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是什么感觉？
如果是前一分钟我回答不了你。
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
好像是在雪地里一样，一片白茫茫。我看不到人生的回放，听不见好友的呼喊，感受不到落在身上的雪花。就在那么一瞬间，我就再也感受不到任何温度了。
我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可我连自己都感受不到了。我好像只剩下一个只会胡思乱想的脑子了。
当我重新感受到光线的时候，我看见了一个年轻的姑娘。
她躺在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刺耳的机鸣声环绕在每一位医生的耳朵里。
主刀的医生是一个有些疲惫的中年妇女。她忙而不乱地为那位姑娘做心肺复苏，嘴里还小声念叨着加油。
我轻轻伸出手触摸我的□□，可是我的手直直地穿过了我的身体。
原来灵魂出窍是这种感觉呀。
不痛不痒……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手里的动作终于慢慢停了了下来。
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我轻轻一跃，远离了我的□□。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穿过墙壁来到了手术室外。
我的好友与我的恋人相对而坐。
奈雅哭倒在了戴月的怀里，哭得不能自己。戴月的眼泪不住地往下流，似乎怎么流也流不干。
落言没有哭。他只是平静地坐在椅子上，看着门口上的灯发呆。
我飘到他们中间，可是没有人看见我。我想抱抱他们，可是我却再也摸不到他们了。
我坐在落言旁边。陪他一起等待最后的结果。
门，终于打开了。
落言一下子就站了起来，飞到了医生的面前。
医生摇着头，还说了两句话。
听到这两句话的戴月奈雅哭得更厉害了。
但落言仍然没有哭。他只是很有礼貌地向医生道谢，然后坐回了椅子上。
一动不动。像一尊雕像。
我重新飘回了手术室。心里闷闷的。
也许是以前过得太紧绷了。我难得地睡着了。
像是在小时候的摇篮一样，晃晃荡荡的。
我好像梦到妈妈了。
她没有说话，只是朝我摆了摆手，转头就走了。
我想追上去看看她，却怎么也迈不开脚步。耳边也响起了阵阵争执声。
我睁开眼，恢复了意识。
入眼，就是硕大的“为人民服务”。
地府难道也有党支部？
“她的体检报告里没有心脏病史，人又在壮年，不可能毫无征兆地就死去。”
“落言，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她的离世。但是现在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的死是谋杀。我们也不可能将警力耗费在一个不可能存在的凶手上。”
“小熊，时纪，她......每个人的死因都是心脏病，每个人的手腕上都有一个可疑的红点，每个人死亡的时候都在放烟花......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那么多的巧合。”
“可是，证据呢？”老刑警摸了一把脸，“落言，你是法医。你比我更清楚物证在一起案件里的重要性。没有证据，我们根本不可能立案调查。没有证据，哪怕我们抓住了凶手我们也定不了他的罪。”
“我知道......”落言看着桌边的绿植，有些失神。
“落言，有重大发现。”
会议室的门被人重重推开了。黄豆豆举着一个证物袋闯了进来。
那是......
塔罗牌！！！
我的心狠狠地一跳。
心脏病，塔罗牌，烟花，心灵模拟......
是他们。
我的心砰砰直跳。
他们到底是谁？
为什么要杀我们？
我，姐姐，小念，还有小熊。
为什么？
因为心灵模拟吗？
可是小熊似乎与整个组织并无关联。
他们杀我们是为了什么。
我的脑子乱得很。可是我隐隐感觉到我好像抓住了什么。
“命运之轮......”落言看着塔罗牌，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是在死者的钱包里找到的。”
我看见落言皱了皱眉，似乎不太高兴。
“我没有送给过她塔罗牌。她也不是塔罗牌爱好者。除了以前探案时偶然收到过一张塔罗牌，其他时候我没有见到她收藏的塔罗牌”落言顿了顿，接着说道，“那张塔罗牌我见过。和这张不是同一张。应该放在事务所里了。”
“好。”老刑警点点头，说道，“这个事件可能与我们最近一直在追踪的犯罪团伙有着关联。这条线，不能断。”
“明白。”
我看了眼装在物证袋里的塔罗牌，又看了看落言，感觉心落地了。
也许是因为我死了吧。我感觉时间过得很快。
我看见太阳从东边升起，慢慢悬挂在了穹顶，又看见月亮从东边升起，将太阳挤下天空。
也许只是我打个盹的时间。
形式变换。太阳又耀武扬威地挂在了天上。
落言似乎没睡好，眼下挂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整个人显得格外憔悴。
我有些心疼，想抱抱他。可是，我忘记我是一个已死之人。
我只能看着落言沉默地洗漱穿衣。
我看见他站在镜子面前站了很久，才慢慢扯起一抹牵强的笑。可没过两秒，他的又打开水龙头，重新洗脸。
落言没有去警局，而是直接去了事务所。
看着那熟悉的事务所。我感觉心里闷闷的。我有点不想回事务所。
可是，我总要回去的。万一真的有什么人留下了线索呢？没有人比我更加熟悉事物所了。虽然可能没有人知道我在......
我重新打起精神，跟着落言一起走进了这一间陪我二十多年的事务所。
明明不过是两天没来，再进入时却感觉到这个事务所变得陌生了。
明明和我离开时一样。
我像是一只捕猎失败的老虎回到了自己的，虽然待在了熟悉的地区，可是却不停焦虑着。
我闷闷地飘到窗边，看着他们忙碌着，感觉到了深深的无聊。
也许是无聊，又也许只是单纯想睡觉。
我坐到窗边打盹。阳光暖洋洋的。我感觉我像是一块巧克力，要被晒融化了。
当天边的云被烧得通红时，我才慢慢醒过来。
大部分的刑警已经离开了，只剩下落言和黄豆豆两个人还留在这里。
他们都没有说话。黄豆豆在站着看落言，而落言则在整理我的书。
我飘到他的身边，看向他手上的书。
是一本塔罗牌的介绍集，有点眼熟。可是，这本书不是还在预售吗？
我有些着急。想提醒落言，可是手却一遍又一遍地穿过他的身体。
怎么办？
落言看不见我，他只是呆呆地看着书的封面发呆。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将书递给黄豆豆。
“帮我查一下这本书吧。”落言说：“或许这是一条线索。”
夕阳的余晖渐渐散。
黄豆豆先一步回警局了，而落言还待在这间事务所。
而这里，只剩我们这一人一鬼了。
落言没有开灯。
但城市的霓虹灯还是反射在了地板上。
“吧嗒。”
好像有什么东西掉了。
落言和我下意识地蹲下去捡。
可是天黑了。我们谁也没有摸到掉下的东西。
落言没有去开灯。
“我该回去了。”他像是在对我说话。可是我知道没有人能看见鬼。
“你放心。”
我在黑暗里看不起落言的神情。可是我想，这个时候他的眼睛像是那条河，平静但却是活水。
我们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
绚烂的灯光照耀在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
小吃街上老板在叫卖着，小孩也在闹着要吃小吃，撸串的大哥喝着酒就忍不住吹起来牛，小情侣在卿卿我我地喝着半杯奶茶......
我走得累了，把自己揉吧揉吧，挂在了落言的背上。
也许是太累了。我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我招架不住，慢慢睡晕过去。
再醒来时是凌晨。
落言把我压成了纸片......
正当我龇牙咧嘴地把自己给挪出来时，落言翻了个身。
我感觉飘出来，把自己捏成3d的形态。
这么早起，不累吗？
我飘到落言面前，被他狠狠地吓了一跳。
和我比起来，他的相貌更像鬼。
乌黑的眼袋，惨白的脸色，麻木的神情......
不该是这样的。我不该死的，他也不该走不出去的。
第一次，我怨恨我的死亡。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直到他张了张嘴，无声地说了三个字。
你放心。
太阳慢慢升起来了。
阳光透过我照在了落言的脸上。
他闭了闭眼，然后起床，开启了新一天的生活。
做鬼的日子很无聊。我变得极其爱睡觉。有的时候，我能睡一整天。
除了睡觉，我的日常生活就是跟着落言跑案子。
落言的工作很忙。半夜起来进行出现场是常有的事情。
我很担心他，这半个年来他的休息时间并不多。
他好像是一个紧绷着的弦，松不得，动不得。
不是没有人劝过他，可他每次都是礼貌答应，第二天准时出现。
我们都知道，他的心里有个结，结解开了，人才能活。
我不知道过了多少天。
我和落言才在审讯室见到那个人。
当旁听完他的犯罪人生时，我感觉到我变轻了不少，像是摆脱了难以言说枷锁。
那一天，我和落言一起走出了办公大楼。
我在院子里和他相对而立。
他站着看蓝天。而我上前虚虚抱住他。
再见啦，落言。
番外1
这是你离开的第三年。
我抱着一束花来看你了。
如果你跑得快，现在应该准备上幼儿园了。
有的时候我感觉你就在我身边，你好像就在那里看着我。
可是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我好想你，真的。
你刚走的那一年，我不敢睡。
我一闭眼，眼前就是你在对我笑，耳边就是你在说着案子。
我怕我想你想得发狂，跟着你走了。
我不敢走，我怕我走了就没人记得你了，我也怕我走了你会生气。
你放心。
现在的我过得很好。
我会好好生活。我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好好工作。我不会再让想你一样的人遭受侵害。
你放心。
你把我拉出的深渊我不会再回去了。
我会抬头看蓝天，向前走。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