饭碗?" 阿克瑞尔斯笑着问。
"没有啦。" 雷古勒斯放低上半身,把头靠在姐姐的肩膀。哪怕是面对调侃,只要和姐姐在一起,他整个人也总能维持在很放松的状态,"做黑魔法防御术课的老师也好,做助教也好,只要是留在学校做教书的工作。说不定会很有意思呢。"
阿克瑞尔斯从前从来不知道弟弟对这样平淡的生活有所期许。她不能确定这之于他们的身份而言是不是一件好事("我们哪有什么身份呢?什么家族什么荣耀都是狗屁!"西里斯不止一次这样说过),可是至少对于瑞尔希本人来说,这样闲适的未来和雷古勒斯杖尖那点荧光一样,在困住她的昏暗境地里,足以打破她最后一丝幻梦。她的身体不受控地,在思考这般可能性时,不自主颤抖了一下。
"你冷吗,姐姐?" 雷古勒斯疑惑地问。他们此刻贴得很紧,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壁炉开得也旺,他不能理解姐姐突然的颤抖为哪般,只摸索着去握姐姐的手。后方一双苍白的手递来一条绒毯,雷古勒斯接过,看到上面用银丝绣着瑞尔希的名字。
"谢谢!" 他回头,又莫名其妙地接过来一个食盒,这才看清了来人,"啊,是斯内普学长。谢谢你。"
火光笼罩着黑色的发顶,映衬出温暖的色彩,连斯内普不太健康的脸色都显得生动。他很明显刚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寒气,人却很平静,"没事,顺手而已。"
他把目光转向仍在发呆的阿克瑞尔斯,企图对上她的眼神。他的出现仿佛是一个警醒,瑞尔希的眼神终于聚焦起来回望他:"……啊,晚上好,西弗勒斯。听说这两天你去了趟医疗翼…身体还好吗?"
"你看上去可比我虚弱。" 斯内普冷淡地说。
"好冷啊,这天气。" 阿克瑞尔斯只是笑,并未反驳他,"最近总没有太阳。我怀疑我也需要一些药剂的帮助。"
"比起这个,你弟弟最近正频繁问我,有没有提高记忆力的魔药。" 他思考了一下,坐到了她的右手边,隔了一臂左右的距离,"要是改良一下……或许真有能用的。"
"霍格莫德有间店可以提供客人自行研发一些药剂。" 阿克瑞尔斯轻声说,像只是随口一提,"我想,老板会很乐意提供地下室的任意一角给客人做一点无伤大雅的小研究的。"
斯内普依然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此刻的好恶。
"二年级去不了霍格莫德。"
"真遗憾。" 阿克瑞尔斯垂眸看他,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无端使人感到冰冷。这段对话突兀的没有了下文,两人莫名回到了沉默坐着的氛围里,就好像他们都是一时兴起来上一段无意义的对话,引得雷古勒斯频频看向他们。阿克瑞尔斯无声裹好毯子,重新半躺回去,头倚在雷古勒斯的肩上。渐渐的,在一片静默里,她的呼吸声变缓了。
"我先回寝室了。" 斯内普小小声同雷古勒斯告别。他最后看了一眼阿克瑞尔斯,动作轻柔地起身,沙发随着他的动作弹起一小块,他于是忍不住回头看。壁炉的火光渐熄,他背对着在场唯一的光源,漆黑的瞳孔看不清深意,好半晌——一直到雷古勒斯忍不住抬头看向他时——他终于俯身,帮阿克瑞尔斯掩了掩被角。
没有人说话。
“我那天看到了。”
帕金森和阿克瑞尔斯并肩走在小道上。霍格沃茨在平淡的日子里总算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扰扰的世界成了一片白色。阿克瑞尔斯很喜欢在占卜课教室那样的高层塔罗向窗外看雪——每到这种时刻,她都会遗憾自己当年没有进拉文克劳学院。为了满足自己微小的心愿,在去霍格莫德的路上,她总喜欢慢慢,慢慢地走在雪里。
帕金森不知道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也许这几个月魁地奇训练比较刻苦,连阿尔蒂尔都黑了不少,帕金森自然也不例外。阿克瑞尔斯和他走在一起像带了个背景板。但她一时间想不到这人要干什么,只好耐心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指的是,在休息室。你没睡着吧?”
“你的意思是……” 阿克瑞尔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开始对他有敌意,但她忍不住皱起眉头,又掩饰性笑了笑。
“说我就算了。开小朋友这种玩笑就有点过分了。”
“我爱上菲欧娜的时候也才三年级。” 帕金森冷笑一声,“总把男孩儿当孩子,将来一定吃大亏。”
“用不着你来说教。” 阿克瑞尔斯眉眼冷下来,不高兴的样子难得表露无遗,“希望你有特定的理由才来跟我说这些。”
“别生气啊。” 帕金森偏头看她,“霍格莫德小镇里有间酒吧——三把扫帚知道吧?虽然你是好孩子,但应该有去过——我在那里留了杯子,要不要去喝一杯?”
“‘你的菲欧娜’呢?我今天实在没空。” 阿克瑞尔斯不客气地说。
“一定没空?” 帕金森笑着问。阿克瑞尔斯感到深深的冒犯,不由得叹了口气:“你要是意愿很强烈就给我留纸条。我今晚会住在霍格莫德。”
“好吧。” 帕金森耸耸肩,“虽然不知道你要去做什么,但是——祝你好运。”
他终于走了。阿克瑞尔斯看着他的背影,拼命忍住团起雪要砸他后脑勺的欲望。旁边离她两臂远处扑朔下来几片雪花,一个黑色的头从雪中露了出来。
“不要介意。” 斯内普干巴巴地说。
“能不能琢磨出一个,不直接致死的,但能给人放血的,” 阿克瑞尔斯仍然目视前方,(也许是为了掩饰尴尬)长叹一口气,说,“或者把人切成一片一片的咒语。”
“或许。” 斯内普点了点头。他的身体还披着隐形衣,只有一颗头浮在半空中,显得点头这个动作尤其诡异。阿克瑞尔斯只好假装没在看他。她这趟是要引荐他和魔药店的老板谈谈,却并不主要为他而来。一个月以前父亲寄给弟弟的信中提到他今日会在霍格莫德同她见面,也许不是什么好事,但阿克瑞尔斯总要去见见。自从父亲执意离开英国,他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见过面了。实话说她对这位血缘上最亲近的人没什么感情。母亲的形象在她成长中添了太多浓墨重彩的笔画,以至于父亲的缺席都显得那么微不足道。但此刻她心里清楚:父亲是母亲计划中必不可少的一环,维系亲情是她应该要做的事情。
她在路口同斯内普告别,独自一人朝猪头酒吧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