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棠不明所以,扭过头一看,正好看到谢淮倚着门双目含笑地望着自己。
赵如意识趣地说了句“我娘喊我回家吃饭”就走了。
可惜苏知棠是个不解风情的人,她把收拾好的碎布收进柜子里,一脸疑惑不解道:“这时候吃什么饭?”
说完,苏知棠回头上下打量了谢淮一番,夸赞道:“月白色很适合你,我一看到这个颜色,就觉得你穿上一定好看!”
谢淮本就模样出挑,这淡淡的蓝色衬得他愈发清隽矜贵。
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想着自己,谢淮看着苏知棠,眉眼愈发温柔起来。
苏知棠不知道谢淮的想法,只在心里暗搓搓地夸自己布料颜色选得好,当真是有眼光。
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从门外传进门里,苏知棠一惊,立刻跑了出去。
“秀秀,你怎么了?”苏知棠皱着眉擦了擦秀秀脸上的泪水。
“秀秀才不是没爹没娘的野孩子!”秀秀哭得面颊通红,扑进苏知棠怀里,哽咽起来。
苏知棠愣了一下,顿时勃然大怒,“谁说的?带我过去!看我不狠狠教训他们!”
话音刚落,便有五六个孩子叫嚷着冲进院子里,“爹不疼!娘不爱!秀秀是个野孩子!”
苏知棠柳眉倒竖,一把抄起放在墙边的扫帚,平平无奇的扫帚在苏知棠手里被挥得虎虎生风,打得几个孩子在院子里抱头鼠窜、吱哇乱叫。
“文知知,你敢打我们!一会儿我就喊我娘来教训你!”
“哎哟,别打了!我错了还不行吗!”
“呜呜呜……”
谢淮见状连忙上前拉住苏知棠,苏知棠把扫帚架在肩膀上,冷哼一声,“快给我家秀秀道歉!不然一人再赏一顿竹笋炒肉!”
道完歉的小孩哭爹喊娘地跑走了,没一会儿就有孩子领着妇人找上门来了。
“刚刚是谁打了我家孩子!给我站出来!”那妇人怒目横眉,大有一副要和对方拼命的样子。
谢淮忙把苏知棠拉到身后,自己给对方赔礼道歉,谁知那妇人一下变了脸色。
苏知棠目瞪口呆,唯恐妇人打谢淮一顿,谢淮这身子骨可禁不住打,遂把谢淮扒拉到一边,“是我打的,你家孩子骂我家秀秀!”
秀秀也连忙出声,指着躲在妇人背后的孩子道:“知知姐姐没错,是他先骂我的!”
“哎呀,原来是知知啊!”妇人把头发别到耳后,笑得格外温柔,“其实我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是觉得你这功夫不错,不如你教教我家孩子吧?”
说完,妇人一把扯出躲在她身后得意洋洋的儿子,“二狗,赶紧过来!”
赵二狗一脸困惑。
苏知棠也皱起眉头。
二狗娘满面笑容,“谢公子,你觉得怎么样啊?”
苏知棠有些摸不着头脑,“既然是让我教二狗,你问他做什么?”
二狗娘笑着嗔了苏知棠一眼,“这么大的事,可不得让你家里男人做主?”
苏知棠皮笑肉不笑,“教不了。”
“没事。”二狗娘不在意地挥了挥手,一旁战战兢兢的赵二狗也松了口气,他要是落在苏知棠手里,苏知棠不得天天抽他?刚刚他可看过了,苏知棠这个毒妇就抽他的时候抽得最重!
二狗娘两眼放光,继续问:“谢公子啊,你家里还有没有尚未婚配的兄弟啊,我有一个侄女,那模样没得说!”
谢淮根本想不起来,他摇了摇头,信口胡诌道:“我是家中独子。”
二狗娘一脸失落,又问:“表弟兄也行!家里条件差些也无妨,只要人好就行!”
合着是来这找侄女婿了,苏知棠翻了个白眼,笑眯眯地接过话茬,和二狗娘胡扯起来。
谢淮站在苏知棠身后也不搭话,二狗娘只得看向秀秀,把她招过来,温和道:“秀秀,二狗要是再敢骂你,你就只管来找我,我帮你狠狠教训他。”
说完,二狗娘又压低了声音,“不过你姐夫要是有还没有娶媳妇儿的弟兄,你可得先来告诉我啊!若是成了事,等你长大了,婶娘一定也给你找个好相公!”
秀秀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茫然地点点头。
二狗娘心满意足地拉着赵二狗回家了。
秀秀看到苏知棠坐在板凳上喝水,谢淮在一边看着她们两人,不由上前拽了拽谢淮的袖子,“大牛哥,我以后应该叫你大牛哥还是叫你姐夫呀?”
苏知棠动作一僵,轻咳一声,“叫大牛哥就行了吧。”
谢淮垂下眼眸,最后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秀秀又蹲到苏知棠旁边,眨巴着大眼睛问:“知知姐,你怎么不喊大牛哥相公呀?”
听到这话,苏知棠被茶水呛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谢淮抿了抿唇,还是伸手拍了拍她的后背,帮她顺气。
“这,这个嘛!”苏知棠强扯出一丝微笑,绞尽脑汁地想理由,“其实……”
苏知棠悄悄向谢淮投去求助的目光,谢淮这会儿耳根子也慢慢红了起来。
秀秀一拍手,目光炯炯有神,“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你们刚刚成亲!知知姐姐不好意思喊对不对?”
苏知棠干笑了两声,尴尬得有些手足无措,“对,没错,就是这样,我们秀秀真聪明!”
秀秀又看向谢淮,谢淮心里咯噔一下,果不其然,秀秀又道:“那大牛哥,你怎么……”
在秀秀求知的眼神中,外面传来文郎中的脚步声,苏知棠和谢淮同时松了口气。
吃过饭后,秀秀跑去隔壁找赵如意,苏知棠和谢淮默契地跟在文郎中身后,文郎中有些摸不着头脑,带着两人去看架子上晒着的草药。
看了片刻,文郎中终于忍不住了,“你们是不是有话要对我说?”
苏知棠和谢淮只是怕秀秀又跑过来问她们些稀奇古怪的问题,不过文郎中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苏知棠便忍不住斟酌着问道:“秀秀的父母……”
文郎中讶然地看了两人一眼,叹气道:“看来你们都听说了,其实秀秀她并非我的亲孙女。”
说着,文郎中坐在院里的板凳上,低声道:“当年我在京城游历,路过一户官兵把守的人家,那家男人在门口喊妻子临盆,求个大夫稳婆。我本不想惹祸上身,但又不忍心看着两条人命白白葬送,就毛遂自荐进了他家。”
苏知棠给文郎中倒了杯水,文郎中喝了一口又继续道:“可惜拖得太久了,虽说孩子活了,可他妻子生下孩子就大出血,眼看就要不行了,她拉住我,求我带走这个孩子。”
文郎中似乎陷入了回忆,“我原想拒绝,那男人也跪在我面前,说因为国公府一案,他们不日就要被流放,孩子一定活不了多久,只求我给孩子一口饭吃。我无儿无女,想着养一个孩子也好,就带走了这个孩子。”
“这个孩子就是秀秀?”苏知棠问,心里却觉得国公府一案似乎在哪里听说过。
文郎中点了点头,“我把孩子放在药篓里背出来,又在京城里盘桓了几日,直到那户人家被官兵带走,我才急忙抱着孩子回了大河村。”
想到下山时秀秀问什么时候去京城,苏知棠忍不住又问:“那秀秀也知道这件事吗?”
“我早就告诉她了。”文郎中满面忧愁,“对外我只说她是我过继来的远房孙女,只是村里的孩子年纪小不知事,每每我上山采药把她留在家里,这群孩子就跑来欺负她。她也不和我说,还是有天我回来得早,刚好看见了,自那往后我再上山就带着她,也让她认认草药,以后也能有个生计。”
文郎中低头看着桌上的茶杯,其实他第一眼看到苏知棠和谢淮的时候,就知道他们两个不是普通人,他们两人的穿着一看就非富即贵。
两人来历不明,文郎中还把他们留下来,又把苏知棠认做孙女并非没有私心。
如今他的秀秀还小,可他已经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人了。这世道不太平,若真有那么一天,他的秀秀总得有人护着,无论这两人以后怎么样,他总归是救了两人,届时让他们给秀秀一口饭吃应当也算不上难事。
这些天相处下来,文郎中觉得他们两人也都是踏实过日子的人,自然也多了几分真心。
苏知棠和谢淮不知道文郎中心里的想法,只觉得文郎中的确是个好人,对秀秀也不免多了几分疼惜。
等秀秀从赵家回来,她已然是一副大彻大悟的神情。
接下来的几天,苏知棠忙着买土坯,村里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了她要盖房子的事情,也有人来上门打听什么时候盖房子,要多少人手。
如今还没开始春种,家家户户都闲着,盖房子可以蹭几顿饭,也能省些家里的粮食。
这日用过饭后,苏知棠便对文郎中道:“这几天我也买了不少土坯,我想着这几天就招些人手,先把房子盖起来。”
文郎中点了点头,“那我一会儿去找里正,让他明天帮忙找些盖房子的好手,挑个好日子就动工。”
似乎想到了什么,文郎中又补充道:“过两天我去县城的时候买点肉回来,让人家帮着盖房子,菜里总得带点荤腥才好。”
旁的事情都好说,只是这个做饭……
苏知棠迟疑了一会儿,“文阿爷,不如我一天给他们二十文的工钱,这个饭嘛,大家都是一个村子的,回家吃应该也方便吧。”
文郎中一愣,这邻里邻居的,哪有掏钱请人盖房子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