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十二点，咖啡厅内阳光明媚，阳春三月的太阳温暖和煦，从屋顶的玻璃天窗中洒落下来，在沙发上留下一片斑驳的倒影，我和永远安静的喝着咖啡，先是各自沉默了一阵，然后这时候，林晓光从咖啡馆靠门一侧的冷柜里拿了好几个漂亮的水果切片蛋糕过来，有巧克力的，蓝莓的树莓的还有菠萝的，我以前从来没吃过菠萝蛋糕，于是好奇的拿过来，用小勺子挖了一角送进嘴里，酸酸甜甜的很爽口，果然很好吃，于是我一边继续小口吃着菠萝蛋糕，一边整理着思绪，又朝永远开口道：

    “永远，关于这次镇上发生的暴动……，你应该全程都是知道的吧。”

    永远笑了笑，又喝了口他那杯甜的腻死人的咖啡，然后道：

    “虽然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处于昏睡的状态，但是在梦中，我无时不刻的注视着天空镇里发生的一切……，我知道的比你想象的更多，在睡梦中，我的意识处于四维空间与五维的交接处，所以我能任意的读取天空镇里每个人的心声，看到每个人的梦境，包括你，何故，当然也包括这次你最大的对手，姜粲、李天宏的心声。”

    “……所以说，你很清楚这一个多月来天空镇暴动的进展喽？还有，永远，你是不是也很明白，导致这次暴乱发生的原因？？天空镇的经济进入了衰退期，以及人类和人造非人之间的矛盾，人造非人变得越来越优秀，他们同样参与了天空镇的建设，却得不到平等的权力和尊重，而很多平庸的人类在能力上比不过人造非人，却自认为高人一等，他们害怕人造非人崛起后自己阶级跌落，成为社会的底层，所以才试图发动暴乱想要杀光人造非人，……还有性别之间的矛盾，女性的能力不断崛起，男性中的一些中下层人有了巨大的失落感，所以他们才发动了人类至上主义暴乱，试图回归一种非常典型的父权农耕文明秩序，男尊女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看这次暴乱参与的人数众多，这种想法竟然还非常有市场，看的出来，人类男性曾经作为人类社会的最高层，现在非常焦虑自己的阶级滑落，被人看不起的那种巨大失落感。”

    “除此之外，人类至上主义这种纳粹思想之所以深入人心的关键是，人类，包括男人和女人，他们在能力上实际上是比不过人造非人的，所以他们很担心如果人造非人获得了和他们平等的权力，以后会慢慢的，社会上的掌权者都变成人造非人，最后他们沦为了奴隶或者少数群体，失去了话语权，甚至反过来被人造非人藐视和欺凌，所以人类一直都有一种很深的危机感，这也是导致有很多天空镇的女性也支持人类至上主义的原因，甚至她们明知这个主义在歧视人造非人的同时，也歧视女性，将女性视为低于男性的劣等第二性，她们依旧支持这个主义，只是因为她们习惯了被人类男性看不起，但不习惯被人造非人看不起，她们更恐惧自己不能奴役人造非人。”

    “总之，永远，这就是这次天空镇暴乱的主要原因，虽然现在我已经镇压了暴乱，宣布人造非人和人类平权，但要从思想上让人类和人造非人融合，恐怕会非常的困难，可以预见在不久的将来，这样的暴动还会发生很多起。”

    “是的，确实是你说的那样。”

    听我说完后，永远又拿起咖啡杯轻轻抿了一口，然后抬头面对我，正色道：

    “何故，你知道这次暴乱，我不能出手的原因吗？其实除了我因为高维结界消耗灵魂，自身难保之外，还有另一个原因，那就是，在你顺利执行了烛龙再临仪式，成为新的天之后，我就已经不是承天之命的天子了，所以我不能出手，更不能干涉这个全新的世界，必须由你这个新的天子出面解决这一切，也必须由你，提出解决这些问题的方法，同时提出对这个全新的世界的设想和规划，在这个过程中，我是不能干预的。”

    永远说完后，我愣了一下：

    “永远，你的意思也就是说，执行烛龙再临仪式，就相当于天子的登基仪式？？成功执行后，就成为了新的天子，而你这样的旧天子，就失去了统治这个世界的权力和力量？”

    “对，就是这样。”

    “……那你当年成为新的天子时，也经历过这样的混乱时期吗？？你也不是一帆风顺就继承了上一任的天，来统治这个世界的吗？”

    我的话显然让永远陷入了某种深深的回忆当中，这时他托着咖啡杯的手停在了半空当中，眼睛微眯着看着空无一物的半空，沉默了好一会儿，末了他才慢慢的喝下一口，冲我点了点头：

    “当年我继承上一任天的时候，正是在大约5000年前，也就是将要发生‘绝天地通’这个人类史上最大事件的前夜，也是人类从漫长的母系社会，正式转向父系社会的关键转折点。”

    “当年的情况和如今的社会有点相似，就是人类文明走到了一个瓶颈处，正在面临重大的转折，如果不突破瓶颈的话，人类文明就会面临衰亡。”

    “哦？？当年不是母系社会吗？为什么也会面临衰亡？？是资源不够吗？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呢？”

    我好奇的问永远，然后他答道：

    “当年的人类社会和现在完全不同，正处于上古人神共生的时代，也就是说，当年的地球上，非人和人类是共存的，但是问题就是，非人的能力远远大于人类，所以人类就把祂们当成神明一样崇拜，不同的部落氏族都供奉着不同的非人神明。”

    “当年受到非人的影响，人类文明发展的方向是修炼灵性，人人都热衷于修仙，希望能够长生不老，飞升成仙，希望自己能通过灵修具有和非人同样的超能力，那个时候不像现在，人类并不崇拜物质，对物质的欲望很小，更渴望精神世界的丰富，以及渴望通过修仙超脱俗世，当时科技也不怎么发展，人类还活在刀耕火种的世界里，但实际上当时人人都具有一些灵性，随时可以灵魂离体出游，还可以用心理感应交流，所以当时的文字也不怎么发达。”

    “但是由于不同的氏族崇拜不同的非人，而不同的非人之间的价值观世界观都差别很大，所以最初的战争发生了，……其实文明早期的战争并不是为了争夺食物土地或者女人，而是价值观的战争，类似于中世纪的宗教战争，不同的部落因为想传播自己的神明的价值观，所以主动的去侵略别的部落和氏族，因此才发生了战争，……有战争就有输赢，败者成为了胜者的奴隶，最初的奴隶社会就这么形成了，然后经过长年累月的战乱，胜者的部落越来越大，奴隶越来越多，通过战争抢来的财产也越来越多，就这样，国家和阶级，以及私有制的雏形就诞生了，然后又因为战争，男人的作用越来越大，地位越来越高，最终母系社会开始式微，父权变得越来越重要。”

    “中华地区的那些小部落不断的彼此战争和吞并，最终形成了两大部落，黄帝和蚩尤，他们供奉不同的神明，崇拜不同的图腾，最终这两个部落发生了著名的‘逐鹿之战’，蚩尤战败，黄帝一统中原和华夏，就这样，龙图腾成为了华夏民族的象征，而当时，我们‘天’族正是黄帝供奉的神明，由此，我们天族正式成为了华夏的统治者。”

    “天族是龙图腾？？”

    听到这里，我惊讶的问道。

    “对。”

    永远答:

    “我们天族最开始是蛇的图腾，然后在黄帝统一中原之后，才改成龙图腾。”

    “不过我记得，黄帝在统一之前，好像是熊图腾吧，黄帝部落又叫有熊氏，而蚩尤的九黎部落则是多个图腾，有牛，鸟等等，……天族是从最一开始就在黄帝部落的吗？”

    “这倒不是。”

    永远摇了摇头：

    “上古时代有无数的非人，天族只是其中的一个非人种族，最一开始也并没有帮助黄帝的部落，然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各个部落之间不断征战合并，最终形成了黄帝，炎帝和蚩尤三大部落，这三个部落分别供奉了好几个非人作为部落神明和象征图腾，天族也只是其中之一，只不过在后来的‘逐鹿之战’中，天族帮助黄帝夺取战争的胜利，出了最大的力，因此，后来天族的蛇图腾取代黄帝部落原本的熊图腾，成为了最主要的信仰，再后来，黄帝一统中原，以天族为尊，天族的蛇图腾也吸收了其他被合并过来的部落的图腾，最终演化为了龙图腾。”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嗯。”

    说道这里，永远喝了口咖啡，又继续道：

    “那之后又过了几百年，人类部落经过了三皇五帝，帝王的皇权影响力不断扩大，非人的神权影响力不断的缩小，但神权依然有着巨大的权力，所谓君权神授，神明们依然有权利随时更替帝王，甚至对帝王拥有生杀予夺的大权，这就引起了人类君王的不满，……再加上当时的时代，人类已经进入了奴隶制社会，部落氏族的规模不断扩大，人类又从母系转变到了父系，男性掌握了女性的生育权，部落人口一下子爆炸了，过去的那种采集狩猎的方式不再适合，部落长期面临食物短缺的情况，于是人类就开始摸索着进行农业耕种，于是，人类就从灵性时代转向了物质时代，开始追求物质的丰富和科技的进步。”

    “而当时的人类帝王认为，人类不应该再沉溺于追求虚无缥缈的灵性和神通当中，应该大力发展农耕水平，让所有人都能吃饱饭，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同时不满非人作为神明可以任意的操控君王，于是在颛顼帝执政的时期，就发生了‘绝天地通’的大事，造成人神分别，……其实所谓的‘绝天地通’，就是使用某种手段，强制地球降维，从五维降到三维，而非人大多是四维及以上的，这样就可以让大部分的非人自动的离开地球，同时，颛顼帝还将地球封印了起来，建立了轮回转世的系统，从那以后，地球人死了之后只能在地球上不断的转世重生，没法再像过去那样，可以随意在宇宙的任意星球投胎了。”

    “什么！？？轮回转世系统是人为建立的？”

    我极度惊讶的问永远，然后他点点头：

    “是的，上古人类灵力极高，地球也在五维宇宙当中，所以上古的人类在活着的时候就可以看见鬼魂，或者和死者对话，人死之后也可以选择以灵体的方式呆在地球上，或者遨游宇宙，又或者去其他星球投胎，都是很自由的，……这一切直到绝天地通后，就全改变了。”

    然后他继续道：

    “绝天地通发生之后，大部分非人都离开了地球，人类文明也彻底从高维非人神明的控制下摆脱了出来，……当然我们天族没有走，因为天族是‘正神’，是黄帝始祖供奉的神明，作为华夏的代表，所以依然被供奉着，只不过从那个时候起，天族就从明面上的统治者，转到了地下，不再亲自出面了，而是让巫师，也就是天族的眷属祭祀一族，作为代言人和人神之间的桥梁，从那以后，人类文明就渐渐的远离了神话时代，开始发展物质文明。”

    “就是在那个关键的时代转折点，我作为天族上一任族长的继任者，上位了，……其实当时和我竞争族长的还有另一个人，是个女人，何故，你应该也认识，她是你的基因祖先。”

    永远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当时在通幽村后山的幽泉中，看到的那个雾中女人，于是连忙道：

    “哦，我知道！！你说的是那个雾中女人吧！！”

    “对，就是她。”

    永远点头：

    “当时的她和我代表的是两种不同的文明前进方向。她代表着母系社会，灵性文明，而我代表的是父系社会，物质文明，她的观点是希望替换到颛顼帝，重新换上一个人类帝王，将地球重新升维，让非人重回地球，维持神话时代的生活，但我认为即使我们身为神，也应该顺应时代的大势，我认为未来人类人口一定会越来越多，要养活这么多的人口，就必须发展物质，发展科技，进入父系社会，于是我们之间爆发了争论，……然后又发生了很多事，最终我打败了她，于是她死了，而我则成为了新一任的天子，人类文明在我的庇佑之下，正式进入了父系文明，也进入了物质文明。”

    “原来是这样……”

    说真的，永远的这番话让我听得入迷，听完后我回味了好一会儿，这才总结道：

    “永远，我懂了，我们身为天子，我们的出现必然是顺应天下大势的，……天要人类走何种道路，我们身为天子，就代表着这种道路的最高利益，你说对吗？”

    “没错，你终于悟到精髓了。”

    永远朝我微微笑道：

    “何故，其实你的出现也是顺应天下大势的啊，现在距离我当年，已经五千年过去了，这五千年来，人类的物质文明已经发达到了登峰造极的程度，父系宗族文化也已经到了鼎盛之极，如今已经盛极转衰，父系文明也逐渐的开始瓦解了，……现在人类的情况和我当年有很多相似之处，人类文明又到了一个瓶颈之处，经过五千年的物质文明，人类科技也已经到了一个瓶颈之处，未来人工智能发展之后，物质已经极大丰富了，人类不需要再追求物质，于是又渐渐的转向灵性，开始寻找新的神明，……同时，男女渐渐平等，父系婚姻也开始瓦解，一旦大家都不结婚，选择单身生育或者同居这种形式，实质上又回到了走婚制，所以母系社会也会慢慢的到来，而这时，女性由于天生具有通灵能力，又有孕育的能力，所以成为了社会的主导力量。”

    “而这时，何故，……不，应该叫你天久远，你作为天族的下一任族长出现了，你代表着灵性文明和母系社会的最高利益，成功执行了烛龙再临计划，成为了下一任天子，所以，人类文明必然会朝向你代表的方向发展，这便是承天之命的天子，而我，也可以放下担子，真正的退休了。”

    “……原来是这样，我是承天之命……”

    说真的，永远的话真的让我有些震撼，我没想到自己做的一切，所思所想的一切，竟然是承天之命，这四个字深深的震撼了我，……然后震撼了好一会儿，我渐渐的回过神来，又冲永远道：

    “永远，我现在觉得一切都好像是一个轮回，……在你的时代，人类从灵性到物质，母系到父系，到了我的时代，人类又从物质回到了灵性，从父系回到了母系。”

    “是啊。”

    永远点头：

    “宇宙的本质是一个圆，就像佛法中说的一样，一切都在成、住、坏、空的轮回，即使是宇宙星辰，也都在公转自转，万事万物都是如此啊。”

    “那如果……，永远，如果这次天空镇的暴乱，我没有获胜呢？？如果我在暴乱中死了呢？？你是不是也不会出手干预？”

    永远微微一笑，又喝了口咖啡，状似轻松的脸上，却说出了很残忍的话：

    “如果你死了，那只能说明，你并不是真命天子，没有承天之命，死了就死了吧，天族自会去寻找其他人，一直找到真正的天命之子出现。”

    “可你不是说，你的灵魂马上就要耗尽了吗？假如我不是天命之人，而在找到真正的天命人之前，你的灵魂就耗尽了呢？？那岂不是，你死后天族就会群龙无首？？到时候人类该怎么办呢？？”

    “如果真的那样，那只能说明，天族的气数也该尽了，……假如天族气数已尽，人类如何，又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

    永远的话让我哑口无言，有那么好一会儿，我都不知道该跟他说点啥，于是只得沉默着喝了大半杯咖啡，又把那一整块的菠萝切片蛋糕给全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