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光影撒在顾驰的脸上，是幕布的反射，诺大的办公室内，只有一套桌椅，两座沙发。繁杂的星空于眼瞳中旋转，流溢而出的虹光在夜色里逃窜，正如此刻脑海中即将乍现的灵感，每次开会前，她都会拉上窗帘，坐在位置上放映这段影像。

    机械钟表有规律地发出响声，心中默念的数字跟着节拍，咔，咔，咔！顾驰睁开不再迷茫的双眼，起身关闭投影仪，胸有成竹。

    发言大厅的温度平衡了她自带的冷寂，被拦在台前的记者缩着脖子，用不拿摄像机的手挠挠后背，而座排等待的投资商，用会议前瞻的册子扇着风，封面早已皱起，他们漠然的态度尽在容表。

    最后面是顾家的势力所在，在确保名单上的人抵达后，便戴着墨镜沉默。

    “我们公司研发的BCI软件内容已经抵达中期阶段，相同的机械假肢，实验版本1.3已经比老旧软件内容，快了2秒。”

    详细的资料在大厅上演示，表面喧闹的气氛结束了。语句在心中细细斟酌，顾驰向台下伸来的话筒说道：“请问。”

    “传闻说健科效率平庸，是因为研究进程出现了问题吗？”一位记者发问，更多人将镜头锁定在她即将吐字的唇边，食指按在快门上。

    “研究很顺利，本公司的其他业务应当于核心分开讨论，请各位思考后再发问，发布会主要是为了向投资商展示成果。”顾驰说得流畅，对后排端坐的某人投去审视的目光，而那人则将口罩拉上，盖过鼻子。

    “胡说，谁不知道你的作风，开发部门效率低下，跟今天的研究脱不了关系，要我说投资商都该撤资，凭你一个人做梦去！”

    无理取闹的声音从台下轰来，顾驰没有流露过多注意在其上，仍对着争先恐后的话筒说着:

    “健科是一家朝气蓬勃的公司，我们制订严苛制度的同时，给与员工最宽松的待遇和薪资，研究过程中的探索与试错都会导致效率的降低，这无比正常。”

    这不正常，在顾家的管理中出现了拱火的杂音，任由这类人进入，本身也是表态。大家都想知道公司为何放弃原先的智能方向，去开发脑际接口适配软件内容。顾驰的眼皮不自觉地跳动，面对推理出的疑问，她还没找到答案。

    “您为何要改变公司的方向，这里面有什么对市场的嗅觉吗？”

    或许，只是一时兴起。但别人无法接受这套说辞，顾驰回到黑色的发言桌前，打开提前准备的数据，还在编辑文案的三流人士，被顾家看场抓了个正着，耳边困扰的杂音终于消停，她说出随口编的理由。

    “脑际接口芯片在5年前就已经趋近完善，而我想要打造出更适配它的软件内容。”

    屏幕上的一个瘫痪病人，被家人稍显强硬地拉扯，穿好衣物，明明敞亮的卧室里，所有目光都是泛灰的麻木。镜头切换，他斜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脑门的细线与仪器连接。

    旧版本的运行下，他抬起的手臂宛若被无形的提线拉起。而实验版本的软件适配，他那无害，傻愣的眼神，第一次传递情绪，随着哭泣的泪水溅在地面，他的手臂已经抓住了放置的握把，并试图拉动。

    “病人眼中的光，使我感动，想要做得更好，本公司不是换方向，只是下调了智能软件的研发地位。”她罕见地流露温和，在精心预设的氛围灯下，暖色的红发与关切的脸庞，正如所有慈善模板中的好心大老板，甚至更有魅力一些。

    掌声鼓起，投资商摊开满是皱褶的册子抚平，得到暂时的满意，安保在记者的人墙中开出一道狭窄的路，顾驰保持微笑离开，剩下的交流放给主管去做。

    刚在办公室坐定，顾驰查看响起的手机，是母亲的信息:要是过这段时间，公司还没有成色，你就回来吧。

    “您还真是步步紧逼。”

    开发部的效率低下，需要亲自去看看。

    呼出的空气吐在口罩面，不久便有些湿润，虞卫兰穿着蓝灰色的制服，感叹开发部的走廊为啥这么长，脚步加快。听说苏晓每天都会去开发部查岗，一定得戴好口罩，不能让她看见。

    昨天睡得太晚，由于没有继承此身份的记忆，她在公司的人事部领取衣物，去医院等到下夜班的华清水，跟着回家免不了一顿说教，在说的口干舌燥后，华清水才相信叛逆的妹妹真找到了工作。

    要迟到了，虞卫兰拧开门，其身后的女人跟着先踏进，视野里突然闯入的红色令她有些疑惑，等看到办公室里的人都抬起头，才意识到那是谁。

    抒情婉转的爵士乐在播放，办公桌的电脑旁，都摆放着各类酒水，同事们仅对到来的总裁示以眼神敬意，便笑呵呵地招呼虞卫兰。

    “我听泷叶说了，今天开发部要来位可爱的妹妹！大家给你准备了好多东西呢。”

    温馨的办公室没有工作，只有持续的欢乐，虞卫兰刚刚踏进，苏晓就拉着她的手走向新腾出的位置。

    “来了开发部，每天都要开心。”

    文件资料散落在地面，被褐色的水渍牢牢黏住，在几人的醉醺醺的脚步中踩得更加模糊，虞卫兰摘掉口罩，呼吸欢快的氛围，头脑晕乎乎的。

    屏幕都灭着，临期的项目进度未知，虞卫兰并不在意这些，将工位的礼盒放在柜子里，撬开葡萄酒，盛进放满冰块的杯子，沐浴在大家期待的目光中，一饮而尽。

    而角落里的同事，已经开始把重心放在彼此的脸上，自然地相拥，享受温度的传递。顾驰沉默地走出门外。

    “怎么着急走呢？”听到同事埋怨的喊声，虞卫兰握住细长的酒瓶不放，摇摇晃晃地走出门外，踮起脚拍拍顾驰的肩膀。

    啪！玻璃掷地的脆音，迅速蔓延过脚底的酒液，虞卫兰瞳孔缩小，手指微微颤抖，口鼻处的闷劲儿消失，来不及想口罩和酒的事，顾驰正紧锁眉头盯着她。

    “工作期间禁止饮酒。”

    “你在说什么，我怎么会喝酒？”后半句更像是虞卫兰对自己的疑问。而未关紧的门内传来热闹的欢呼，顾驰若有所思:“奇怪，开发部的进度缓慢，还有心思庆祝？”

    两人再次踏进办公室。

    “妹妹真棒，能把顾总拉回来，我准备了每日甜蜜，见者有份！”

    苏晓端着四层大蛋糕，等到同事将电脑屏幕挪走，稳稳放下。彩色的庆祝条从圆筒里喷涌，另一位女同事夹起块蛋糕，喂给正在开酒的恋人。

    真是活跃安心的氛围，大家都在互相交流，我也要喂老婆吃好的。虞卫兰这样想，便搂住总裁的腰，顾驰刚刚的严肃不见痕迹，投以温和的视线，笑眯眯地咬住樱桃。顺手把递来的奶油往她脸上抹去。

    “你很像，小猫。”

    一丝疑虑，对现状的思考从虞卫兰的脑中闪过，但很快像拍在海滩的浪花，化作泡沫。她毫不犹豫地将金笔掏出。

    “姐姐，我也为你准备了礼物。”

    那支金色的钢笔躺在掌心，由双手呈上，花滑的笔帽反射出她迷惘又欣喜的脸庞。浅光划过眼眸，古剑的虚影从中飞出，扭动泛起寒光的剑身，吸引着虞卫兰，她呆呆地收起东西，跟着走动，很快一只脚踩在门外，顾驰眼见她要走，拉住衣袖。

    “还是在怕我？连礼物都不想给吗？”

    低沉的声音宛若伏在耳边，是虚假美好的诱惑。虞卫兰闭上双眼，任由感觉将她操纵。

    出来了，一直走到离门口很远的拐角处，霎时间的清醒令她无比困惑，系统幽幽地抱怨:“这里面太奇怪了，就连我都要靠那金笔才能现身，姑娘，咱家劝你赶紧给修复了。”

    记忆是断断续续的，虞卫兰还停留在摔破酒瓶的时刻，听到系统的讲述，歪着脑袋问:“啥，我为什么要用这么宝贵的东西？不就是被顾驰看到工作期间带酒吗？”

    此话刚从嘴里说出，模糊的碎片就在眼前浮动，她顿时发出惊呼。

    “不对！我也算是在开发部做过很长时间，怎么能是那副景象？”

    系统接着补充:“是作者的设定起冲突了，她觉得开发部门前期没啥作用，只会拖延进度，就设定成了整天享乐的聚会天堂。”

    心乱如麻，虞卫兰的注意根本没有放在系统这边，而是听闻室内的动静，眼瞳中满是急切，已经转身，边跑边喊。

    “顾总第一次来就抽到了大冒险！本来想让你去亲新人的，那就换我吧？”

    苏晓正要凑近，门被一脚踢开。

    “不行！”震耳欲聋。

    倒酒的手为之一动，五颜六色的液体流淌在桌面，浸湿印着资料的纸本。即将对吻的同事撞到彼此的鼻尖，沉迷欢愉的人们纷纷张望，苏晓愣神后反问:“妹妹，你也喜欢顾总嘛，占有欲还挺强的。”

    “我要做什么来着……”

    她矮过一头的身材根本挡不住顾驰，酒精在发挥作用，或许有异常的加持，绯红从耳根蔓延到两腮，突然激动后，虞卫兰难以平衡重心，浆糊似的脑袋里根本想不来系统给的信息。

    “反复无常，你真的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

    轻而易举的，顾驰将她抱起，在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中沉下头，完全散开的浓发像红色的波浪，屏蔽八卦的视线。

    “老婆，你清醒一点……我本来是要修复，修复啥东西？”

    再多的话语都是接吻前的撒娇，与原世界截然不同的气息附于舌尖，闯进她瑟缩的嘴唇，把难以言说的迷惘仔细品尝。

    “唔，唔！”

    奇怪吗？在穿越前顾驰就这样吻过她。真实吗？顾驰本该训斥她，并留下更差的印象。工作期间禁止饮酒，口腔还藏着酒味，现在要被吸净了。

    充斥虚假欢乐的地方，留下一滴真实，幸福的眼泪，虞卫兰借此短暂清醒，顾驰火辣无比的气息企图将她吃干抹净，而她颤抖的手已经打开，设定修改器金色的笔帽。

    系统说明:“使用成功，按照意愿将其状态更改，现在为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