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小姐来了，你们还不快让开！”
落涵环抱着胸高傲地走近他们，身后跟着两个眉清目秀的男孩，一个带着眼镜，一个贴着鼻贴，他们分别是刘阳和李烁。
众人快速四散开去，原本围成一圈看戏的闲杂人等已经在收拾收拾把自己装成路过了，毕竟谁都不想跟她扯上关系。然而两个远近闻名的小混子在校外遇见，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幕，他们决心不会走开，就远远地站在一边瞭望。
“哟，大小姐来了，这我可必须得赏个脸来前面站一站，怎么回事，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孟洋吐掉快要熄灭的烟头，抬起脚踩灭，再装作不经意甩甩自己焦黄的发梢。
地上蹲着一个灰头土脸的小胖子，看起来像是刚被孟洋这厮逼着在地上滚过。此时他抬眼望一望来人，却在与她的眼睛四目相对时迅速低下头去。
她的那双眼睛大而无神，像是在庙堂中央最忌讳的灾难宝石。尤其是左眼，似乎能在一秒内就迸发出万千穿心箭，让他顷刻间被剥削地体无完肤。
“孟洋，我只为一件事，把他给我。”落涵转动僵硬的瞳仁，手指向蹲在地上的胖子。
“他？”孟洋想不到她来这里竟然是为了他的新宠物，他惊讶之后果断回答道，“不行。”
“你刚才已经看到了吧，他是个傻子，逗傻子玩呢，我还没玩够，给你干什么？”
“给我。”
落涵惜字如金。
“给你也行，但是我们得打一架。”孟洋说，“早就听说大小姐这方面牛逼，我今儿个真想好好见识见识。”
他扭动脖子，活动颈骨，发出骨头擦动的声音。
“以你目前的能力，还不配做我的对手。”落涵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这扇大猪，轻蔑地勾起嘴唇。
“你这个……”孟洋恼羞成怒，正要抡起拳头上前和她拼命，一旁跟着他的小弟走过去在他耳边轻声说:
“这个人可是参加过专项比赛，老大要冷静呀。”
孟洋于是变出另一副高贵的表情，他挪动身躯，把戚明拦在身后，朝她勾了勾手指说:“我可以退一步，但如果你想让我放开他，我还有一个条件。”
“跟我比喝酒。”
这话一出，孟洋周围的小弟们都大声叫好。
李烁走前一步说:“你这个窝囊费，不敢打就不敢打，很明显我们老大抢这个人是小菜一碟，哪里能轮到你谈条件？”
“按理说这人也是我们先发现的，你们再怎么样也得经过我大哥的同意，这是江湖规矩，破了规矩，小心把你们除名。”对面也嚷嚷起来。
“李烁，你先等等，看看落姐怎么说。”刘阳一只手搭在李烁肩膀上，劝他冷静。
“好啊。不就是喝酒么。”落涵淡淡地说，“如果我喝不过你，愿赌服输，我会乖乖离开。但是如果你输了，我不仅要他……”
“你还要去教务处那里自首。”她稳稳当当地摆弄着自己缠绕在手臂上的暗紫色绑带，“领到你在校内那些所作所为该有的处罚。”
周围看戏的人觉得好笑，落涵行径可是比孟洋恶劣地多，她受到的学校处罚却明显更轻，不痛不痒。她的权利已经在教务处之上了，此刻她搬出依然还是孟洋心头痛的教务处当砝码，这个孟洋就算再讨厌她，也会夹着尾巴逃跑。
然而孟洋偏偏还是个不省心的主儿，他对自己的酒力很自信，现在已经迫不及待看到称霸一方，在学校摇头甩尾人人畏惧的落涵在他脚下俯首称臣的样子了，哪里还管什么教务处？
一个比他小一岁的小女孩，还敢跟他比喝酒？
然而最终还是他太低估对手了。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孟洋一开始连落涵柔道散打冠军的事情都未曾听闻，他去哪里打听落涵千杯不醉的本领？
看戏的人，包括李烁刘阳，孟洋的小弟，还有其他听闻两大小恶霸酒台对仗后匆匆赶来的小学生大学生，组成了一个不小的阵仗。
当两人同时将第二十六杯米酒下肚后，孟洋把杯子摔在地上，脑袋重重撞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另一边的落涵依然在慢悠悠地摇晃着手里的酒杯，微笑地饮尽最后一口酒，没有丝毫醉意。
“好吧，你赢了。”孟洋的小弟赶过来，把他拖走后，把藏在柜台后的戚明踢出来。
落涵站起来，伸手去扶地上还在痴呆着的戚明。
“人都走光了，不用演了。”
“你怎么知道我是演的？”戚明一改曾经眼歪嘴斜傻笑的面容，严肃地说，“你真不简单。”
“扬警官说，她有个朋友也潜伏在对方阵营里，还说他的办法有些行不通，让我来帮忙。”落涵坐在椅子上，把酒瓶随手扔到李烁递过来的垃圾桶里。
“原来……”
戚明作为落涵曾经柔道比赛的手下败将，据说受到什么刺激以后脑子变得不太灵光。不过正因这样，他才能吸引到孟洋他们的注意，从而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在里面。
“你真是太狼狈了，快起来擦擦脸上的灰。”
“勘察小洋人的行为，我们还需要从长计议。”
戚明从始至终都对落涵抱有敌意。扬青曾经对他说过，落涵可以信任，但铺天盖地的传言让他动摇不已。他害怕扬青会识人不清，反而掉入敌方的视野内。
“我不想相信你。”戚明皱着厚粗的眉毛，一拳头砸在花石板桌上，酒杯随之振动，“你的品行不端，素质不详，我不理解扬警官为什么会选择你。”
李烁倒吸一口冷气，这人真胆大，他落姐都已经很明确要和他谈谈未来的计划，结果他竟然还说这种没有脑子的风凉话。
不会在孟洋那里待久了，真的会好坏不分 ，以为他落姐是个孬种吧！
她恐怕要发怒了。
李烁朝刘阳投去目光，发现他也在看他。
他俩都知道，落姐自从疯子程安离开以后，就见不得别人忤逆一点她的决定。
以前她完全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别人身上，虽是小姐出身却勤奋刻苦地练拳，坚韧而孤独地活着。
现在的她，完全喜欢上了命令别人的感觉，以至于她怠慢了胡为教的武术，也更加肆无忌惮地公开与学生会作对。
然而令两人震惊的是，对于戚明的评价，她竟然没有表现得太生气。
“很好啊，这只能说明我表演得比你好。”落涵似乎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我有一个办法，能让你相信我。”
冬天的小夜店里，夜已经深了，现在是寒假的一月末，因为快要过年，到处都是喜庆的艳红色。
“你想知道我为什么会赢吗？”
她在他的注视下，缓缓把厚实的外套解开。
“你要干什么？”戚明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别想太多，你看这是什么？”
她里层的黑色长毛高领毛衣上沾上了许多水珠，但最湿的，还是那两块像豆腐一样软绵绵的，吸干了水分的毛巾。
“你是怎么做到的？”
落涵把酒顺着脖颈倒在了外套里。
“想知道的话，去隔壁买一件新毛衣给我。”
戚明咬了咬牙想拒绝，但最后还是照做了。
落涵换上干净的毛衣，带着三个人回到她偌大的三部路大楼客厅里。
她坐在沙发中央，将一只手搭在银灰色茶几上，另一只手贴上自己紧闭的左眼。
很快，她放下搭在脸上的手，睁开眼睛，那只左眼原本的黑色虹膜，竟然变成了灰白色，就像一颗暗夜中隐蔽在乌云的月。
胸脯前带着的徽章，表面上看似是一只普通的金色凤凰，其实在它明亮的眼瞳里有一个微缩的摄像头，并且可以通过落涵的左眼上安插的辐射系统传感控制。
这只眼睛的视觉神经因此比普通人强亿倍，以至于能飞快处理纳入眼球中的信息。
因此，她完全可以通过观察裁判和孟洋的动作，在仰头的时候，捕准他们注意力分散的那一刻快速“喝下”。
“落姐这只眼睛可不是谁都能见到的。”李烁哇哇大叫。
“在这之前，我们也只是听说过，没有亲眼见到。”刘阳抬了抬眼镜，“戚明，你应该明白，扬青警官的判断是不会错的。”
“你把酒都倒掉了？”戚明看着她，“场上很多人，怎么会没人发现？”
“其实我喝了几杯。这种被别人忽略的间隙本来就少得可怜，我怎么可能一口酒都喝不上呢？”落涵说着舔了舔嘴唇。
戚明在屋子里踱步。
“你首先是一个学生，学习是首要，这个你没有做到暂且不说，现在你竟然真的跟那群人一样去学着喝酒。”他说，“这太逞能了，如果你被发现呢？如果我们都被发现呢？”
“你想得真多，婆婆妈妈的。”落涵皱着眉，终于忍不住站起来想要捏着拳扑向他，“我喝个酒关你屁事？”
却重心不稳，摔倒在沙发上。
“嘘，让她休息一会儿。”刘阳低声说，“我数过了，她喝了整整十三杯，这是她第一次喝，就喝那么多。”
“你小子，知道我落姐为什么这么坚决要把你拉回来吗？”李烁的声音更低，“她需要一个有力量的人替她打架。”
“她的手臂受过伤。”
“她的心更疼。”
“你闭嘴，别提那事儿，落姐还没睡着呢。”
戚明轻轻点头，随手把一床被子盖在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