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雪,厚厚的雪,将枝丫盖的严严实实,最终树枝再也支撑不住,被雪压塌,发出巨大的嘎吱声。
醒来的时候。
身边的侍从和仆人,不知去了何处。
房间里寂静无声,只有暖炉中炭火发出啪嗒啪嗒燃烧的声响,床上的人动了动手腕,撑着床沿慢慢地支起身子。
“来人”
回应他的是空荡荡房间,安静让他有一些不适应。
额头上还残留着细密的汗珠,努力回想梦中的一切,那种凄凉孤寂的感觉,仿佛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他的喉咙。
刚刚的梦中多了一段不属于自己的记忆,如同在梦中度过一生,梦醒时分只觉一切如梦幻泡影。
想要仔细回想起更多的细节,已然是记不清了。
只依稀记得有个风灵玉秀的身影,和旁边摆放着用琉璃净盏装起来的葡萄。
还有那句。
“……殿下如果能和长公主保持距离,我许你一世平安。”
不多时床榻旁悄然无息地站着一个人,来的时候没有一点声响,是一位少见的内功高手,静静地站着一旁,空气里还带着些霜雪的气息,有一丝丝寒凉。
来人伏手站立在一旁轻声回答道:
‘‘殿下’’
梦中的感受太过真实,缓了一会,李承泽思绪回笼之后道:
‘‘什么时辰了。’’
‘‘回殿下,午时一刻。’’
那人顿了顿欲言又止,似乎在思考该不该提醒殿下,今日太子殿下在东宫设宴,现在午宴要开始了,满腔的疑虑全都写在脸上。
察觉到身边人异样
“谢必安,你有事?”
谢必安一些为难回道:‘‘殿下,今日太子殿下设的宴席快开始了。’’
‘‘.......都到这个时辰了,看来今天逃不了要被灌酒,来人,更衣吧。’’李承泽一幅了然的神情,看来今天少不了一顿唠叨咯。
听到此处,谢必安这才走到房门处,示意侍女进来。
早已等侯多时的侍女鱼贯而入,有条不紊伺候李承泽起床,其中一位略微年长的侍女,将一件红底暗纹团金绣样的衣服呈上来,小心翼翼的为李承泽换上。
用李承泽可以听见道:‘‘殿下,这是江南进贡的刺金流光锦,江南那边说想求见殿下。’’
李承泽疑虑一瞬,江南?明家?何事求见,
转念一想那可是天下第一富庶之地,多少势力上赶着拉拢,更不要说那是父皇逆鳞,在刚刚封王的节骨眼上,递消息进来,到底是投靠?还是试探?
这事不能操之过急,还需从长计议。
“知道了,下去吧。”
李承泽的眉头紧锁,这事不那么简单,不知道有都少人的手笔在里面。
‘‘........13岁的就封王,古之罕见,多少人趋之若鹜,不知是福是祸......’’李承泽喃喃自语。
冬日新雪已连下一月有余,外面白茫茫一片,屋檐挨着屋檐,街道连着街道,一派井然有序的模样,道路上行人行色匆匆,似乎在这个时节,就应该如此安静。
一辆极为奢华张扬马车在雪路上慢悠悠的行驶着。
车子里面用毛袄子围严实,透不进一丝风雪。
马车内燃着暖炉,炉子上沏着去年的新茶。
李承泽就慵懒的倚靠在一旁的贵妃枕上,一幅富贵闲人做派。
从宫门到东宫路途漫漫。
李承泽正昏昏欲睡时,听见车外的谢必安道:
‘‘殿下,刚刚太子殿下遣人告知,今日雪天路滑让殿下小心行路,不必急于前来。’’
听到动静李承泽醒了一半,玩笑一声
‘‘太子殿下这是等急了呀。’’
马车行驶了一段距离,来到一座气势恢弘的庭院前。
慢慢的停靠在路边,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东宫门外。
‘‘殿下,东宫到了’’
谢必安的声音缓缓传来,其中还夹杂着一声尖细的嗓音。
‘‘二皇子殿下,太子殿下让咱家来接殿下进去,雪天路滑让殿下小心’’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李承泽正思索来人是谁。
呼啸的冷风从前面灌进来。
马车的车围被谢必安掀起来,马车内的李承泽冻了一个激灵。
顺着前方的视线望去。
只见太子府门前立着一位面容慈祥一脸笑容的老太监,手里还抱着一件深红色的狐毛大氅,笔直的站在风雪中。
‘‘太子殿下猜到二殿下出门走得急,定是未带御寒的衣物,让咱家在此等候,二殿下快些披上,莫要染上风寒才好。’’
作势接住李承泽伸出的手,将大氅披在他身上,一套动作行云流水,竟比二皇子府的下人还要熟练,真未让李承泽再受一丝风寒。
李承泽有霎时的惊讶。
开始打量起面前的老太监,这才想起这是伺候在皇帝身边十几年的老人,太子一出生就拨来照顾太子,
太子的心腹之人,左膀右臂,得外人尊称一句‘安大监’。
‘‘安大监,劳您在此等候多时了。’’李承泽道
‘‘二殿下您言重了,咱家万万承受不起呀,殿下请您随咱家来,太子殿下已在暖阁等候着殿下呢,这边请。’’
安大监十分恭敬的跟随在身侧,为其引路。
穿过一个临水小榭,眼前出现一座雕梁画栋的红色建筑。
是太子府上新建的暖阁,修的当真是富丽堂皇,让人分外艳羡。
随着慢慢靠近,暖阁外似乎站着一人,一身淡黄色长袍,头发如墨散落在肩头,只用以淡金色的玉冠,轻轻束起,就那样静静的站在雪里,好一个翩翩玉树,皎皎君子。
那人远远的看见李承泽,就兴奋向这奔来。
‘‘二哥,你可算来了,路上可有冻着。’’声音里夹带着些许道不清的焦急。
李承泽看着眼前这位太子,不知在暖阁外等了多久,脸上净是霜雪,小脸冻的红扑扑,脸上有些稚气未退,像是冬天里的雪娃娃,奶呼呼的。
‘‘谢太子殿下,并未冻着。’’
下意识伸手将他头顶的雪花取下来。
太子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很快就将情绪压下,并未让人察觉。
‘‘二哥,我特意为你准备了暖身的热酒,还有一件北齐的暖玉,触手生温,是难得珍品,二哥快随我去瞧瞧。’’
说着自然而然地牵起李承泽的手向阁里走。
李承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带到席上,席位被安置在太子旁边。
入席之后,宴席才正式开始。
舞姬踏着轻盈的步伐款款而来,席间觥筹交错,一片歌舞升平。
宴席上太子将头靠了过来。
因着席位之间有段不小的距离,身体扭曲起来,配合着那张冻红的脸,有些不合时宜的好笑。
想与李承泽交谈,又不想他人知晓,将声音压的极低。
‘‘二哥你穿红色的衣裳真好看,这件大氅是用极北雪狐的毛做的,是极御寒之物,也更衬得二哥......’’
欲言又止。
李承泽低头看了看身上所穿衣物,并未发现,其未尽之言。
刚刚来的匆忙未曾发觉,现在回过神来,只觉这大氅极为合身,看得出是精心制作,足以见得用心。
对其道:
‘‘谢太子殿下厚礼。’’
‘‘二哥喜欢就好’’
太子说完眼睛里的笑意藏也藏不住,整个活像得到糖的小孩。
“我还得了北齐大家庄墨韩的亲笔字画,二哥我知你喜欢书画,特意寻来,二哥等会可要一观,还有......”
还未说完,被李承泽打断。
‘‘太子殿下,这是要把太子府搬空吗?’’
太子接二连三送礼,示好,
让李承泽有些许不自在,但天家子孙,这些平常人家间兄弟温情也显得弥足珍贵。
说着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他的眼睛生的是极好的,狭长的桃花眸,在笑时眼角弯弯,眼睛里像含着一汪清泉,懵懂潋滟的风情,极为惑人。
“二哥....”
太子李承乾竟隐隐有些看呆了,竟忘了刚才要说之事。
回过神来,只觉脸上烫烫得,像有火在烧。
连忙一个劲灌酒,
‘‘二哥,喝酒,喝酒......’’
在灌酒之余偷偷看李承泽。
宴席上觥筹交错,酒过三巡,李承泽手撑在桌案上,有些醉意。
今日席宴上一直有人来敬酒,多是祝贺封王之喜,多少人上赶着巴结,李承泽疲御应酬权贵,这事一但多起来就让人困倦,本就不喜这场面的李承泽,此时只想早早离开。
在一旁看了许久的太子,这时及时说话,将一众权贵劝退,
众人见此也识相离去,才让李承泽有一丝喘息机会,忙松了一口气。
太子李承乾看时机成熟,
开口道:‘‘二哥,我院里的梅花开了,今年特意培育一些青梅,在这样雪景中观梅赏画,应是极有趣的。’’
李承泽在席间拘束得紧,听到此处,也起了心思。
‘‘噢,我到要看看,太子殿下极力推荐,这梅花到底有多好,请带路吧,太子殿下。’’
离开暖阁时一阵冷风袭来,李承泽下意识攥紧衣领,意想中的寒冷并没有前来。
抬起头看见太子站在他前面,将风雪挡了大半,不知不觉太子已经有他高了,虽脸上稚气未脱,但也渐渐有些大人模样。
‘‘二哥,走这边。’’
临近年关,这日是愈来愈冷了,东宫的花园里,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的走着,李承泽看着太子的背影出神。
生在皇家万般无奈,每个人都身不由己,像这样兄友弟恭的场景,显得十分难能可贵。
走在前面的太子,放慢了脚步。
‘‘今日,二哥迟迟未到.......想到前日的传言,弟弟还以为二哥恼了我,不在与我......’’
‘‘什么兄弟离心,这事子虚乌有,二哥我从未有过,这样的想法!!’’
太子情绪有些失控,身形突然一顿。
此时走在后方的李承泽,心思全在他处。
不曾想太子突然停下。
自己就这么直直撞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