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瑜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默默跟着林铭走。林铭把他拉上车,白瑜心里突然一阵没来由的恐慌,上车之后林铭是不是会和白江一样,开始训他。
一想到从前白江的样子,白瑜的手有些发抖,他咬紧了嘴唇,可是他差不多被冻了一晚上,现在漏在外面的皮肤都被冻的发麻,二月的天冷风仍旧刺骨,这个小小的县城似乎正居于南北的中央,吹不来北边的雪,也吹不来江南的春。
奇怪的是林铭上车之后一句话没说,只是一直静默着。白瑜不知道他在干什么,这种静默似乎更令人害怕,他不想再被灌鸡汤了,也不想和那些烦人的亲戚说话,他们只会用自己的眼光去不屑而又无知地评判所有他们见到的事物、白瑜低着头,眼泪又止不住地涌上来,他努力地把眼泪憋回去,
“不可以哭。”他在心里不停地跟自己说。
“你饿吗?我也没吃早饭,要不我们找个地方吃饭?”
白瑜愣愣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听到林铭没吃早饭,他又沉默了,最后还是像个哑巴一样,什么都没说。
“你想吃什么?林铭自顾自发动汽车,煎饼果子可以吗?”
白瑜点了点头,怕林铭没看到,又很轻地“嗯”了一声,只是他自己都觉得可笑,这么小的声音,谁又能听见呢?
可是林铭似乎真的听见了,他开着车往附近的集市上驶去。
车外仍然很冷,白瑜猜测车里应该是开了空调,虽然林为欢曾经抱怨说自己家的车开不开空调都一样,但不可否认的是林铭的车里真的很暖和。
到了小摊前,林铭打开手机,“老板,来两份煎饼果子。”小摊上夫妻俩忙忙碌碌,“扫码付钱。”
等待的过程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林铭一转头又看到了卖豆浆的。
“来两杯豆浆。”
不一会林铭一手煎饼果子一手豆浆的就回来了,“给你,能喝豆浆吗?”
白瑜点了点头,很小声地说了句“谢谢。”接着打开了装着煎饼果子的袋子。
似乎在小孩子好不容易觉得放松一点的时候开始讲大道理是大人的通病。但林铭仍旧是什么都没说,好像他只是白瑜一个很好的朋友,不会管白瑜有没有学习,只是很平淡地带着他,干那些似乎变得【无关紧要】的事情,
白瑜心里突然没来由地一阵恐慌,这个时候总该和他说【正事】了吧?但他又莫名觉得自己一想到待会林铭嘴里将会说出的话让他无法接受。他想不出来那会是一个多么怪诞的场景,尽管这种事情以前经常在别的大人身上发生,以白瑜平时的性子,基本没人和他说话,就算是老师,亦或是父母,亲戚,也都是怀着某种目的去接近的,而这种目的基本上也已经写在了脸上——
一边否认他一边又抱着不切实际的幻想,希望他在某一天突飞猛进回到以前(知道他过往的,比如白江)或者达到某个高度(跟别人攀比而已)。
白瑜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一种没有索取目的的接近,会不会是这个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
他还是低着头,心里尽量做好接受林铭长篇大论的准备,只是他等了好久,林铭还是跟他一样沉默着,什么都没说。
白瑜看了看身边的行李箱,林铭突然开口:“不想在家待着了?”白瑜攥着衣角,不敢抬头看他,尽量把声音放大让林铭听的清楚一些。
“对。”
“有没有想过去哪里住?”林铭又问。白瑜犹豫了一下,“没有。”
“来我家怎么样?我刚到这,正好有个房子。”
白瑜顿住,有些不知所措,林铭也有个儿子,比白瑜大几岁,今年刚考上大学,好不容易林铭【解放】了,现在又要摊上他这个累赘,被那些话多的亲戚听了更觉得丢人了。
林铭见状也没继续说下去,只是默默发动汽车向其他的方向开去,过了一会他停下车,解开安全带,对白瑜说:“你等我一下。”
白瑜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他透过茶色车窗往外看去,是学校附近的一个小区,外面静悄悄的,没什么声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铭回来了,他示意白瑜下车,白瑜打开车门下去,林铭把他的行李箱也一起拎下来,白瑜不明所以,林铭把手里的钥匙递给白瑜。
白瑜有些懵懂地把钥匙接过来,林铭带着他上了几节楼梯,走进一个不算很大的小屋里。
“给你租了个房子,今天这事我做主了。”看着白瑜满脸震惊的眼神,林铭勾了勾嘴角,略微严肃的表情终于缓和了一些。
“我不告诉你爸。”
看着白瑜不可置信的样子,林铭又带着他在出租屋里走了两圈,“你的了。”
他又跟房东说了几句,房东似乎早就迫不及待要搬出去,林铭把房东剩下的几件东西装进后备箱,又搬到房东的新家,白瑜站在原地,似乎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铭回来了,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拧开矿泉水瓶盖喝了一口,对着解释道:
“本来想留着这个地方做生意的,跟你爸想法一样,没想到这么快就提前用上了。”
他站起身,看了看白瑜,“以前都没见过你,真是可惜,我先走了。”
白瑜呆愣愣地说了句再见,林铭的身影一转眼消失在楼道里。
真是奇怪了,简直像是一场没有结局的梦一样,白瑜满脑子都是这个念头。
过了好一会,他打开行李箱,把之前拿到的各种东西摆在屋子里,小屋好像真的有了【家】的样子了。
良久,白瑜把书包放在沙发上,自己坐在床上,仍然觉得一切十分梦幻,明明几乎不可能的事情竟然在十几分钟之内奇迹般实现。比迷茫更多的是喜悦,他终于可以离开那里了。
白瑜把书包里的东西拿出来,开始写作业,脑子里仍然想着刚刚的事情,有些心猿意马,写了一会他放下笔,因为这个时候白江的电话打了过来,他已经无法假装忽视一串串的消息了。
“白瑜,你现在在哪?”白江的声音没有很恼怒,但白瑜已经听到了他隐隐压制的怒火,或者说这是白瑜练出来的预警,一旦他回去,迎接他的就会是白江假装的苦口婆心“你得好好学习知道吗,都是为了你好……”再加上一顿对林铭的贬低,“你舅舅真是的,找个房子就……”白瑜想到这,冷笑出声。
白江已经有些不耐烦了,“你到底在哪?哑巴了?”
白瑜也没惯着他,不知道为什么,虽然这个举动特别冒险,但他就是无端很信任林铭。
“我在地球上,有本事过来找我。”
白江一听直接报了粗口:“白瑜你踏马想咋的?造反了是不是?”
白瑜一听更是云淡风轻起来,“老登我住校了,离婚了的话给我打点生活费,要不然我连饭可都吃不上了。”
白江听后直接被气个半死,白瑜直接挂了电话,嘴角不自觉上扬着,被欺负了十几年了,总算出了口恶气。
说起来白瑜其实欠白江的也就那些钱,除此以外白江几乎就是一个披着羊皮的狼,白瑜要是不顺从他的想法,就会被打上【不孝】【怎么生了这么个东西】等等一类让白瑜一听一股无名火的骂人词汇。
嘴上说着尊重他的意愿,实际上都是每次他对白瑜发火发到尽兴之后说的话,而白瑜之前有段时间被同学孤立了,更是天天只能听他说话,偏偏白瑜还真就没有能打得过他的时候,说起来是真的很丢人,小时候就算了,长大点了又是社交障碍又是重度抑郁影响了身体,现在的他除了体型上其他德尔部分和几年以前几乎没区别。
想想就心烦意乱,那个老登还骂过他畜牲,而他当时只是运动量太大了不想上那个傻瓜兴趣班而已。
半辈子行善积德,半辈子被骂成狗,这种破日子谁爱过谁过,反正他白瑜是要解脱了。
想到这里他又开始忍不住担心,林铭真的不会告诉白江吗?
算了告诉了又怎么样,大不了他把门锁了,白江有本事踹开吗?真踹开了他就报警。
虽然不知道警察管不管,白瑜想到这里又是一阵烦躁,运气不可能那么背。
白瑜躺在刚铺好的床上,似乎格外舒服。还有大把的时间供他挥霍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临走之前他顺走了家里的几个充电器,下个月网费大不了自己交就完了,想到这里,他又觉得有些担心,下个月杂费怎么交才好呢,总不能一直让林铭帮忙付吧,他又坐起来,自己这个身板完全不适合去勤工俭学,除非他不想要命了、
白瑜想到这里又开始焦虑,他上网搜索兼职,只可惜基本都是要成年的,他又开始想网上比较常见而且比较适合他这个废物的兼职工作。
画画,写小说,唱歌,配音……唱歌配音他没有专业的工具,而且自己虽然比较喜欢唱歌,但是根本没有正经学过,其他人的评价几乎也是两极分化——有说特别好听的,也有说跑调的。但总归是没钱,画画虽然也属于他比较感兴趣的行列,但是同样需要钱,如果是板绘的话还需要控笔的技术,各种调色,比单纯纸笔更难。
思来想去,倒是写小说划算一些,但写小说真能挣到钱那还是太玄幻了,就连他自己都不太相信,可是事到临头不行也得上了。白瑜搜索了一些写小说的基础知识,接着就开始照葫芦画瓢写大纲。
过了一会大纲写的差不多了,白瑜又开始搜索资料,刚写出一个开头,却又不知道该接什么好,剧情细节仍旧很空,想提笔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写,一看字数527。
白瑜叹了口气,退出打字软件,打开百度开始搜索热门小说。
很快他在一堆书里找出一本符合胃口的,点击开始阅读,电子书他几乎没看过几次,再加上刚离开家,这种感觉就显得分外奇妙。
白瑜晃了晃脑袋,努力让自己适应这种感觉,没过几分钟,他就进入了状态。
不得不承认,这个小说作者在细节上处理很到位,描写也足够详细,只是这样的话难度也随之升高,一边详细描述一边埋伏笔做铺垫,那种耐心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白瑜看了一会,放下手机,心说作者你不嫌累吗,你写的不累我看着都很累。沉思了一会,他又开始打字,只不过速度慢的惊人,又过了一刻钟,他实在是没了耐心,把手机熄屏,闭上眼睛又开始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