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

    奶奶确诊肺癌晚期，进行化疗，开始坐轮椅，体重骤降。

    2023年1月，

    春节，奶奶的三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部回家，沈十七和表妹推着奶奶，哥哥拍照，一群人浩浩荡荡跟在后面，将小镇逛遍。

    2月，

    奶奶卧床不起。

    沈十七开学，因为备考，一个月放一次假。

    走之前，她和奶奶立下约定。

    她答应奶奶好好高考，奶奶答应陪她过成人礼。

    3月，

    沈十七放假回家，和奶奶分享最喜欢的电影。影片里说，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于是她半跪在床头，说自己想写一本书，可能不长，但想把奶奶写进去。

    奶奶的大儿子回来了，照顾奶奶的日常生活。她的体重降到60斤，大小便已然失禁，□□连着塑料管，尿液全装在一个袋子里。

    沈十七趴在床边的时候，奶奶红着眼对她说：“现在都不像个人了，我不想活着了。”

    3月8日，

    妇女节，沈十七在学校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跟她说，等我回来。

    3月25日，

    沈十七放假回家，奶奶跟她说，让她不要和闺蜜断联系。

    那时候房间很安静，奶奶好像哭着，又好像没哭。她握着沈十七的手，声音很轻：“哥哥长大了，可以自己照顾好自己，你怎么办啊，谁来管你啊。”

    沈十七愣了很久。奶奶的脸真的很苍老了，她头一次这么觉得。因为化疗，奶奶没有头发了，只是戴着一个毛绒帽子。

    那是个兔子耳朵的毛绒帽子，是沈十七买的，很久以前了，她已经忘记是什么时候买的了，她只记得那年冬天，奶奶戴上这个帽子的时候笑着露出仅有的几颗牙。

    而现在，帽子的兔耳朵已经掉了一只，另一只好像也要掉了。

    她轻吸了一口气：“我会洗衣服，会套被子，会做饭，我可以照顾好我自己。”

    第二天，沈十七要上学了，行李收拾好走出门之前，她忽然又跑了回来，在奶奶的脸上亲了一下：“等我回来。”

    奶奶说：“好。”

    4月6日，

    沈十七还在学校，她难得抢到了电话亭，给奶奶打了一个电话。电话是大伯接的，说家里一切很好。但她硬是要求听奶奶的声音。

    电话接过去，奶奶的声音很微弱，沈十七叫了很多声，电话那边才传来轻微的回应。她一骨碌说了很多话，分享了学校很多事。奶奶只是应着“嗯”。

    很快要上课了，沈十七咬紧唇，在电话亭前踌躇很久，想说一句“我爱你”或者“谢谢你”的话，但最终却咽下喉咙，留下一句“等我回来”。

    4月9日晚，

    沈十七打电话给妈妈，妈妈说让她好好睡一觉。

    4月10日早上8点，

    班主任告诉她，爸爸在校门口等她。

    沈十七刚听着觉得疑惑，但班主任说完话就走出门了，她也来不及多问。刚拿起一本历史书准备塞书包里时，她忽然意识到奶奶的事情。

    飞奔出教室外，班主任刚要说话，但却看着沈十七的脸愣了愣，他沉默地递过来一张请假条，沈十七接了后就飞奔出去，在门口保安签字的时候才发现视线已经模糊了。

    在车上，她哭了一路。

    爸爸告诉她，奶奶是4月9日走的。

    大伯告诉她，奶奶走之前，还在喊她的名字。

    沈十七很不争气，一回到家，看到那个木头盒子，泪又大汩大汩地落。

    “你说过，要陪我参加成人礼。”

    “你个骗子。”

    她在木头盒子前跪了两个小时。

    那句“我爱你”还没说出口，成人礼还没有办，樱花也还没有看……

    风还在吹着，沈十七的身形摇摇晃晃，脸上很凉，脑子空白，她觉得自己要死了。

    然后，一个怀抱环住了她。是刚刚坐高铁回来的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