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中午时分，雨势减小。
你在家楼下的小超市买了不少时鲜果蔬后，驱车到你婆婆的家里探望她。
你婆婆的居所位于城南某个小区里。
离你和你丈夫的住处有些远，你开了将近一个小时才到。
一路顺利地进入小区，你拎着两袋果蔬，从地下车库处寻找到电梯，乘着电梯上了九楼。
摁响门铃，婆婆李慧举着锅铲急匆匆地给你打开门。
她在做菜，厨房里还响着油滋滋冒响的声音。
“元宵？”她明显对你的到来感到惊讶。
反应过来后忙招呼你进屋。
你将手里的果蔬举高了些让她看得更清楚。
“妈，无间他有事到别的地方去了，我替他来看看你。
您爱吃的素菜和车厘子我都为你买来了。”
李慧给你倒了杯茶水，和蔼地笑笑，嗔怪道：“来就来，带什么东西，多费钱。你先坐着，我去多炒两个菜给你，大家一起吃顿午饭。”
你的婆婆信佛，她说自己要多积善缘，为子孙后带祈福，只吃素食，就连鸡蛋一类的食物都不碰。
这是长辈的习惯，你不好过多评价和劝阻，只是多买了些营养品给她补充营养。
这次来，也只买了蔬菜和水果。
你的婆婆李慧也曾告诉你，她八字和自己孩子相克，为保证孩子安全，所以她婚后和长孙无间的见面次数很少很少。
不好真让长辈无人关心，你总会在一个月里调出三四次的时间来看看她。
李慧是个和蔼的长辈，除了催你生个孩子外，从来不会来让你烦心，还时常听你讲工作上的烦心事，为你排忧解难。
所以你和她相处十分融洽。
·
和李慧一起吃了顿午饭，你想起自己丈夫怀孕的事情还没说，忙和她说了这件事情。
李慧听到这个消息后，脸上的表情有瞬间的凝固和呆滞。
你以为老人家传统，接受不了男人怀孕的事。
正要温言和她讲几句道理，李慧的脸上才显露出又惊又喜的神情。
“是吗？这么大的喜事，怎么现在才告诉我。”
她离开座位翻动电视机旁边的杂物箱，翻出一个用信封包好的符纸。
“这是我专门到清净寺求的护身符，专门用来给孕期的妈妈保平安用的。现在无间怀了，他正好用得上。你拿去，放在他枕头底下就行。”
你不疑有他地接过。
“那我就替无间谢谢妈妈了。”
临行前，你把果蔬一一放入冰箱里，并嘱托婆婆要及时把果蔬吃完，别心疼钱后才离开。
亲眼看着你离开，李慧脸上的笑容顿时淡了不少。
她拉开冰箱的冷冻层，这一层冰箱你没碰过，所以你自然不知道，里边赫然装着一个人的手掌。
血淋淋地，仿佛刚割下来不久。
李慧悲哀地看着这只手掌。
似喃喃自语般地开口：“我儿子……哪里叫什么长孙无间呢。”
她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自己的孩子在哪里。
在三年前，她的孩子举起刀，肢解某个少女的身体部位的一幕被她撞见后，她从此看见任何肉类都有一种忍不住想要作呕的感觉。
但她的孩子哭着跪在地上，任由雨水淋湿头发和衣衫，拽着她的裤腿诉说自己的不甘。
他诉说着自己从小因为没有父亲，而被其他人骂作野孩子，学校里的混混把他打到尿失禁，他被人拽着头去含他们的下.体.生.殖.器，暗恋的女生说他长得猥琐又下流……
“妈妈，这都是因为我们没有权势……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这么对我……”
他双眼通红，嘶哑着声音给她磕头：“妈妈，您给了我生命，所以我这条命是您的。您无论是报警还是要我去死，我都愿意接受这个结果。”
李慧崩溃了。
她隐约猜到自己的孩子应该是在用着别人的尸首完成某种特殊的仪式。
她的丈夫曾经便是因此被枪决，偏偏他的孩子也走了这条老路。
她声音哽咽，“妈妈记得以前你是个多么善良的孩子。怎么成这样了呢……”
怎么成这样了呢？
李慧想过要去报警。
大半夜，仍旧下着雨，她在警局附近的小面馆踌躇不前。
面馆的老板见她满头银发、神色悲哀，看她可怜，给她端来了一碗面，面条上卧着一个煮得软烂的虎皮凤爪。
李慧没有什么食欲，谢过店主后，随意用筷子吃了两口。
凤爪的肉滑过口腔，她陡然想起被成序杀死的女孩。
女孩的手保养得很好，指甲上还贴着亮晶晶的闪片。
李慧想过，这一定是个生前爱美的女孩。
“哇——”地一声，李慧陡然吐了出来。
店主连忙关切地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李慧用餐巾纸擦擦尚沾着秽物的嘴角，摇头，哆嗦着手从包里拿出一百块钱塞到她的手上。
她眼角还沁着生理泪水，但她已经决心去到警局替孩子自首。
她已经有三四天没有联系过成序了，甚至连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整个人仿佛瘦了一大圈。
她想，她无疑是愧对成序的。
他父亲年轻时候做着被人耻笑的事情，后来早早过世。
她只有小学文凭，工作难找，只好一个人远到粤城进厂打工，每天做着十几个小时的流水线工作，将孩子放在出租房里养着，疏忽了对他的教育，也少了对孩子的关心。
后来成序常年寄宿学校，她因工资被拖欠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四处奔走，很晚才察觉出成序被人欺负的事，急匆匆地为他转学。
可惜，那些痛苦他都一一经历过了。
如今他长成了这个模样。
李慧心中有愧。
电话铃突然响了，显示“儿子”来电。
进入公安局的脚步开始变得沉重。
李慧接起电话，那头是沉重的呼吸声。
“妈妈，对不起。”
李慧刚要说什么，一阵眩晕袭来，她失去意识的前一秒，被隐藏在黑暗处的男人接住。
那人是她的孩子——成序。
·
从你婆婆的家走出后，你驱车到婆婆住所附近的商场买衣服。
逛到母婴店时，正巧店里在做促销活动，想起你那个未出世的孩子，你进去挑了几件小孩子穿的衣服。
店里正在放一首曲调舒缓悠扬的音乐，你结完账，转身时和一个青年迎面撞上。
他一身道士打扮，眉眼如利刃般锋利。
你和他道歉，把他掉落的物品捡起来还给他。
但他没什么回应，只是看向你的眼神有些怪异。
你只当碰见了个怪人，并没怎么理会。
逛累了之后，你进入咖啡馆打算休息一下。
很不巧地再次碰见了他。
他径直坐在你对面的座位上。
“有件事，我想，您应该有权知道。”
你等着他的下一句发言。
“关于您的丈夫的事。想必您已经知道他的怪异之处了吧。”
你抬眸。“听不懂，说人话。”
青年轻笑出声，双手交叠。
“您的丈夫，或许又不是您的丈夫。”
……
·
从商场回到家，你情绪蔫蔫的，做好饭菜之后便一直等着你丈夫回家。
电视机正放着新闻，你对此并不感兴趣，脑海中不断浮现道袍青年的话语。
你的丈夫，不是你的“丈夫”。
要成为你丈夫的人死了。
死在前一天晚上。
而死去的那人的位置，或许被人或怪物取代取代了。
“近日来，宜城某地发现一具不明尸体……警方正在调查原因。”
……
你打了个激灵，才发现自己不小心睡过去了。
桌子上的饭菜已经凉了。
你的“丈夫”正将一件衣服披在你的肩上，应该才刚从外面赶回来。
墙壁上的挂钟已经转到午夜十二点。
你看着你的丈夫，一时无言，不知道从哪里问起来。
长孙无间神色依旧，亲昵地在你脸颊落下一个吻。
“醒了？吃饭了吗？”
你轻轻地推了推他，和他拉开一些距离。
“我今天，看到以前‘你’给我写的一张纸，还在商场遇到了个奇怪的人。”
“哦？纸上写了什么？奇怪的人奇怪在哪呢？”
你没回答他的话。
反而开门见山地继续问：“我原本的丈夫叫‘成序’对吗？我和你结婚前，你也根本不认识我，对吗？”
长孙无间微微一笑。
“看来，那个奇怪的人和你说了不少。”
他不痛不痒的态度让你怒气值加了不少。
“所以呢？你接近我是为了什么？”
长孙无间神色无辜：“那个怪人说我是怪物是吗？可我伤害过你吗？”
他眼睫扑闪，在灯光下如同振翅的漂亮蝴蝶剪影。
你一噎。
诚然，长孙无间对你很好，从未像你讨要过什么。
你的母亲甚至还说你比读大学的时候圆润了不少。
如果长孙无间是个吸人精气的怪物，你这时候应该疾病缠身，久卧床榻，而不是活蹦乱跳地质问他。
在你发愣时，长孙无间已经悄然捉住你的手。
他的手冰凉，没有什么温度。
头顶的吊灯猝然熄灭。
客厅陷入一片黑暗。
电视机正在播放着某款品牌的零食广告，欢快的背景音乐和此时的氛围并不相符。
由电视机发出的微弱的光让你看清此时的情景。
无数根触手在长孙无间身后乱舞。
其中几根触手亲昵地缠上你的腰。
柔软的触感。
你身体一僵。
对上丈夫的墨绿得如同宝石的眼睛。
“我不该瞒着你，是我不对。
但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