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持

    落日燃尽余晖将这漫天的云霞烧得彤红,只为奏响相府门前别离的笙箫。

    苏濂清有一下没一下地捋着胡须,轻声宽慰着身侧泪眼盈盈的叶氏,“一眨眼,女儿们都长大了,夫人该感到高兴才是,切莫伤怀。”

    两辆马车缓缓踏着暮色,背道地朝一南一北驰远。

    苏沅筝恋恋不舍地放下了车帘,她虽与这便宜爹娘相处时日甚短,可他们夫妇待如珍如宝,偶有责罚也是事出有因,而今分别倒无端惹她心头泛酸。

    “想家的话,我可以经常陪圆圆常会来看看。”

    苏沅筝点头头没吭声,她的家遥不可及,不知如何回。

    魏曦尧委实不擅宽慰人,见她如此伤感,竟有些束手无策,马车内沉默得令人尴尬。

    所幸苏沅筝真真是个性情中人,伤感来得快,去得也快。

    没一会儿,她的注意便又转移到了魏曦尧身上,苏沅筝思略了许久,仍是不解,魏曦尧明知她对他有诸多隐瞒,却什么都缄口不提,可真是沉得住气。

    炙热的目光灼得他脸颊微微发烫,魏曦尧不禁打趣道:“我脸上是有什么东西吗?”

    苏沅筝讪笑着瞥开视线,“没,只是我有些好奇,世子心里都藏了些什么秘密?”

    魏曦尧从没料到苏沅筝会如此赤诚,甚至连对他的疑心都毫不加掩饰地表露出来。

    他掠过她的目光里闪过一丝诧异,脸上却还是挂着揶揄的笑,“那圆圆可瞧出了什么来没?”

    苏沅筝就着他的话,似是寻到了新的华点般,稍稍思略一二,她便直言不讳道,“上元节那日,世子为何会出现在青石桥那?”

    总该不会此前苏泠鸢用来诬陷她的字条是真的吧?原主真的借他们彼此的名义,假传字条让魏曦尧与苏泠鸢互相邀约了?

    若真是如此,苏泠鸢落水之事他早该起疑了,可魏曦尧为何从不曾提及?竹清又为何会否认字条的事?

    苏沅筝心中揣测难安,显然不信这就只是个巧合。她无比纠结与紧张地以袖作掩来回拨弄着手指,静待着他的答复。

    魏曦尧勾了勾唇,眼里的笑意却更浓了,“上元夜,我自是去赏灯猜谜的,恰巧途经偶遇的圆圆,有何可疑?莫不是圆圆以为我悄悄私会佳人吃味了?”

    苏沅筝却鬼使神差攸地点了下头。

    魏曦尧眸色一亮,她真……吃醋了?

    苏沅筝缓缓又解释道,“落水前,我收到了以你的名义传来的字条,邀我……赏灯。”

    魏曦尧惊愣地瞧着她,这怎么可能呢?

    上元夜宫中几位贵人出游他作陪,后来永宁无端与他闹起了脾气。他不过是奉了命,才不情不愿去寻人,恰巧遇上惊慌失错的她。

    何况此前他并未多加关注过苏泠鸢,甚至连她归京的消息都还是通过这满城风雨才得以知晓,又怎么可能是他邀的她?

    眼下他不过几句玩笑,却不想竟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白白惹人误会,这都什么糊涂事啊!

    魏曦尧不禁皱眉问道,“你因此才落的水?那字条可还在?且让我瞧上一瞧。”

    “那字条随我一同掉入水中被浸泡得不成样,字迹也早模糊得无从辩认。”

    魏曦尧有口莫辩,“可我真不曾约过你,我还以为你落水是……”

    “是什么?”苏沅筝轻歪了下头反问道,心底却不禁有些佩服之前苏泠鸢用过那招“死无对证”,当真高明。

    魏曦尧哑然地看着明知故问的她。

    苏沅筝却自嘲似的开了口,“莫不是世子真以为是如传闻所说那般,我与姚公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

    魏曦尧心虚地道,“倒也没那么严重,只不过他好歹众目睽睽救你性命,旁人误会你二人关系匪浅,也在情理之中。”

    他不曾疑心过她,毕竟他们从来上栓在一条绳上的蚂蚱,可当那些捕风捉影的事,那般有模有样地传到他耳畔,他又怎能不担心,这跟绳是否还结实?

    纵他对苏泠鸢并无男女之情,可这十几年来,她却是像极了他的护身符,栓住了她,宋老太尉心里的那把称才会毫不犹豫地倾向他。

    纵然苏泠鸢真与姚珏有什么,那也是他不该过问的,信任的屏障本不也该由他亲手粉碎。

    先发制人的苏沅筝心里愈发笃定了,此前她对苏泠鸢的种种揣测基本无误。同时,她似乎也认清魏曦尧压根不如表面看上去的那般简单。

    苏沅筝的眉眼狡黠地弯了弯,“那世子可否曾为此事而忧心挂怀?”

    若是有过,显得他胸襟狭窄生性多疑,女子闺誉何其重要,岂由得旁人恶意揣测,若是连夫家都心存芥蒂,这日子又岂能过得美满与长久?

    若是答否,倒又显得他冷漠无心生性薄凉,未过门的妻子落水出了这等性命攸关的事,他却不闻不问,那自是对她毫不上心。

    魏曦尧眯了眯眼,这刁钻的猫儿又使起了小性,倒真是给他出了道难题。

    思虑了会儿,魏曦尧正色道,“夫人,可想听真心话?”

    苏沅筝竖起耳朵,又朝他凑近了些,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魏曦尧绷紧的脸皮,没好气地笑了下,他起唇欲语。

    一支羽箭,冷不丁地“嗖”的一声地掠过苏沅筝的面前,魏曦尧偏头一躲,那箭便钉在了车厢的正中间。

    马车瞬时一颠,苏沅筝本就被突如其来的暗箭吓得花容失色,险些要顺势跌落在地,魏曦尧连忙伸手,将她拽入了怀中。

    魏曦尧掀起车帘,一抬头便扫视到长街东南屋角潜伏着的一排黑衣人,当即心下了然,眼下他已是鳖在翁中只人来捉。

    苏沅筝仍惊魂未定,便又听见门外的老车夫惊慌地勒马道,“世子,前面有群持剑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这可该如何是好?”

    魏曦尧刚起身要去开车门,就被苏沅筝给拽住后摆衣角,他回眸便望见她满眼的担忧与恐惧。

    “没事的,你好生在车内待着,我去去就回。”

    苏沅筝无奈地点头松手,呆呆地瞥向那支还在抖动的箭,触目惊心,第三次了。

    魏曦尧理理衣袂,又恢复了惯常的镇定与从容,居高临下地问道,“不知诸位当街拦路,意欲何为?”

    “我家主人请世子夫人走一趟。”

    黑衣人的话音刚落,魏曦尧身后便传来一声巨响,马车伞盖状的车顶随之掀落在地,马车的四壁也被人用飞虎爪扯裂如花朵般绽开。

    前面拉车的两匹马儿被惊得撒蹄就跑,老车夫还在与马儿搏斗着。

    魏曦尧闻声急忙回首顾望,苏沅筝早已颤抖着被黑衣人提肩站立在屋顶,锋锐的匕首直抵她的雪颈。

    风吹乱了她的发丝,也迷离了她的眼,苏沅筝不由得噙起泪花,朝他喊道,“世子,救我!”

    魏曦尧垂着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衣袖里攥成了拳。

    黑衣人得意地道,“世子若想让夫人毫发无损地归家,还请趁早到赶到鸣柳山庄,拜会我家主人。”

    “碰”的一声,烟雾四起,黑衣人消失得无影无踪。

    魏曦尧此刻的目光寒得人能冻住,老车夫拉住马儿,瞧了眼身后的狼藉,过了许久才颤巍巍地道,“世子,眼下该如何是好?”

    “你将马匹解下来给我!”

    老车夫瞬间理解魏曦尧的意图,他边将缰绳和马鞭递给魏曦尧,还边提醒道,“世子这马没安马鞍,您可得骑慢点。”

    魏曦尧又哪里能听得进去呢,越是晚一分,担心就越是多一分,情况也就越是不妙,他刚跨上马背,辫子便急抽了起来。

    苏沅筝被黑衣人打晕塞进了停在巷边的马车里。

    待她醒来,只觉手脚酸痛发麻,刚想要出声,这才发现她的嘴早被塞了布团堵住,她的双手被反捆着,双脚也被麻绳缚住,就连眼睛也被黑纱布死死蒙住。

    她看不也摸不着,身上的疼痛又不断加剧着她心中的恐惧,她拼命地只想挣脱。

    突然“咔”的一声传来,似是一粒石子被马车碾碎,车内颠簸得异常剧烈,苏沅筝动弹不得翻落在地,额角也磕得红肿了起来,好在眼上的黑布松落下来,她总算能视物了。

    她挣扎着一踊一踊地爬起身,只是这急行的马车一路都在颠簸,她好不容易坐稳了,下一次颠簸剧烈些,她也还是会被掀翻在地。

    她却奈何不得分毫,仿佛一切都是徒劳。

    又不知挣扎了多久,她再次绝望倒地,无力地痴望着车帘,躁动的心也逐渐了下来。

    她依稀忆起,黑衣人掳走她时,说的那番话,那鸣柳山庄的主人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挟持她不过是为了拿捏魏曦尧?

    可她与魏曦尧的交情,哪里深到能过命的地步?若是他不肯为了她而涉险,那她还能有命活着么?

    竹林刮过一阵急促的风,将车帘掀起了大半,迷迷糊糊间,她似乎瞧见走在车旁的黑衣人后脖颈处黥着个红色的图案,而后她便重重地阖上了眼眸,彻底昏死了过去。

    待她再度醒来,天色已完全暗淡了下来,她人也早已不在马车内,而是被五花大绑地捆在了一张太师椅上。

    屋内灯火通明,只是这偌大的房间里,却独独仅有她一人。而此情此景的她又像极了只待宰的羔羊,不知等待着她的,又会将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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