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和否之间，是否存在第三种回答。

    简单的问题，背后却好像有更深一层的含义。初煦的话语太浅，让人无从探究。她下意识不想回答。

    于是选择用沉默来代替回答。

    上课铃声响起的很及时，打断了这场无厘头的对话。初煦没有再追问，起身时向后看了一眼，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是不是我挡住你了？我先回去啦。”

    心有所感，她离开后，少年的身影站定在自己的一侧，林柯起身让位心里咯噔一声，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少年落座后，将她的水杯放在桌角，好像与往常没什么不同，或许是她先入为主，只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凝固，让她忍不住想问问陈锡，刚才听到了什么。

    算了。林柯翻开课本，又是一节数学课，她最讨厌数学了。

    窗外淅淅沥沥下着小雨。

    春天的小雨应该是葱郁的绿色，雨水从新生的枝芽中滴落，汇聚成一条忧郁的小河。窗外的天愈发阴沉，代替太阳的是大片大片的乌云，心情不知怎的，也变成灰蒙蒙的。

    她讨厌这样的自己。

    不想撒谎，也不能坦然地说出自己的想法，直面自己的心意，只想一味地逃避。

    好胆小，好懦弱。

    一只纤长骨节分明的手，蓦然出现在她的眼前，替她将书翻到了下一页。

    咦？

    旁边传来一声轻叹，夹杂着略带无奈的笑意，在雨声中模糊又清晰。

    她偏过头去。

    “窗外是不是下小雨了？”明明说着窗外，却看着她的双眼。

    “我想和你继续做同桌，”他不再看她，语气却是清晰又坚定。

    “比起普通同学来说，我们已经算是朋友了吧。”

    “嗯。”林柯低低的嗯了一声。

    这场雨还要下很久，可她的心里却已经多云转晴。胸口被温热的潮水裹挟，驱散了雨水的寒意。

    时隔了一个星期，杨丽霞好像才想起来换座位的事情，恰好晚自习前的最后一节课是她的语文，临下课的五分钟，她开始调座位。

    整体上没什么太大的变动，调动的目的本身是为了让他们在学习上能互相请教，视线落到林柯这里，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变动。

    初煦最终却坐到了林柯的前桌。

    少女一落座，向他们热情地打招呼，“以后在学习上有不会的，我们就互相帮助啦。”

    “好。”林柯点点头。

    对于初煦，林柯无法生起厌恶的心理。

    父亲曾说过，人无完人，人都是有缺点的。正因为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棱角和秘密，才会形成与众不同的个体。她无意识窥见初煦身后的秘密，却也欣赏她的出众，无论是学习亦或者人际交往。

    初煦落座后，下意识给了旁边男生一个笑容。

    新同桌戴着黑色的半框眼镜，沉默寡言，在班里一向没什么存在感。

    “陈默，谢谢你，刚刚帮我搬东西。”

    男生头发长到几乎遮住一半的眉眼，只露出精致的下颌线，甚至连头都没有转过来，只是微微摇头示意没事。

    真是人如其名啊。

    初煦从桌洞里拿出一盒包装精致的糖果，每一颗都用五彩斑斓的糖纸包裹着，她随意从里面拿出几颗放到男生面前，笑容灿烂。

    “请你吃糖，新同桌。”

    程佳圆这次月考有了非常显著的进步，程父程母都非常高兴。

    “我爸一个劲拍我的肩，好像终于看见老程家的未来了。我妈也是，抓着家教老师的手感谢的不行。”程佳圆嘟囔道，往嘴里塞着章鱼小丸子，吃的鼓鼓囊囊的，一边夸张地形容道，逗得林柯忍不住发笑。

    月考进步了年级五十多名，程妈大手一挥，奖励了程佳圆三百块钱。拿到钱的程佳圆，兴致冲冲地拉着林柯来小吃店请客，美其名曰吃点好的奖励自己。

    “这次进步确实是很大呢。”林柯被她喂了一个章鱼小丸子，也开始嚼嚼嚼。

    程佳圆的成绩在学校一向是中等水平，进步了五十名甚至可以说是神速，除去家教老师的功劳，也离不开她自身的努力和林柯的帮助。

    “嘻嘻，也多亏你啦小老师，我妈让我也请你吃一顿好的，这个你看还满意？”

    学校附近有一家小吃店，周六的时候人也很多，两人一人捧着一杯奶茶，点了不少吃的。

    “满意满意。”林柯吸了一口奶茶，是她最爱的珍珠奶茶。

    少有的闲暇时光，两个人手挽着手捧着奶茶逛街。

    提到那个家教老师，程佳圆脸色泛红，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他人真的很好呢。”

    对方名叫迟严，是临冬大学的高材生，当家教只是课余时间的兼职。听她妈说，本身他的家庭就很富有，只不过他一向都很独立。她妈指着她的脑门，语重心长道，“你什么时候能和人家一样哟，也不让我操心。”

    补课的休息时间，为了激励她，也会说一些有关于自己的事情。

    比如他一开始性子其实很闷，也没什么朋友，除了学习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

    程佳圆用笔支着下巴，看着他现在的样子，模样虽然说不上帅气，但板正又清秀，面上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容，看起来文质彬彬。青春期满脸的青春痘，沉闷的性子，都没有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比如他说他想考海秋大学的研究生，对于他来说有点挑战性，但是他愿意尝试。

    海秋市啊。

    程佳圆从来没有要离开临冬的打算，选择一个本地的大学，过上周六日就能回家的小日子，对于她来说就已经很幸福了。

    可她看着迟言提笔写字，认真又专注的侧颜，内心竟然萌生出一点点异样的冲动。

    “我想考海秋大学。”程佳圆犹疑片刻，还是将内心的想法说了出来。

    “那很好啊，”林柯想了想，认真说道，“还有一年的时间，我相信你，圆圆。”

    “呜呜，谢谢你，”程佳圆知道无论自己的想法是否不切实际，林柯都不会觉得自己异想天开，她总是这样，温柔地鼓励她前行。

    “那你呢，你想考哪个大学呢？”

    “宜青大学。”她语气轻而坚定。

    她要回到宜青去。

    她忽然很想知道，陈锡的目标是什么？

    离她近不近，远不远。

    两人在学校附近的商场溜达完，吃完晚饭后就打道回府了。

    走在小区的门口，正是暮色时分，橘色晕染整片天空。

    叮咚。手机传来消息的声音。

    “雪球想你了，要不要见见它。”

    熟悉的悸动感。

    “好啊。”她打下两字。

    两个人约在湖中央的小亭子里见面。

    天气渐渐回暖，小区里出来溜达的人也多了起来。湖水泛着绿色，春意盎然，散发着勃勃生机。

    “汪！”

    她抬眸。

    少年穿着灰白色卫衣卫裤，看起来清爽帅气，颇有一种少年气。

    林柯蹲下身子摸着毛茸茸的狗头，将雪球抱在怀里一眼溺爱，高兴地说，“又吃胖了呀，成小肉球了。”

    雪球似乎能听懂她说的话，不高兴的嗷呜两声。

    “嘻嘻，”他们并肩坐着，陈锡姿态放松，双手搭在两侧。她对着陈锡说，“我在网上看见一件好漂亮的小裙子，我可以买给雪球穿吗？”

    男生弯着唇笑意难藏，“它好像是小男生吧。”

    “没事。”

    林柯站起身，自然而然地走到男生身边，从他的手中接过狗绳，两个人交谈着散步，男生高大帅气，清隽话少，却总是回应着她的每一句话，少女心情很不错，蹦蹦跳跳的，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也是如此美好。

    他们并肩坐着，距离很久，耳畔是他的呼吸声，随着她的心跳起伏，让人觉得安心。

    “陈锡。”

    闻言男生微微偏过头，林柯没有回头，却仍然能感受到他的目光，温热，带着真挚。

    “你以后，想考那所大学？”

    她的语气里，有几分试探，和小心翼翼的期待。

    回应她的，是夜风微凉，吹得树叶沙沙作响。

    “如果是一个，很远的地方呢？”他就在她的身侧，声音却很缥缈，传到很遥远的地方。

    什么？

    内心的一道弦倏然绷紧，她忍不住回头去看他。

    此刻他站在自己的身边，黄昏的光逐渐暗下，路灯亮起，他的眼里如星河般璀璨。

    他离她这么近，却好像有那么远。

    很远，是多远。

    甚至没有听到他的反问，问她想去哪里。心神晃动，竟然第一次有了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

    手指无意识攥紧绳子，掌心的体温从指尖开始退潮，春夜薄凉，她有点想回家了。

    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涌上心间，不想去深究。

    她第一次意识到，那些她难以忽视却又一次次视而不见的，是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很远，有多远？”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只有自己才会察觉到的难言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