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重生南唐
青玉醒来时正躺在一辆行走的马车上,睁眼身边守着一个面如冠玉的男子,宝蓝色长袍,束同色腰带,发间一同色发冠束起,看起来二十四五。
“醒了?”男子淡笑着拿起几边瓷壶,倒一杯清茶递过来,很明显这是辆华贵的马车。
青玉坐起身,低头看到自己上身穿的浅蓝色青花土布衣服,心里本能紧张,也不好当下掀被看自己下面穿的什么。
“是我家侍女的衣服,她给你换上的,既然醒了,等下前方遇到市镇,再给你置买合身的。”男子说着从旁边拿过来柳宗元给青玉留下的那个钱袋:“这是你的银两。”
“我们这是在哪儿?”
“以至申州地界,我们正在往南行进。我在汴梁城西的黄河滩边捡到了你,你一直处于发热昏迷状态,我就决定带你上路,所幸我随行路上大夫婢女都还齐全,照顾你还比较轻松,你——有隐情吗?”一个投河的女孩儿还穿着孝衣,不能不让人浮想联翩。
“没,我不小心掉下去的,我该回家了,我家里人要着急了。”青玉本能的防备。汴梁,从北邙漂到那么远,一百多里的水路她居然又捡回一条命。
“这里相距汴梁六百多里,如果你执意要回,还是我送你吧。”
六百多地?怪不得醒来周身的空气都有种暖洋懒散的感觉,原是气候转暖的原因,已是离郑州越发遥远,那就是说已经脱离柳家的视线了吗?青玉的心要跳跃起来。从钱袋取出两块金锭递过去:“多谢你搭救,这些天照顾我,肯定让你破费不少,你让车夫停车,我得赶快回去。”
“这是寒碜在下吗?”把金锭推回给青玉,吩咐停下了马车。“可是你还生着病,等好些再——”
青玉掀开薄被从榻上跳下来打开车门下了马车。看到他们车后也跟着一辆马车,马车也停下来。一名侍女下车走过来前车旁:“公子,可是有什么吩咐?”
“没你们什么事,是这位姑娘要走。”男子感觉到青玉的戒备,“确定自己可以吗?”
“我会些粗浅的功夫,能照顾好自己。”青玉回过感激的一笑,“我们——后会有期。”朝着马车后方走去,既是说了赶着回家,肯定要去向来时的路。
姑娘,你不肯自报家门,又不打问在下出处,怎么跟我后会有期?男子自嘲,一会儿家人等你,一会你又会武功,变着法儿装腔作势,我有那么危险吗?
唐国,金陵,青云酒馆。
徐崇嗣正跟两个画友海阔天空的东拉西扯,眼光不由移向从楼上拾梯而下的年轻儒生,浅蓝色长衫,很明艳的那种蓝色,皮肤光滑而黝黑。
“是你!”
转身看到他,青玉开心地走过来:“恩公!原来你是唐国人。”
“有缘再见,你,你那天——”徐崇嗣想问青玉那天别后的情况,又碍于旁边两个朋友不太方便,说话不由颠三倒四。
“崇嗣,请你朋友赏脸饮一杯?”旁边一和尚打扮的青年见好友紧张,搭讪着帮他缓和气氛。
“跟我们一起用餐吧?”徐崇嗣眼神里跳跃着邀请。
“我在上面刚吃过,”青玉指着楼上,这酒馆分上下两层,青玉刚结过帐准备离去,“不过,我陪个人场好了。”青玉说着坐在桌旁一个空位。
“相请不如偶遇。”左边穿紫色长衫的俊俏公子朝青玉递过一酒杯,“公子尊姓?”
青玉不会喝酒,可现在这身男儿打扮不宜推脱,只能伸手去接:“谢兄台。”
还未等青玉接过杯子,徐崇嗣从中间伸手拦下一饮而尽,然后递给青玉一杯清茶:“你喝这个。”
青玉接过,付一个谢意的眼神,开始酝酿新名字,“我——”低眉思索着,“姓叶,叶飘凌。”踏入唐国,从此将是全新的自己,她要从噩梦中彻底抽离,包括名字,世上从此没了青玉。
徐崇嗣,出身江南名族,紫衣公子名卫贤,任皇家画院内廷供奉,宫廷画师,旁边那个和尚便是唐国著名的年轻画僧巨然,三人俱都任职于唐国翰林图画院。
报个姓名都需要这么凝思聚神,自是感应到青玉的戒备心理。卫贤和巨然相视一笑,“故友重逢,崇嗣兄,不耽误你和这位兄弟相叙了。”卫贤说着拍拍巨然两人一道走了。以画师的敏锐洞察力,他们早已看穿青玉的女儿身,一袭儒衫怎掩得住女儿的婀娜。
漫步长街,二人不觉走至城东九曲坊。
“那天,走的慌乱,实在很失礼。”青玉致歉。
徐崇嗣笑着摇头,表示并未介意:“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你初来乍到,可习惯金陵的水土气候?”
青玉笑了,“江南连天上的烟云都呈现着繁荣的气象,这里满目祥和,随处可闻的乐声,眼花缭乱的饰品,街上杂耍的绝技,酒馆里多姿的舞娘,我好几次在晚上看到街上漫天烟花的盛景,唐国真的是别有洞天的富丽堂皇,这里好的不能再好了。”
青溪桥边,流水清澈的看得清水草边的游鱼。
“那天,你是一路来了唐国,并没有回家。对吗?”徐崇嗣切入正题。
“对,”青玉看着他,“谢谢你,冥冥中帮我做了选择,我才来到这样美丽的地方。”
“我帮你做选择?”徐崇嗣自是不懂。
“你把我带出汴京以外几百里,而我只想更远的离开那里,只能往它相反的方向走,所以鬼使神差就来了唐国。”青玉使出一副洒脱的样子。
“我姓徐,徐崇嗣。你呢?”
“徐公子,”青玉颌首应着并解释:“我真的已经很信任你,只是不愿再想及过去的种种,包括从前的名字,而我又不想胡编乱造敷衍你,以后我就是叶飘凌好了。”
唐国翰林院。
徐崇嗣正以丹粉在点染一幅“风中海棠”,这种画法全图皆不使用笔墨,直接以彩色晕染,这是他自创的一种画法,后世称之“沒骨法”。这种画法为南朝张僧繇所创,唐朝扬升用“没骨法”画山水,称为“没骨山水”。到徐崇嗣这里用来画花卉,历史上就把他称为“没骨花”的创始人。
巨然从外面大步进来伸手让他停下:“佳人有约,大门外候着你呢。”
“佳人?”徐崇嗣抬头。
“你那位叶姓兄台。”巨然调皮一笑。
意外的兴奋,院外柳树下青玉着一袭浅绿色纱裙,发间斜插一支绿玉镶嵌的银质步摇,与她身旁的绿柳相衬辉映,像画中刚走出来一般。
“崇嗣兄。”青玉向他走过来。
“这多好看,以后还是这样穿吧。”
“我早穿回女儿装了,天天和凤姐姐她们一群女孩子呆一处,我穿着男装也不合适,她们常常去逛绣庄花行,耳濡目染我也跟着忍不住捯饬起来。唐国太美,衣服做的件件媲美霓裳羽衣了,最近忍不住浪费了不少钱。我要开始节衣缩食了,以防坐吃山空,怪不得人说唐国奢靡,令人沉沦,我已经开始体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