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知棠想了一会儿,问道:“我是安远侯府的大姑娘,他是国公府的世子,对吗?”
陈大连忙点头。
苏知棠笑了笑,又问:“那我们二人如今在这里,你不会说出去吧?”
陈大连忙摇头。
苏知棠解开鞭子,“那你走吧。”
陈大目露惊喜,撒腿向外跑去,这个苏知棠脑子果然是坏掉了。
还没等他跑到门口,胸口便传来一阵剧痛,陈大低头一看,一把大刀从背后刺穿了他的胸腔。
陈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你怎么说话不……”
苏知棠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叹气道:“我不是放过你了吗?是你们的刀不长眼。”
陈大的喉间涌上一股腥甜,他张了张嘴,吐出一口鲜血,紧接着“扑通”一声栽倒在地,很快就没了声息。
一阵清风吹散了院子里浓重的血腥味,谢淮从袖中拿出手帕,轻轻擦掉溅到苏知棠脸上的血点,温声问道:“你觉得他说的是真的吗?”
“有真有假。”苏知棠一本正经道:“若是二公子对我真心,怎么会那么快迎娶我的妹妹?”
这个陈大嘴里的话不知真假,不过就凭陈大看见自己第一眼喊出的称呼,他们的身份应该是真的。
谢淮垂眼看着手帕上的血渍,指尖微顿,苏知棠心里居然还惦记着那个二公子?难道那个二公子长得比他好看吗?早知道应该留那人一条性命,细细问个清楚。
还有苏知棠这个好色之徒,有他还不够吗?谢淮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指节慢慢攥紧手帕。下一秒,帕子被他攥成一团按进苏知棠掌心,“自己擦。”
苏知棠不明所以,胡乱擦了两把,又道:“他一开始说自己是为了妹妹报仇,现在又说是为主子抱不平,必然是真假混说。”
看谢淮还是没有说话,苏知棠歪头笑道:“我一下杀了两个人,你害怕了?”
“你不是滥杀无辜的人。”谢淮摇了摇头,声音里带了些无奈。
苏知棠凑过去,故作严肃道:“你怎么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说不定我就是……”
谢淮伸出一根手指抵在苏知棠的额头上,打断她道:“在那之前,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处理这两具尸体吧,文阿爷和秀秀应该快回来了。”
苏知棠一愣,立刻拽住谢淮的袖子,“帮我。”
谢淮轻哼了一声,便听苏知棠道:“我们把他们埋在后院里。”
“不行,点点会在后院刨坑。”谢淮摇了摇头,沉吟片刻道:“等夜里我们把他们扔进深山。”
说着,谢淮扫视了一圈院子,目光落在茅草棚里的柴火上,“先把他们放在柴火堆下面。”
苏知棠抽出扎在陈大身上的大刀,拖着陈大进了茅草棚。
谢淮把柴火都抱出来,又和苏知棠一起把陈三的尸体也拖了过来,随后他们把柴火堆在尸体上。从外面看,一点也看不出里面藏了两个人。
“咦,怎么锁门了?”门外传来秀秀的声音。
苏知棠心里一紧,连忙拿着铁锹去铲洇了血的暗红色的土,一旁的谢淮快步走到小门,给小门也落了锁,这才把散落在地上的刀和匕首收进灶房里。
轻快的脚步声移动到小门,苏知棠加快了手里的动作,随后隔壁院子传来文郎中的轻斥声,“别过去。”
“为什么?”秀秀疑惑地问。
“他们,他们许是有别的事情要做,不许去打扰他们。”文郎中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迟疑和尴尬。
“那好吧。”秀秀叹了口气。
脚步声逐渐远去,苏知棠心里松了口气,一抬眼就看到谢淮耳廓有些泛红,不由小声安慰他道:“没事,秀秀没发现咱们。”
谢淮移开目光,轻轻“嗯”了一声,蹲下身子去捡滚落在地上的青梅。
等收拾好,苏知棠松了口气,打开小门。
点点先跑了过来,它皮毛光滑,黑色的鼻头湿漉漉的,一进院子就开始四处嗅起来。
苏知棠一把抱起点点,如今它长大了很多,抱着还有些沉。
秀秀也跟着跑过来,“知知姐,你和大牛哥刚刚在做什么呀?”
苏知棠神色镇定地转移话题,“我去山上摘青梅了,你快尝尝好不好吃。”
“青梅!”秀秀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知知姐,你去摘青梅怎么不喊我呀?”
等青梅一进嘴巴,秀秀立刻被酸得龇牙咧嘴,苏知棠在一旁哈哈大笑起来。
村里孩子的零嘴就是山上这些野果子,谢淮捧着一把青梅坐在秀秀旁边,虽然这梅子酸得厉害,但秀秀还是忍不住拿起了第二颗。
苏知棠把怀里的点点放在文郎中院子里,洗了洗手后去开院子的大门。
刚一推开,苏知棠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略显局促的妙龄女子,她生得很是清秀,两个大眼睛水汪汪的,还穿着一身崭新的衣裳。
苏知棠试探着问:“小满?”
钱小满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她点了点头,把手里提着的篮子递给苏知棠,小声道:“昨天多谢你了。”
苏知棠连忙摆了摆手,笑道:“都是乡里乡亲的。”
“收下吧。”说着,钱小满又把篮子往前递了递。
苏知棠无奈,接过篮子,又把钱小满请进院子,一边搬板凳,一边为她介绍道:“那边吃梅子的小丫头叫秀秀,她旁边的是谢大牛。”
说罢,苏知棠又对谢淮和秀秀道:“这位是石头哥的新妇,小满。”
钱小满对着谢淮和秀秀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个礼貌羞涩的笑容。
谢淮把青梅都倒进秀秀手里,秀秀立刻捧着青梅飞奔到钱小满身边,“小满嫂嫂,吃梅子。”
钱小满愣了一下,有些迟疑地拿起一颗青梅。
见状,苏知棠笑道:“酸得很,我就不爱吃,你若是怕酸就不要吃了。”
钱小满眼里写满了感激,但还是小小地咬了一口,“这青梅可以做些梅酱,或是做些青脆梅吃,冬日里喝些青梅酒也是极好的。”
“青梅竟还有这么多吃法,都是怎么做的?”苏知棠好奇问道。
秀秀一听,立刻招呼谢淮过来,她知知姐做饭难吃得要命,可不能让她瞎鼓捣。
“等梅子熟了才能做梅酱,这梅酱也有好几种做法。”钱小满细声细气道:“若是喜欢甜的,先剥去梅子的皮,用丝线把梅肉划下来,放上白糖拌匀,重汤顿透,晒七天再收起来。”
“若是喜欢咸的,一斤梅子放一两盐,晒上七天,去皮去核,加上紫苏再晒十四天收起来。夏日里点汤或是和冰水,再消暑不过了。”钱小满笑道。
苏知棠听得两眼放光,低声让秀秀端碗水过来。
“这青脆梅做起来便麻烦些。”钱小满喝了口水,饶有兴致地继续道:“把去掉仁的青梅风干一些,每份用青梅三斤十二两,生甘草末四两,炒盐一斤,捣成细末的生姜一斤四两,刚摘下来的青椒三两,红椒半两,拌匀装进小瓶里。先在梅干上抹些盐,再用双层油纸加上绵纸扎紧瓶口,这样梅子吃起来才脆。”①
“至于这青梅酒嘛,在酒里放上青梅和冰糖,封上一个月便可以喝了。”钱小满笑道。
苏知棠崇拜地看着钱小满,“小满,你也太厉害了!”
钱小满似乎突然反应过来,脸腾一下地红了,有些结结巴巴道:“我也就是平日里闲着没事做,便胡乱捣鼓些吃食。”
“那你也很厉害呀!”苏知棠立刻送上夸赞。
钱小满面色通红,“若是你想学,我可以教你,或者,或者我做给你吃也可以,反正我平日里也没什么事。”
秀秀听得口舌生津,眼巴巴地向谢淮看去。
苏知棠重重点了点头,拉住钱小满的手,目光坚定,“那我就从最简单的青梅酒学起吧。”
秀秀一听,急得汗都要冒出来了,忍不住伸手拽了拽谢淮的袖子,虽说她不喝酒,可万一知知姐还要做梅子酱呢!
谢淮默默别过头去。
钱小满点点头,苏知棠又道:“那过些日子我去县里买些酒回来,再去找你做青梅酒。”
“我家里还有些酒没用完,可以匀一半给你。”钱小满想了想,又解释道:“是昨日席面上的酒,你若是不嫌弃的话,可以先拿去用。”
苏知棠笑眯眯道:“那真是再好不过了,那我明日……后日就去找你。”
明日钱小满回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还是后日再去,时间也宽裕。
钱小满想了一下,“还是我过来找你吧。”
“也行。”说着,苏知棠把篮子里的蜜饯拿出来,装了半篮的青梅让钱小满带回去。
把钱小满送出门,秀秀拉着谢淮控诉道:“大牛哥,你怎么不跟着小满嫂嫂做梅酱?”
万一知知姐做得不好吃,好歹还有大牛哥做的。
谢淮摸了摸秀秀的脑袋,笑道:“我觉得你知知姐做什么都好吃。”
秀秀:“?”
夏日的晚风吹散了白日里的燥热,草丛里传出阵阵虫鸣。
苏知棠吃完饭,抬头看了看夜色,“再过一个时辰我就进山,早点扔了更安心。”
谢淮头也没抬,“我和你一起去。”
“不行!”苏知棠皱起眉头,“白日里走到山上都要一个多时辰,夜里只怕更不好走。”
“你一个人进山太危险了。”谢淮神色是少有的凝重,“何况这里有两具尸体,难道你要来回走两趟吗?”
“没事的。”苏知棠安抚道。
“不行。”谢淮语气坚决,片刻后他又放软了声音,“不如明日早上再去,天色一点比一点亮,也安全些。”
苏知棠想了想,如今天色亮得早,她在天亮之前上山确实比深夜上山要安全,便一口应下了。
站在小门的文郎中捋了捋胡须,心思一转便明白过来,忍不住深深叹了口气,难怪这两人一下午都些奇怪,他还以为……没想到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