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燕行瞬间思绪纷飞。
理智与情感在脑海中不断拉扯,自尊心让他在温旎面前无法低头。
他清楚的知道,这件事或许有古怪,能帮助他解决这件事的温旎更有古怪。
但现在好像也没有别的方法了。
段燕行决定不管有没有用都试试,“请您帮帮我。”
温旎微笑道:“要我帮你?”
她斜倚着墙壁,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修长,她的视线透过玻璃窗看向庭院,在灵视下,那里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
在迷雾中央站着一个人影。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能给我什么呢?”
段燕行微微一怔。
他没想到自己已经低头了,对方竟然还要条件,几乎瞬间,他就想明白自己陷入了误区。
他们之前也有很多位‘母亲’。
那些都是老头子从不同地方带回来的,有年龄大的也有年龄小的,最小的一任母亲甚至只有22岁。
但是,父亲从来没有给过她们名分。
婚姻的形式被简化到极致——没有登记,没有仪式,他只是某日带回一个陌生女人,让他们唤她“母亲”,便算过了仪式。
她们性格各异。
有怯懦顺从的,也有强势专横的,有人一来便费尽心机讨好他们,想要在这个家里生存下去,也有人对他们漠视不理。
当然,最多的是日日围着老头子打转,想要给他再生一个孩子,盼着日后能多分一杯羹的人。
无一例外,他们那些‘母亲’都死了。
栖园祠堂里的牌位,有他们亲生母亲,也有这些后来的母亲。
段燕行不认为温旎是特殊的。
他觉得她的目的与她们相同,都是冲着老爷子的钱来的。
但她的手段比她们高多了。
竟然能让老爷子心甘情愿的与她领证,并且死后将自己的全部遗产与股份都交给她。
段燕行思考自己能给对方什么,他很认真的在想。
钱?他没有。
况且,温旎现在掌握段氏所有股权,已经一跃成为最富有的人之一。
“我没有钱。”段燕行自嘲般说道,“父亲除了每月一千五的生活费之外,不会再给我们一分钱。”
温旎眨了下眼,“啊?”
不可能吧。
富二代这么穷?
段燕行继续说道:“我也没有有用的人脉。”
他沉默了下,“长这么大,我所认识的人都是这座园子里的。”
温旎:“……?”
她第一反应是不相信,紧接着涌起强烈的好奇。
段老爹的掌控欲,已经病态到不允许自己的孩子外出了吗?
像是听出了电话那头的沉默,段燕行直截了当道:“是的。我们几个从未去外面上过学,我们一直所接受的是家庭教育。父亲请了名校的教师来教授我们。”
温旎:“。”
她上辈子,垃圾父亲就算那样对她,也没阻止她上学的权利。
不过段老爹请了名校教师教授知识,温旎不知道这对于豪门子弟来说,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们难道没想过反抗他吗?”温旎低声道,“夺回属于自己的权利。”
段燕行:“试过了。”
“但也失败了。”
“他是我们的父亲,我们没办法反抗他。”
青年的声音很低、很低,像在雾海深处艰难穿行。
温旎看向那边,雾气中央的虚影逐渐透明化。
或许是触及到对方的伤心事,他的灯火有所动摇,灵魂开始涅灭。
温旎阖了下眼,稍缓状态。
以她目前的灵力,支撑不起灵视状态开的太久。
就在温旎想要提醒段燕行不要多想,稳定神魂时,对方忽然出声:
“您是想要我的身体吗?”
“?”
“??”
“???”
温旎一脸震惊。
她实在是没想到对方能说出这话。
什么叫做她想要他的身体?
仿佛能猜到对方脸上的表情,段燕行慢条斯理的说道,“不然,我实在想不出您能与我交换的条件了。”
温旎:“……呵。”
温旎:“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她没有着急打断对方的话,顺着段燕行的脉络思考下去。虽然他长得确实好看,但她目前来说没有这方面的需要。
她更需要的是钱,是人。
“我不要你的身体。”温旎双手环抱,“更何况,继子和小妈……传出去也不好听吧。”
段燕行反问道:“您还会在乎这样无稽的名声呢?”
温旎眼神一挑,反问道:“你怎么确定就是无稽了呢?要是这有可能发生呢?”
段燕行瞳孔地震,顿时噎住。
他原本只是随口说说,没想到这女人真敢顺着他的话往下想?
“不过你放心,我对你的身体没什么兴趣。”
温旎继续说道:“负责遗产的那位律师你认识吗?”
“认识。”
“你帮我把他找来,我要进行财产接收。”
听到这点,段燕行并不感觉到意外。
他甚至觉得这才是她的目的。
“好的,我答应你。”
段燕行很快就答应了温旎的要求。
情理之中。
他早就猜到了温旎会提出这点,老爷子虽说已经把什么都留给了她,但只有自己拿到手的才算靠谱。
段燕行答应之后,温旎立即告诉他解决办法,“这是你的梦境,只要醒来就行。”
说着,她走出客房,寻找纸和笔。
段燕行喃喃道:“醒来?”
可他要怎么醒来呢?
温旎四处搜寻了一圈,没看到有哪个地方是有这两样东西的。
段家很大,现在又是三更半夜的,温旎着实不想将精力浪费在,满别墅的去搜寻纸和笔上。
她看向鬼婴。
鬼婴:“……”
她要,干什么?
温旎露出微笑的表情,“我的身形很不方便,麻烦你帮我在这座别墅里,找到纸和笔?”
身形不方便=没办法自由穿梭各个房间。
麻烦你=你能。
鬼婴艰难的读懂了温旎话里的意思,冷冷地看向她,“为、什么?”
温旎意外地看向它,理所当然道:“我们的交易不是还没完成吗?这属于交易的一部分。”
鬼婴:“……”
虽然它听不懂女人大部分话里的意思,但结合她的表情,它只感觉到这个女人意外的不要脸。
“不——”
它刚想拒绝,温旎补充开口道:“不可以拒绝。”
“这是交易的一部分,如果你违反交易,我也可以出手对付你。”
她挽起衣袖,示意对方看向自己光滑的胳膊,在不久前,她用身体上的灵力灼伤了它。
"不——要脸。"鬼婴咧开嘴,尖细的嗓音在黑暗中响彻。
下一秒,它猛地缩回狰狞的爪牙,身形一矮,像团阴冷的雾气般蜷缩起来,乖觉地退到阴影里。
这是属于它的让步。
尽管灵智尚未完全开启,但现在的它也深谙"能屈能伸"的道理——该凶时凶,该怂时怂,横竖……活下来才算本事。
阴影当中的雾气渐渐消散,飞快的窜到各个房间内。
没一会儿,它便找来了纸笔,递交给温旎。
“你要的东西。”
“谢啦。”
温旎没有询问对方在哪儿找到的纸笔,她接过这两件东西以后,便开始在纸上画起符咒。
画完后询问段燕行,“你的房间在哪儿?”
段燕行随口答完,然后说:“我试过了,各种方法都不行,我醒不过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能看到漂浮在他面前的黑影,他们在朝他慢慢聚拢。
以他为中心。
温旎将符咒夹在指尖,笑眯眯的提醒:“那是鬼。”
段燕行:“啊?”
“准确来说是灰心鬼,刚成灵,还没开灵智,造不成什么威胁。”
“咬舌尖。”
段燕行下意识按照她的说法做。
咬了一下,有点痛。
温旎开启灵视,继续提醒:“用力咬,咬出血。”
段燕行一边怀疑,一边照做。
舌尖抵上齿关,他狠力一咬——
“嘶。”
尖锐的痛楚如刀锋剐过,血腥气在口腔里砰地炸开。
与此同时,温旎已经找到段燕行的房间,她将符咒贴在段燕行门上,嘴里默念口令:
“醒。”
下一秒,房间内的青年猛地睁眼,大口大口喘着气。
梦境里的一切都很清晰。
当时的恐慌、害怕感全部接踵而来,他的心脏急猛跳动。
房间外。
温旎双手一拍,“搞定。”
随后回到房间睡觉,深藏功与名。
身后的鬼婴默默看着眼前的女人,毫不负担的离开,丝毫没有想起有关于它这部分的交易。
可、可恶。
又、又被无视了。
鬼婴愤愤地注视远处的背影,气到想要咬死对方。
但它也知道现在的自己,根本没办法对付温旎,它只能耐着性子等待对方实现交易的一天。
想到这里,鬼婴瘪嘴,绿色的眼睛里闪烁一抹奇异的光。
天光将要大亮。
它后退一步,缩回阴影里。
……
“哒、哒、哒。”
空旷的楼梯间传来轻佻缓慢的脚步声。
踩上台阶,最后驻足。
脚步声就此停止。
玻璃窗外的月带着凌晨将要破晓时的拂光,洒在对方宽阔的肩颈,他的另一部分的面容陷入阴影里,叫人看不清。
“符?”
在温旎走后,有一个人走到段燕行的门前,撕下了那张符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