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如川低头帮姜禾收拾桌面，动作不急不缓，却透着一股不容拒绝的细致。
她把姜禾散落的笔一本正经地归位，顺手把摊开的笔记本合上，轻轻拍了拍桌面：“好了，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教室，走廊的灯光明明灭灭，将影子拉得很长。教学楼外，夜风携着青草和泥土的气息，轻柔地拂过肌肤，像是一场无声的安抚。
她们的步子很慢，仿佛在享受这短暂的片刻安静。肩膀偶尔擦过，衣袖轻轻蹭在一起，又很快分开。
沉默并不尴尬，反而像是某种默契。
直到姜禾忽然停下脚步，眉头微蹙，像是才想起什么，声音里带着些许懊恼：“糟糕，我忘记买卫生巾了。”
季如川下意识侧头去看她，夜色下，姜禾的侧脸轮廓柔和，眼神里带着一丝淡淡的无奈。
“你室友有吗？”季如川顺口问道，可话刚出口，她立刻意识到，现在这个时间，大家都在上晚自习，宿舍里根本没人。
她微微皱眉，随即语气轻快地道：“哦对，大家都不在。”
姜禾站在原地，显然在思考解决办法，季如川已经迅速做出决定：“你先回宿舍，我去买。”
姜禾微微一怔，抬头看着她，眼里浮现一抹迟疑：“可是……晚自习快上课了。”
“没事。”季如川笑了笑，语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迟到一会儿又没人发现。”她侧头看着姜禾，眼底带着些戏谑，“再说，我有正当理由。”
她的笑容一如既往地灿烂，像是漫天星光洒落湖面，亮得让人移不开视线。
姜禾望着她，眼神里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是意外，又像是……一点点无法言说的触动。
片刻后，她轻轻点了点头，语气温和：“……那就麻烦你了。”
小卖部门口，人来人往，刚下自习的学生三三两两地买着零食，谈笑声偶尔混进夜色里，消散在灯火稀疏的校道上。
季如川穿过人群，步伐干脆地走向货架，目光精准地扫过一排商品，随即弯腰拿起一包，走到柜台前付账。店员熟练地输入价格，手指刚输完价格，季如川便已付钱再伸手接过袋子，头也不回地迈步离开。
店员愣了一下，季如川的身影已消失在街灯照不到的路口。
季如川快步往宿舍楼走，步子不算快，但有股压不住的急切。她没跑，怕自己气息不稳，敲门的时候显得太狼狈。夜风顺着走廊灌进来，吹得楼道的灯光微微泛黄，她站定在姜禾寝室门口，抬手轻轻敲了敲。
门很快开了，姜禾站在门内，似乎是刚整理好衣服，袖口微微挽起，露出一截纤细的手腕。寝室的灯光温暖，将她的眉眼晕染得柔和许多，带着夜晚特有的安静。
她看了季如川一眼，语气自然得像是早已习惯了对方的存在：“这么快？我才刚换完鞋子。”
季如川嘴角一扬，语调轻快：“那是。”她将袋子递过去。
姜禾接过，低头看了一眼，指腹轻轻揉了下塑料包装，抬头时眼神里带了一丝无声的笑意：“谢谢。”
季如川看着她，没急着说话。过了两秒，她随口道：“要不要我帮你去接热水？”
姜禾愣了一下，眼里浮起一丝笑意：“你是不是把我当小朋友了？”
“没有，你不是小朋友。”季如川笑了一下，嘴角扬起一个轻快的弧度，眉眼间带着点少年气的散漫，又藏着一点有意无意的认真，“反正，对你好不需要经过思考。”
姜禾没接话，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低头把袋子放进抽屉里，随后才开口：“快回教室吧，别迟到了。”
“好。”季如川应了一声，语气听起来漫不经心，脚却没挪动，目光仍落在姜禾身上，像是想多看一眼。
姜禾看着季如川还站在门口，眼神不由得带上几分无奈。夜风透过走廊的窗吹进来，卷起她鬓边的碎发，也让寝室里带着暖光的空气里多了一丝清爽。
她抬起手，轻轻地推了推季如川的肩膀，力道不大，带着点催促的意味：“回教室吧，还有什么事啊？”
季如川没动，低头看着她，嘴角扬起一个带点痞气的笑：“没事啊。”她顿了顿，眼神坦荡又带着点少年人的直率，“就是想多和你单独待一会儿。”
姜禾愣了一下，而季如川的目光落在她刚才推自己肩膀的手上，唇角笑意更深了一些，带着点玩笑，故意拉长了声音道：“姜禾同学，你这是在校园暴力啊。”
姜禾瞥了她一眼，知道她又在逗自己，干脆不客气地抬起手，轻轻在她手臂上拍了一下，语气淡淡的：“现在才是。”
季如川被这一下打得笑出了声，眼里的狡黠更甚，像是被逗乐了：“哎，受伤了，得去医务室——”
“行了，快回去吧。”姜禾作势要关门。
季如川这才笑着往后退了一步，抬手朝她挥了挥：“那我走了，你早点休息。”
最近的日子里，季如川依旧在姜禾身边晃悠。
她总是理直气壮地找各种理由靠近姜禾，有时是递作业，有时是讨论题目，有时甚至只是单纯地走过她身旁，顺手揉乱她低垂的发丝，再被姜禾微微蹙眉着轻轻拍开。
季如川并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异常，甚至没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已经在姜禾身上停留得太久。
她只是觉得，日子变得轻快许多，哪怕是晚自习间隙抬头看一眼埋首书页的姜禾，心里也会生出几分愉悦。
姜禾本就长得极美，眉眼干净而疏淡，睫毛纤长，鼻梁高挺，稍稍低头时，侧脸的弧度显得尤其温柔。她的肤色白皙，连伏案书写时微微露出的手腕都透着清冷的美感，像是画里走出来的人。她认真的时候话不多，可即便不说话，也足够吸引目光。
而季如川呢？她的漂亮是带着英气的，甚至带着点少年气的洒脱。她身形高挑，腿长肩宽，眉眼锋利又生动，笑起来的时候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肆意感，仿佛能让周围的空气都亮起来。这份肆意，叫人很难不被吸引。
所以，她从来不缺乏关注。
年级里总有女生想认识她，或是更进一步地接近她。有人会偶遇她刻意找她搭话，有人会在季如川班级走廊窗外看她，还有人更直接些，把精心折好的信悄悄塞进她的抽屉里，藏在那些干净整齐的书本缝隙间。
只是，季如川这段时间忙着学业，忙着围着姜禾打转。
她根本没发现自己抽屉里有一些情书，直到有一天。教室里只剩零星几个人在自习，空气里弥漫着翻动书页的细碎声响。
季如川正与姜禾并肩坐在课桌前讨论一道数学题。她穿着干净的校服，袖口随意挽起，露出一截流畅的手臂线条，整个人透着一股少年气的清爽利落。她的眉眼深邃，睫毛很长，低头思索时，侧脸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却又被眉宇间那股专注的神色柔和了几分。
姜禾则是另一种风格，天生带着冷淡的美感，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白皙细腻，坐在阳光下仿佛自带柔光滤镜。她微微侧头，看着季如川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眼神平静而专注，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忽然，季如川灵光一闪，找到了一种巧妙的解法，她放下笔，语气略带几分得意：“这样做是不是更快？”
姜禾仔细看了一眼，点头道：“不错，我去拿你的错题本，你写一遍完整的过程。”
“好。”季如川理所当然地接过她的笔，顺势坐进姜禾的位置，手肘懒懒地撑在桌面上。
姜禾起身，走向季如川的座位，拉开她的抽屉。里面的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连书本的边角都对齐了，错题本规整地放在一侧。
她伸手拿起，却发现抽屉里竟然有两本，不知道是写在哪本，干脆都拿上。
刚转身，书页间夹着的几封信忽然滑落，轻盈地飘落在桌面上。
姜禾微微一怔，垂眸望去，信封上的字迹清秀隽永，赫然写着——“季如川”三个字。
她弯腰捡起，翻了翻，封口未拆，显然是别人写给她的信。信纸叠得整整齐齐，纸张边缘甚至还带着一点淡淡的香味，透着一丝精心准备的痕迹。
姜禾随意扫了一眼，手指轻轻捻着信纸，转身走回去，将错题本和信一同放在季如川桌上，语气平静地开口：“有人给你写信。”
季如川闻言，手里的笔一顿，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瞬间落在姜禾手中的几封信上。
“糟了。”季如川心里一沉，汗毛几乎竖了起来。
她当然知道这些信是什么，完全是自己粗心大意，一直忙着学业、忙着姜禾，完全忘了处理这些莫名其妙被塞进来的信件。现在倒好，这倒是提醒起我要处理了，只不是为什么偏偏是姜禾啊。
她眼底闪过一丝慌乱，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生怕姜禾会多问一句，连忙挤出一抹笑，佯装镇定：“哦，知道了……这些没什么，我们先做题吧。”
说完，她飞快地伸手，把那些信整齐叠好，随手夹进另一本错题本里，动作干脆利落得像是在处理什么无关紧要的试卷草稿，唯独指尖微微发紧，暴露出内心的紧张。
姜禾就那么看着她，一言不发，眼神幽深。
季如川一向是镇定自若的，可此刻的神情，分明带着一丝难得的局促。这种局促，倒不是面对暗恋者的困扰，而是……某种试图掩饰、又怕被发现的心虚。
姜禾没说什么，只是微微垂下眼睫，指尖漫不经心地翻动书页，视线落回题目上，像是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原本的专注已被微妙的情绪打破。
季如川的笔尖在纸上划过，写下解题步骤，余光却总忍不住瞥向姜禾。对方的神色看似平静如常，但少了往日那种放松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