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台风影响一向干旱少雨的临冬进入雨季，时不时的小雨让林柯短暂的自行车生涯终结，季叔叔坚持让司机一起送她和季美澄上下学，林柯难以抵挡他的好意，最终答应了。
不知道那件事最终是怎么解决的，季美澄也没有特别生气了，看着她来还往里面挪了挪，给她让了个位置。
林柯单手撑着下巴，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听到季美澄忽然说道，“那个男生是谁啊？”
车内挡板已经升起，后座只有她俩。林柯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装傻说，“你在说什么？”
“切，别装啦，”季美澄一点也没有要掩饰的心思，“姚琛都跟我说了，那天夜里你跟一个男孩站在外面。”
姚琛应该就是她男朋友了。
和父亲吵架生气的同时，还不忘八卦。林柯感到无奈又有些好笑。
“那是我的朋友。”
“哦——”季美澄意味深长，也没再说什么。
雨滴打在伞面上，天气阴沉的可怕。随着乌泱泱的人群一起挤进校门，准点到了班级。林柯将雨伞放在门外，视线落在座位上。
他还没来。
又是踩着早读的铃声。
今日与往日不同，略显狼狈。那股平日清淡的香气在水中浸染变得更加浓郁，男生身上的校服已经湿透了，索性干脆一拖放在窗檐上。内里穿着白色的校服半袖，微湿的碎发随意拨了拨，看上去比平时的样子更洒脱。
“你...怎么来的？”她捏着语文书，在读书声中小声问道。
“骑自行车。”少年面色如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对。
下这么大的雨骑自行车，难怪全身都湿透了，林柯拿出自己的卫生纸，“擦擦吧。”
“这样会感冒的吧？”
“没事，”她看见他边转笔边漫不经心地说，“我免疫力好。”
免疫力好的某人连着淋了两天雨，林柯到学校的时候，过了早自习陈锡都没有来。
一摞摞试卷发了下来，今天要小考，放学比平时早。一整天陈锡都没有来，旁边的座位空落落的，让她的心里也缺了一块。
忽然有些害怕，是不是他离开之后也像现在这样，一整天都不会再出现了。
放学后林柯整理了试卷，思索了一下准备给他带过去。
抱着一摞试卷，内心有一种心虚的感觉。其实只是想找个理由去看他。
敲响门半天，却没见有人开。
是没人在吗？
屋内是黑漆漆的一片，后院也毫无生机，久没有人打理的样子。
或许他是有什么事出去了？
林柯又按了几下门铃等了一会，蹲在石阶上，思索着要不要走。门却开了，少年穿着随性的居家服，看上去脸色有些苍白没什么精神，神情恹恹，带着明显的困倦。与蹲在门口的她对视，面无表情的脸上不动声色地扬起嘴角，
“我……来给你送试卷，今天的作业。”她站起身，扬了扬手中的试卷，让自己今日的行动变得合理。
其实这个理由很烂，他们都知道，陈锡平时的作业都是挑感兴趣的做，现在生病更是不会写的，但她其实，就是想见见他。
“嗯，进来吧。”他的嗓音有些沙哑。侧身让开，替林柯拿了一双一次性拖鞋，又从客厅倒了一杯温水。
与上次没什么太大的变化，客厅空荡的可怕，整个房子没有一丝活的气息。
让人一时之间有一种无措感。
他静立在自己身后，那股温热的气息静谧又温和，比往日更加炙热。
雪球看见客人是她，欢快地跑过来迎接她，趴在她的腿上求抱抱。
“你晚上，吃了什么？”
“没什么胃口。”
生病时的他更加易碎，带着距离感。
犹豫了两秒，林柯还是踮起脚尖摸了摸他的额头。柔软的细发触碰着他的手心，手背所感受到的温度滚烫，毫无疑问还在发烧。
“发烧了，温度计在哪？”
少年下意识一愣，看着她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带着不假的关切。她神情专注摸着额头，用两只手来回对比两人之间的温度，竟有些恋恋不舍，就在少女的手要抽离之际，将她的手按住，掌心相处的时候，两个人对视了。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暂停。
是她先挪开了视线，捏了捏自己的耳垂，有些发热，不知道是不是额上残留的烫。
陈锡迟疑摇摇头，似乎是有些疑惑，“不知道。”
“那药箱呢？有没有？”
少年又摇了摇头，却好像是想起了什么，指了指桌子，中午刚买的药。
趁着他视线转移，林柯拿手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自己的脸也要和他一样红了。
中午刚买的药，看他穿着这么单薄，又想起初见时他亦是如此，估计又是披了件外套就出去了，还是这么不爱惜自己。
先让他吃了药之后推他去睡觉，林柯决定自己下厨做一顿饭。
冰箱里有新鲜的食材，看样子是有人固定的采买，家里也打扫的很干净，但是却没有见过陈锡的父母，整个房子只有他一个人居住。
这么一想，觉得有点可怜呢。
他是不是一直都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长大。
林柯想做粥，于是她准备做的简单一点，煮粥对于病人来说，应该是很适合的流食了。
粥放在锅上煮着，做着其他的菜，不知过了多久，林柯下意识回头，看见少年倚着厨房的门静静的看着，神色缱绻疲惫，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怎么不躺着？做好了会叫你的。”下意识又想伸手探他的额头，却被他伸出手轻轻抓住。她抬起头，与他四目相对。只觉得他的眼神太深遂，自己读不懂。
察觉到自己的逾矩，对视两三秒后，她想把手伸回，却被对方轻柔的力道阻止，“怎，怎么了？”
不会是烧糊涂了吧？怎么一动不动的？
还没等她说什么，少年垂下眼眸，松开了她的手，像是恢复了理智。
“这里没什么你能帮忙的。”
怎么能让病人帮忙呢，林柯将少年推出厨房，“你只用乖乖坐着，等着吃就好了。”
他点点头，乖顺的样子比起平常，多了几分亲近的意味，让人忍不住想摸他的头，等到意识到什么的时候，手已经触碰到柔软的发丝了。
糟糕。
男孩子好像都很讨厌别人摸自己的头发吧。
林柯看着少年，或许是生病时感官下降，似乎是没有察觉到什么，仍然低着头，看起来昏昏欲睡的样子。
赶紧松手，跑回厨房，生怕再多呆几秒自己就会变得更过分。
少年看着少女落荒而逃的背影，眼神被昏黄的灯光渲染了几分温暖的暮色。
一碗小米粥，被端上桌时还有薄薄的热气。
母亲不在家，父亲也有自己的工作，自己经常做饭，小米粥最方便，只要在离家前将米淘净放在锅里定时，就可以在回来的时候直接吃饭。父亲偶尔回来的早，便会和她一起吃，尝一口满脸赞叹，摸着她的头笑着说，“我们小晴长大了呀。”
如今父亲已经不在了，这还是自从父亲离世后自己第一次给人做饭，从宜青搬到这里，许姨生怕她烫着伤着，不敢让她碰炉灶，高中学业繁忙，自己也没心情在做饭了。
但是现在看着他低着头吃自己做的饭，内心忽然有一种很久没有过的满足感。
忘却了时间和空间的距离，忘记了早晚或许面临分离，或许只是这一刻就够了，她喜欢那些温暖的细小的时刻，是独属于她回忆中的moment。
看着他吃得很香，林柯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再不回去就有人要着急了，于是和陈锡道别。
“我先回家啦，你注意休息。”
“好。”
少女走后的房间依旧，在他的眼中却格外冷清，不知道从何时起，他的世界里已离不开她的踪影，看不见她总会有种失魂落魄的感觉。
“嗷呜？”雪球闻着香味，一路从二楼小跑下来，扒拉着陈锡的脚面，渴望主人的投喂。
明明晚上已经喂过食，却还是这么馋嘴。陈锡哭笑不得，却还是笑着说，“这是她给我做的，才不给你吃。”
第二天到学校，看见了熟悉的他，林柯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今天好点了吗？”
早读的时候，林柯问陈锡，少年点点头，脸色看上去比昨天缓和了不少。
“粥，很好喝。谢谢。”
吐字清晰的话语，两人之间的交谈，一字不落的进入初煦的耳朵，她闻言一顿，不知道思索了什么。
这天下课后，初煦转过身对林柯说，“林柯，语文老师叫咱们一起去办公室。”
“好。”
两个人一起去了办公室。
语文老师总是笑眯眯的，“市里最近有一个演讲比赛，班里我最看好的就是你俩了。考不考虑参加一下？”
两人站在原地，初煦只用了几秒，便笑着说：“我没什么问题。”
“你呢？林柯。比赛赢了还有点奖金呢。”
林柯思索了一下，点点头。参加比赛得了奖是有奖金的，正好程佳圆的生日快到了，自己可以给她买个生日礼物。
可是自己并没有演讲的经验，语文老师说不用担心，初煦同学有，让她多指导你。
两个人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初煦带着温和的笑意，说，“这段时间就一起努力吧。”
“好。”
两个人从明天开始打算用午休的时间一起练习，程佳圆来找林柯吃饭，林柯只能拒绝。
想给程佳圆一个惊喜，林柯隐去了参加比赛的目的，只是说为了班级参加。程佳圆好像有点失望，却也点点头表示理解，笑着说，“没关系啊，正好这段时间用来减肥了，你看我，瘦了没有？”
林柯仔细地端详了一圈，给出肯定的回答。
她其实一点都不觉得程佳圆胖，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小圆，我觉得还是健康比较重要，现在学习已经很幸苦了，节食的话，身体会吃不消的。”
程佳圆愣了一下，像被人打击了积极性，有点闷闷不乐地说，“我知道。”
“可是，”她还是有点不甘心，“可是我总希望站在他旁边的时候，能配得上他。”
青春期的少女自卑，敏感。她总会在休息的时候多套取一些家教老师的情报，于是在她话题指引下，他讲起了他的前女友。
那是跟他同一所学校的师姐，他并没有说对方的长相，程佳圆却在他的口中拼凑出了一个温柔、漂亮、优秀的大姐姐。
和自己截然不同。
“我心里有数。”不想让好友担心，程佳圆笑着说，“我只是少吃一点，不会节食的。”
那就好，林柯点点头。
午休时两个人练习，林柯写完了一遍演讲稿，给初煦看，寻求她的意见。
“你写的真好。”初煦认真的看完，抬起头扬这一抹笑容，然后又指出她的不足，“演讲稿不同于普通写作，你过于抒情了。”
“不过没事，慢慢来，不着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