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从敞开的店门吹进来，款式各异的服装挂在柜架上微微摆动，如同站在眼角余光里围观的人。而顾驰处在中间，将白衣的些许褶皱抚平，盯着她。冷漠的气息为四周打上一层灰色滤镜。

    “偷偷为悦荣公司送货，那点钱可不够买这套衣物，虞沨。”

    戴上赠送的墨镜，避开视线。虞卫兰走到桌前端起茶杯，醇香的绿液略有起伏，她小口喝完，抬头说:“顾总查的真快，我叫虞卫兰，可不是流落街头的混混。”

    “你在害怕，而我们才第二次相见。”

    顾驰迈动脚步，高跟有节奏地”响着，坐在对面沙发，十指交叉置于桌面，凑近说:“我不追究你古怪的言行，但要乖乖坦白。”

    沉默片刻，虞卫兰的嘴张开一条缝，舌尖麻木:“我……只是当时太气愤了。”

    顾驰伸出手，不顾她的后缩，将掩盖情绪的墨镜摘去，甩进一旁的垃圾桶，嘴角的假笑似乎是某种警告。

    “小朋友，我的脸很熟悉吗？早晨看得过瘾，现在不敢？”

    无处可躲，虞卫兰眼瞳发颤，即使坐着，也清晰地体会到两人身高的差距，现在她只有18岁，这个称谓令绯红染上了脸颊，不知如何回答。

    “我有抑郁症……”她试探性的开口，却被刺来的目光咽了回去，转而编造另一个理由:“我前任跟你长得很像。”

    顾驰眼中的不悦逐渐融化，后靠在松软的椅背，左手拖腮帮:“那你跟她一定有过很美好的过去。”

    “对，直到那个熟悉的她消失了，才发觉她有多纵容我，我看到广场上，与她很像的你，身边缠着陌生女人，就脑子一热，下意识跑来了。”

    诉说时，虞卫兰没有胆怯，视线相击，她还在尝试唤醒顾驰的记忆，眼睛闪过晶莹的东西，是泪花里的思念。

    而顾驰不为所动，眼中浮现着上午的调查文字:虞沨，父母双亡由表姐华清水抚养，学历高中，常活动于锈湖区，因偷窃，附有管教记录。

    故事可以虚构，情感是真的，而顾驰不太相信，18岁的叛逆太妹拥有如此复杂的恋情。虞卫兰先是穿着皮衣，扇苏晓两巴掌，逃脱安保后又在分公司的服装店偶遇，就算忽略掉所有看似无厘头的情形，她的钱从哪里来的。

    顾驰眉头微皱，再逼问下去，小朋友会哭吧？或许她那货真价实的委屈感，源自于对逝去亲人的思念。

    苏晓最近升职很快，有自己照顾的原因，但其工作能力突出，公司本季度诸事不顺，开除掉的员工里，有人对她不满，便花钱雇佣虞卫兰前来？

    不对，无论怎样推理都有不合理之处。

    顾驰将携带的手帕递过去:“既然你不是虞沨，那给我讲讲你都在做什么吧。”

    总不能说是帮你做脑机接口的系统适配吧？虞卫兰擦擦泪水，心中吐槽:笨蛋顾驰，还算有良心。

    来到熟悉的领域，她的话匣子打开了:“我是医疗康复方向的，做医用机器的软硬适配，创新更多功能供医生操作，改善神经系统疾病患者的生活质量。”

    顾驰有些不在乎地玩弄发丝。见状，虞卫兰甩掉墨镜，刚才还湿润的眼眶已经燃起小火苗。

    “喂，姐姐听了没有？”

    以前不论何时，她只要有个点子，就滔滔不绝地讲出，而顾驰会靠在床头，认真聆听。虽说现在的关系是印象不好的陌生人，可以理解，但她在穿越前，婚后蜜月都没度完呢。

    挽起头发，顾驰身体前倾，快速上下打量了一遍，嘴角扬出不屑的弧度，眉头轻皱，但有种在笑的感觉。

    就算是编造身份，也不能一本正经的侮辱智商吧？还真没见过如此自然的撒谎，兰妹妹你才18岁，哪里来如此丰富的履历？

    “你在糊弄，我有必要听吗？”

    闻言，心头很不舒服，虞卫兰的脑海迅速回想，要找点可靠的话，来否定顾驰固有的坏印象，原来的公司，除了那次事故舆情导致的危机，撤职了许多饭桶，日常运作倒是宽松许多。

    员工的埋怨有时代表着公司的现状，现在频繁开除扣工资，说明是开发工作进度不顺，导致的亏损。当然不能完全这样认为，要进去查看，顺便完成系统给的任务。

    虞卫兰拍拍胸口:“你不信？那就聘用我，你想做的事我都能帮到。”

    复杂的情绪从顾驰的眼中闪过，从沙发起身，踱步直到店门口，最后停留在脸上的，是一抹玩味的笑。

    “我不会招收身份虚假的员工，你有本事可以自己去人事部。”

    海市第一人民医院三楼，微微的振动从地面传至床铺，虚弱的少女睁开眼睛，脚步声愈发清晰，她靠枕头坐直，简单地梳理苍白的头发，喝口水浸润失去血色的嘴唇。

    但进门的不是泷叶，而是虞卫兰和新医生，都很陌生，但她习惯了。住院治疗的这半年，泷叶忙的时候就会拜托公司的同事，短暂地陪伴一会儿。

    泷叶管人事部，按照原来的发展，他收养的这位小悦，不久便会死于神经疾病恶化，碰巧的是，在原来的世界中，为了帮助顾驰完成脑机适配，虞卫兰结识了许多这方向的专家。

    刘老正在做一种神经疾病的疗法研究，疑惑虞卫兰拥有联系方式的同时，救人的心催促他要来看看这位特殊病人。

    怔了片刻，虞卫兰细声询问:“小悦，你泷叔叔出去了吗？”楚悦没有看她，盯住门口的过道出神，身体缓缓地沉入被窝，直到盖住失望的脸颊，短短地抛出一句:“今天还没有来过。”

    “这位爷爷是专门来给你看病的，只要你听话按时治疗，就能和其他孩子一样活蹦乱跳了。”

    穿越而来的身份有很多障碍，仅凭嘴说，靠着高中学历别人只会把你当成白痴，所以要靠泷叶的特殊关系，但是，就算不走这条人情路，虞卫兰也会去找刘老来治小悦的病，泷叶失魂落魄的神情，她曾瞥见过。

    “真的吗？我要穿裙子，和泷叔叔一起去春游。”提到心心念念的事，楚悦从被子里冒出，瘦削的面容里冒出渴望之光。

    走近几步，她抚摸小悦的头，把买来的画册放到床头:“看，这是给你买的礼物，等到泷叶到了我们出去说，你要乖乖待在房间里看书。”

    翻开几页，鲜艳的色彩描绘出迷人的故事，见惯医院单调的蓝白，小悦很快将注意力放在其上。而泷叶匆匆赶到。

    “你们是谁？”

    病房里有孩子，泷叶刻意压低嗓音，紧绷的脸部肌肉抽动，右手按在雨伞把上。虞卫兰挥挥手，三人一同来到充斥消毒水味的走廊。

    “长话短说，我找来了刘老，神经疾病方面最厉害的专家。”

    布满皱纹的脸很慈祥，头顶寸草不生，带着一副金边眼镜，泷叶仔细查看，发现自己曾在医学杂志上看到过。虞卫兰见状，递给他刘老的名片。

    “对我这个即将退休的老头来说，能用晚年研究的成果救人是最好的，”

    雨势渐大，打在窗户玻璃上的噪音愈发响亮，泷叶转身。看向灰蒙蒙的天空:“我不太相信这种幸运能降临在小悦身上，她的病很重，我几乎是抱着临终关爱的心态……”

    “你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小悦的这种疑难杂症，治好的案例能够积累经验，再说，你不想看到她像其他孩子那样吗？”

    一点点敲开泷叶怀疑的壁垒，虞卫兰确信能成，在原先的世界里，和小悦同样症状的患者，就是在她死后几个月，登上新闻，成为疑难杂症的突破。

    “不用担心钱的事，我能保证在净里，许多医院争着想要研究治愈这种病症。”刘老的视角更现实。

    疲惫的眼睛里，燃起希望的火来，泷叶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紧紧握着刘老的手:“请您，一定要救她，小悦被亲生父母抛弃，就是因为这个可恶的病，我也曾幻想过她治愈的那天。”

    “好！院长跟我是老熟人，我去和他商量转院的事，你们二位还有什么要说的，先交流。”

    中气十足，带来满满的安心感，刘老转身便往电梯走去，步伐沉稳有力。

    “我对你似乎有印象……”泷叶掏出手机，对比公司群聊里的消息，不由得后退几步:“你是早上的那个，真稀奇，敢动顾总的女人。”

    什么叫顾总的女人？要不是这作者乱写，苏晓可是你老婆！虞卫兰按耐住心里的不悦，点头承认:“对，我呢也有事情想找你办，把我弄进健科。”

    方才出门时，泷叶已经做足了她要狮子大开口的准备，把神经疾病专家的线搭上，就只要这点？

    “肯定办好，不过我更好奇的是，你是怎么请来这位老先生的？可以给你报销费用的。”

    思索片刻，虞卫兰露出神秘的微笑:“关键在于，我有刘老的私人联系方式，他临近退休，仍然想要拼一把，为自己留名啊。”

    既然不想说，泷叶也没必要多问，他拍拍虞卫兰的肩膀:“多谢，明天就可以来公司的开发部工作，但要戴上口罩，你可太出名了。”

    系统化身的古剑穿过墙壁，抖下沾染的雨滴，又是尖锐的太监音:“你做的好呀！大家喜欢看这种弥补遗憾的情节，这次的奖励不仅有稳定器，还有另一支金笔。”

    顾驰，等我做出成绩，你就求我不要跳槽到别的公司吧，哼！虞卫兰对病房里的小悦说了再见，便离开了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