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川执笔的手微微一顿，心跳忽然漏了一拍。

    她一向擅长理性思考，可此刻却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的情绪在空气中蔓延。

    姜禾的神情淡淡的，眼睫轻轻垂着，像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可偏偏又透着点若有似无的冷淡。

    季如川低头看了眼那些情书，封皮上用心折叠的痕迹清晰可见，干净整齐，甚至还能闻到淡淡的香水味。

    她忽然有点懊恼，早知道就早点清理掉了，不至于让姜禾捡到。

    她清了清嗓子，装作若无其事地解释：“我不是故意放在那里的，这段时间没注意检查课桌……”

    姜禾翻书的手顿了顿，眼睫微微颤了下，却依旧没抬头。

    季如川心里更虚了几分，她向来没在意过这些信的存在，可现在姜禾就坐在她面前，白皙修长的手指点在桌沿，脸上虽然没有明显的不悦，却偏偏让她莫名紧张。

    “那些信我没回过，我也不会回。”季如川下意识想解释清楚，语气格外认真，“但也没随便扔掉。”

    话音落下，姜禾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目光在季如川脸上停了一秒，语气平静得让人听不出喜怒：“是吗？”

    她神色淡淡的，像是随口一问，季如川连忙补充道：“我真的没喜欢写信给我的人……其实我之前，甚至都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感觉。”

    姜禾闻言，终于轻轻笑了一声，语调不疾不徐：“那你现在知道了吗？”

    季如川一愣，下意识想要回答，可目光落在姜禾身上时，却陡然停住。

    女孩坐在昏黄的灯光下，长发柔顺地垂落在肩头，眉眼精致，肤色白皙透亮，微微侧过头时，纤长的睫毛在眼睑处投下一道浅浅的弧影，整个人像是一幅静谧又耀眼的画。

    直到遇到你，我才知道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我才知道什么是心动。

    就在她怔愣间，姜禾微微偏头，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语调轻轻的：“怎么不说话了？”

    季如川呼吸一滞，耳根悄悄地染上了一抹微不可察的红色。

    季如川心里一紧，暗暗吸了一口气。

    救命，还是先不回答吧。

    姜禾却像是没打算轻易放过她，手肘撑在桌上，微微偏头看着她，语气平静得不带任何波澜：“再说了，都没打开过，你就这么默认一定是情书吗？”

    她顿了顿，唇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地补了一句，“而且，怎么看你很熟练的样子……你经常回去看里面的内容？”

    季如川心里“咯噔”一下，顿时警铃大作。

    她当然没有经常看，但姜禾这么问，她要是急着解释，反倒显得心虚。可要是慢半拍再开口，又容易让人误会她默认了……

    完了，姜禾太厉害了，我要是不注意就掉坑里了。

    季如川心里在发毛，斟酌了一秒，立刻摆出一副无比真诚的表情，眼神干净澄澈，语气坚定：“我没有经常看，我真的没有很在意那些。”

    她停顿了一下，直视着姜禾的眼睛，语气比刚才更认真了几分：“真的。”

    姜禾语调平稳，似乎全然不在意：“你别紧张，你没有必要向我解释这些。”

    但季如川心里却跟警钟大作似的，紧张得连脊背都绷直了。不解释？开什么玩笑！她这语气听着平静，可这脸色，这眼神……我不能拖一秒。

    于是，她毫不犹豫是抢着说：“我当然要解释，我肯定要解释的！”

    姜禾一愣，眼波轻轻一漾，脸上却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微妙地透出一点不易察觉的情绪。

    空气突然有些安静。

    季如川愣了愣，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反应过度了。可下一秒，她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

    姜禾没有接话，也没有移开视线，而是就这么看着她，眼神沉静，却带着几分难以形容的意味。

    教室的灯光落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柔和又干净，天生带着一点疏离感，可此刻，目光里分明藏着一点……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

    她为什么这么看着自己？

    季如川忽然有点慌了。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姜禾，不是冷淡，也不是温柔，而是一种更微妙的、不属于朋友关系的情绪。那双眼睛像是藏着什么情感，但又不愿轻易泄露出来，让人忍不住想追问，却又不敢太过逼近。

    季如川屏住呼吸，试探性地开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姜禾依旧没有回答，只是微微偏了偏头，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耳尖的颜色却悄悄染上一抹浅红。

    季如川愣了愣，慢半拍地意识到自己刚刚说了什么。

    她就这么毫不犹豫、心直口快地把话讲了出来，在姜禾面前毫无保留地袒露心声，连一点拐弯抹角的余地都没有。

    她怎么就这么顺理成章地解释了？

    她为什么非要姜禾知道自己对那些信根本不上心？

    她到底在紧张什么？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季如川抿了抿唇，心里忍不住自嘲：她这个个性，恐怕是根本不可能搞什么暗恋的吧。喜欢一个人，她一定得让对方知道，哪怕不说破，行为也早已昭然若揭。

    那……姜禾呢？她不知道吗？

    季如川忽然有些恍惚，像是终于站在某个更清晰的角度，回望自己这段时间以来的所作所为。她几乎是光明正大地围着姜禾转，找各种理由靠近她，主动帮她做事，哪怕只是个小小的心情波动，她都能迅速察觉，甚至比姜禾自己还要在意。

    她都做到这个程度了，姜禾会察觉不到吗？

    一瞬间，季如川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回姜禾身上。

    姜禾仍然安静地望着她，可那双大眼睛却浮起了一层浅浅的羞意。她没有别开视线，也没有反驳什么，甚至连刻意掩饰都没有，只是静静地、微妙地害羞着。

    天色渐暗，夜幕悄然降临，教学楼外的路灯次第亮起，温暖的橘黄色光晕投射在走廊上，将窗棂的影子拉得细长。

    自习的人逐渐稀少，偶尔有翻书和窸窣的脚步声，却显得格外静谧。

    季如川合上笔记本，舒展了一下筋骨，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姜禾：“好了，学习任务完成，我们回家吧。对了，你怎么回去？”

    姜禾低头收拾东西，语气平静：“坐公交车。”

    “我也是。”季如川闻言，嘴角微微扬起，看着姜禾纤细白皙的手指在桌面上翻动笔记本，眼神不自觉落在她侧脸上。

    姜禾垂着眼，眉眼柔和教室里的挂钟滴答作响，时间缓缓滑向八点，姜禾抬眼看了看教室里空荡荡的座位，又看了眼窗外夜色，轻皱眉心：“我得走了，太晚了，怕赶不上公交车。”

    话音刚落，季如川已经动作迅速地站起身，三下五除二地收拾好书包，一边把教室的灯关掉，一边利落地锁上窗户，最后回身锁好门。

    她拉住姜禾的手腕：“走，我们快点。”

    姜禾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季如川拉着跑出了教学楼，夜风扑面，带着初夏的微凉。操场上还有三三两两的学生，星星点点的灯光映照在柏油路上，拖出两道细长的影子。

    跑了几步，姜禾终于忍不住喘了口气，气息微乱地说：“我跑不动了……”

    季如川回头看她，眼底漾着笑意，声音却透着认真：“那就走快一点。”

    说着，她的手指微微收紧，牵住姜禾的手。

    姜禾的脚步微顿，指尖轻微蜷缩了一瞬，夜色掩去她微红的耳尖。她偏头看季如川，发现对方神色自然，甚至有些漫不经心，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这个无意间的亲密接触。

    夜色下，街灯柔和的光落在两人身上，拉长了地上的影子。她们大步流星地朝公交站走去，风轻轻拂过，两只交握的手一直没松开。

    两人一路疾行，夜风裹挟着凉爽拂过脸颊，吹乱了姜禾鬓边的发丝。

    季如川握着她的手，步履匆匆，指尖却温热而坚定。

    等她们气喘吁吁地抵达公交站，正好看到一辆公交车停在那儿，车身微微震动，像是随时要启动驶离。

    姜禾抬眼看了一下公交站牌，微微松了口气：“赶上了，赶上了。”

    季如川则毫不犹豫地一手握紧姜禾，一手向司机挥手，声音透着喘息，却依旧清亮：“师傅，等一下！”

    司机探头看了看，便放缓了即将合上的车门。两人连忙跑上车，季如川回头看了眼姜禾，唇角微微扬起，眼底带着幸运的笑意。

    刚一站稳，她就习惯性地伸手去口袋摸零钱，却摸了个空。

    姜禾看出了她的动作，没等她说话，已经从书包里拿出零钱，熟练地投进了投币口。

    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末班车上的乘客寥寥无几，整辆车显得格外安静。车窗外，城市霓虹闪烁，街道被路灯镀上一层温柔的光晕。

    季如川侧头看了看姜禾，女孩坐在窗边，脸颊被车内暖黄的灯光映得柔和，长睫轻轻颤动，眉眼间透着一丝因奔跑后未散去的红晕，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季如川又转头看窗外，正在欣赏车景的时候，突然感受到肩膀一沉，一阵温热的气息悄然靠近。

    她微微一僵，目光下意识地侧过去——姜禾静静地倚在她的肩上，长睫微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