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德特里克

    藤田麻优的住所在一栋单独的别墅里，门口有着能在夏日留下斑驳阴影的花架，上面盖满了厚厚一层花朵，秋千在风中摇着，问蜜蜂知不知道主人的去向。

    推开门，宽阔的客厅做成了下沉式的，增加了空间感，墙上绘着波涛汹涌的大海，墙壁的装饰是一体，可以根据季节变换，房屋中央的旋转楼梯很平整，走上来二楼工作间里的三台显示器连在一起，屏幕上浮动着特效，仿佛主人只是暂时去休息一会，椅子还是整体的科技舱式。

    看得出房子的主人是个富有浪漫色彩的人。夏油杰聚精会神，却没有发现任何残秽。五条悟走进了女主人的房间，藤田麻优的房子里只有一间卧室有生活的痕迹，很好辨认。

    四柱床很有复古的气息，梳妆台、首饰盒样样整整齐齐。

    五条悟进来没有动其他任何东西，径直打开了梳妆台旁边的柜子，里面是各式的女士化妆品和香水，都在保质期内。

    直到夏油杰看到五条悟把所有的香水挑出来开始逐个辨认时才恍然大悟：原来麻优留下的信息并不在寄给克鲁特的文字里，而是将真正的信息用这种方式包含了进去，最终送到了克鲁特手上。

    五条悟再一次证明了最强适用于各个领域，他努力嗅了嗅因为浓烈香气快要失灵的鼻子，抓住曾经那一瞬间的香气给他的感受，继续分辨了起来。

    所谓印象派，就是把一瞬间的感受变成现实固定下来，画面往往是大脑的想象参于其中，因此形成的美感震撼人心，具有打动他人的能力，此谓之艺术。

    五条悟手上抓着的白色香水瓶看起来像是跌打损伤药，往手腕上试了一下，酒精味散过后是一阵淡淡的茶香，仿佛雪后初霁，冰天雪地里传来的幽香，五条悟的眼神变了，找到了，就是它。

    柜子里每一瓶香水都有介绍它名称的卡片，这瓶的卡片上面写着：灵（21g）——每个人死后身体会减轻21克，这便是灵魂的重量，在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会死亡，生命只是自然给予我们的一段美好过程而已。

    这21克，也就是生命的重力，代表着灵魂的分离。

    将自己的思想和灵魂凝练到21克，即使有一天离去，这一份爱也不会因为生命的消亡而消失，只会随着灵魂更深刻、更隽永。

    六眼察觉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有一种咒术师的术式，即便本人死亡后，也不会随之消失，咒术师藤田麻优的术式——“留影”就是如此，只有触碰特定的媒介才会发动，来搞保密工作的人肯定想不到，信息会以这种非科学的手段保留下来。

    五条悟向夏油杰点点头，示意自己要开始了，夏油杰心领神会立刻下‘帐’，随着香水在空气中的泼洒，一个女人的形象逐渐清晰了起来，藤田麻优终于出现在两人眼前。

    “你可让我们好找啊，”五条悟大喇喇的站着，目光通过墨镜盯着眼前的留影。

    留影并不具备沟通的能力，因此只是吐了吐舌头调皮的笑了，看来她也知道自己留下的信息有多难解啊，这根本不是为克鲁特准备的，五条悟内心吐槽道，“废了这么大劲把我们找来，你想说什么？”

    面前的留影用动听的声音开口了：“你们不必去寻找我，在这件事上，最初犯错误的人是我。”

    “接下来我要说的，是一个关于野心和罪恶的秘密，我曾经有所耳闻，不知不觉回过神来，早已深陷其中……”

    女孩的残影带着不易察觉的忧伤，隔着时空向二人娓娓道来。“德特里克堡是美国生物化学武器基地，位于马里兰州弗雷德里克，致力于开展生物医学和外国动植物病原菌的研究……长达20年的时间里，就有约7000多人被迫接受生化武器试验，这一切只是开始。”

    麻优来自日本，怀着为人们解除病痛的信念求学美国，因为成绩优异被选中来到德特里克堡工作，没想到自此深陷泥沼。

    “我已经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我不知道我贸然退出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女孩眼中含着泪水，强烈的诉说看不出是孤身一人时的影像，也许她真的，需要有一个对象来倾诉太久了，克鲁特是最接近她内心的那个人，他们之间却隔着无法跨越的距离，你就在我身边，你看到的却不是真正的我自己。

    没有人打断她的痛苦，这场罪恶的灾难已经悄悄开始，不知会蔓延到何种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麻优激动地情绪终于平息，她擦干眼泪再次露出笑容，带着罪恶感和如释重负：“你们知道吗？我的术式其实没有很强，只能在留有自己大量咒力的物品上才能施展留影——”

    五条悟眉头皱起，感觉有事不妙。夏油杰不做声。

    麻优自顾自地说着：“和我们很相似，西方超自然世界观里，想要获得强大的力量有三种方式：把自己和强大的存在联系在一起，等价交换原则，以及——献祭，对了，献上自己的生命换取术式一生只有一次的增强。”

    藤田麻优之所以消失的无影无踪还能以这种极其隐蔽的咒力方式传递信息，如果不是六眼恐怕特级术师也不敢说就能发现秘密，皆是因为她早已离开了这个让她无法发自内心笑出来的世界。

    “所以我就想啊，克鲁特这么笨，还是要写封信留给他，如果有人看到了这段信息，新的世界就交给你们了，我选了个好地方，就不往前走了，嘻嘻——再见……”

    说完残影就彻底消失了，夏油杰确认了咒力的残秽荡然无存，过程中他用能够记录信息的咒灵记录了一部分留着回去交差，事已至此，已经不是二人能干预的层面了。

    庄园里克鲁特坐在玫瑰花田里，看着那帮人已经打了一天了，嗑药了吗这么上劲？把花都打坏了真是暴殄天物，麻优——你到底在哪啊？

    藤田麻优在最后的时光里穿上了她最喜欢的裙子，曾经她觉得一个女人，只有年轻漂亮的时候是美好的，老了就什么也没有了。现在她想通了，不论职业、不论年纪、即便你身陷囹圄，也随时可以去燃烧，去绽放自己——她走到了海边的一处悬崖边上，脚底下惊涛拍岸，她的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手枪，术式已经完成，接下来只要献祭，自己就将以另一种方式，活在这个世上。

    “克鲁特，要好好照顾自己啊——”背对着大海她微笑望着来时的方向，仿佛是在友人的欢送下坐着飞机返回自己的故乡，那个樱花盛开的故乡。

    ‘碰——’地一声，她脸上的笑容随飞溅的血液凝固，一道白色的身影向大海坠去，远处顽皮的小孩在高高的桥上丢下了手里的白花——

    术式发动：“留影”。

    克鲁特望着天上的月亮，觉得今天夜里的风似乎很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