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远的距离,是有多远?
无论多么遥远,都一定比不过生与死的距离。
这是她第二次触碰到离别,她再一次想到了父亲。
隐匿在暗处的伤口有一种撕裂的轻微痛感,让她忍不住抖了抖。旁边的人察觉到她的异样,少年宽大的外套带着他的体温,和独属于他的木质松香,轻柔地搭在林柯的身上。
总是恰到好处的妥帖,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唇尖泛着酸涩,越是感受到那种熟悉的悸动感,就越是让人感到苦涩。
“你会出国吗?”异国他乡,这是她能想到的答案。夜色如水,林柯不知道他会不会听出来自己语气中的异样。
“嗷呜?”小狗的嗅觉比人类更敏感,嗅到情绪的味道,白色的小爪子扒拉着她的裤脚,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她。
“嗯,”他轻柔地应道,没有否认,肯定了她的猜测,“计划之内的事情。”
摆在他桌子上晦涩难懂的书籍,随身听里听不懂的英文歌,还有班主任对他的态度,好像对他的决定早已心知肚明,因此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他早已选择了一条与他们截然不同的道路。而那些细小的片段在此刻汇聚到一起,在她的心里愈发清晰。
那真的很远了。
大洋彼岸的距离,昼夜颠倒的时差。
他的语气是那么坚定,很早就做好了决定,似乎不会因为任何东西而动摇。他丝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话,对她来说更像是一种难言的残忍,无情地戳破了少女绮丽的泡沫。
如雷雨夜做了美梦却被惊醒。那种难言的酸涩感,很多时候能感受到他对待自己的温柔,和他靠得越近,越是能感受到他内里与之淡漠表面的不同。可是触及到彼此的未来,原来是如此的遥远。
我一点也不了解他。
少女的心事总是如此脆弱敏感。
不知是怎么与他挥手道别的,直到洗漱完,静坐在书桌旁,拧开了桌旁的台灯,才回过神来。
学校的功课已经全部做完了,疲惫的感觉遍布全身,什么事都不想干。她望着窗外发呆,自己的方向感一向都不太好,明明已经去过陈锡的家里,却还是不知道他家在哪个方位。
他现在应该到家了吧。
夜色愈深,思绪才逐渐清明。她开始懊悔刚才的一时冲动,几乎是落荒而逃,不知道陈锡有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异常。
林柯呜咽一声,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迫切的想要找人倾诉。她打开微信,找到程佳圆的头像,发了一个表情包。
林柯:(哭泣猫猫头jpg.)
没过几秒,林柯就看见聊天框上方弹出来个对方正在输入中。程佳圆消息回的很快。
圆圆圈圈圆圆:(小猫歪头.jpg)
不知道该怎么说,林柯在聊天框这头删删减减了半天,有些欲言又止。似乎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程佳圆直接一个电话弹了过来,微信电话铃声在空荡荡的房间响了起来,她赶紧接通。
程佳圆的声音隔着电话的一端传过来,带着温暖的关怀,“喂,怎么啦宝?”
“呜。”听到她的声音,本来酝酿好的情绪面临决堤,竟忍不住哽咽。
“怎么了怎么了,”程佳圆一下子从床上弹起来,这回是真有点急了,“有什么事你跟我说呀。”
这是林柯第一次向程佳圆诉说自己的心事,对面只是静静地听着,直到最后林柯还是有一点想哭,掉了两滴眼泪,语气中带着哽咽,“就是这样。”
对面叹了口气,语气坚定,“你喜欢上他了。”
程佳圆有些心疼,以林柯的性子,如果不是难过到不行,是不会找人倾诉的。第一次明确的心意,却换来对方要离开的讯息,真的不能再惨了。
对面传来了程母的声音,再问程佳圆为什么还不睡觉。程佳圆一手捂着听筒,一边小声地说道,“就睡了就睡了,我再聊两句的。”
“明天上学再起不来,我可不叫你了!”程母一边嘟囔着,声音逐渐走远。
两人又聊了几句,林柯的心情缓和了不少,“我没事了,你先睡吧。”
见她的语气比起刚才平静下来,程佳圆才放下心,对于好友的情窦初开,她也是第一个见证人了。“行,那明天到了学校再说吧,你也早点睡。”
“嗯。”
挂断电话后,她又打开电脑,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搜索有关于芝加哥的一切。
两地的距离,临冬和芝加哥之间的时差,还有航班。
她是不是疯了?
不知道这些无意义的举动能给心里带来什么慰藉,只是一味地搜索,浏览了一个小时,笔记本被蓦然合上,最终泄气地躺在床上。
床头柜放着一本岩井俊二的《情书》,年后在家养病时,她曾翻阅看完了一部分,直到上学没有时间再看,就一直被搁置在了桌角。
书里随意夹了一张便签纸,被她用做书签,时而心血来潮,也会往上面写一些自己的感悟。
又忍不住拿出那本《情书》,顺手一翻,翻到渡边博子给藤井树的回信,引入眼帘的一句是,“又及,恐怕你也是喜欢他的吧。”
指尖抚过那行文字,她好想知道,此时的藤井树看见那封回信,是作何感想?
喜欢,两个字滚烫。
而她却在寂静的夜,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是的,我也喜欢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