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稍作歇息,蜥蜴变回原形,扒拉在李庭瑄的腰带上,深切体验了一把腾云驾雾。
待得重新落地时,已是天黑,蜥蜴两眼转着圈圈,摇摇晃晃:“天上飞,真是太刺激了。”
李庭瑄找当地镇民买了个布袋,把蜥蜴塞到袋子里方便带走。
蜥蜴吃喝不挑,只是偶尔话多。一路下来总算没添什么麻烦。
第三天夜里,绯羽赶上了允鹤的速度,与他二人集合。
他看到李庭瑄身边养了只蜥蜴妖,当着允鹤的面倒没说什么,待得二人都不在时,就忍不住伸爪子去扒拉逗弄它。
蜥蜴觑着眼睛,看到绯羽是朱雀,不敢反抗。
绯羽爪子伸向左边,它就马上爬去右边,爪子伸向右边,它就爬到左边。
连抓几回,绯羽不耐烦了,一爪子踩在它的脊背上。
蜥蜴纵声惨叫,摇头摆尾拼命挣扎:“主人救我——”
绯羽撇嘴,化作人形:“你让他救你?他一个凡人,来了我也不怕。”
蜥蜴看到绯羽幻作个眉眼间英气十足,清俊的半大少年,心生羡慕,又十分畏惧:“你……你长得真好看!”
绯羽听到只小妖夸他好看,洋洋自得:“那是,我可是朱雀。”
蜥蜴讨好道:“大仙,你教我怎么变漂亮吧。”
绯羽听他叫他大仙,心里乐开了花,松手:“成啊,你当我的小弟,我便教你。”
蜥蜴想了想,摇头:“我已经认了主子了。”
绯羽“啧”一声,睨了它一眼:“你真丢妖,一只妖认个凡人当主子。”
蜥蜴不吭声,想了想又道:“主子救了我,待我挺好的。”
绯羽刚要反驳,暗忖:那凡人杀了饕餮,可不能当他没本事。
“那你以后白天跟着他,晚上等他睡了,悄悄儿来服侍我。”
蜥蜴想了想,仍是摇头:“主人若睡了,我得守着他。”
绯羽不高兴了,哼的一声,转头出去,末了又道:“一只道行微末的小妖有什么了不起,我以后要抓就抓一串来伺候我!”
蜥蜴摇了摇尾巴不敢反驳,暗道:你抓一串,我也不来跟你。那样凶,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一口吃掉。
再一路飞行,入了巴郡,允鹤在江州碰上了护送李隆基入蜀的军队。
晁风先前已得到李庭瑄手刃安禄山的消息,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便减了几分敌意。又听闻他的眼睛是在刺杀安禄山的过程中受伤的,免不得多看他几眼。
马嵬驿兵变后,李隆基被迫亲手赐死杨玉环,又被强行册封太上皇,无奈退位,短短半月,年近六旬的帝王鬓发斑斑,尽显苍老,整日抱着杨玉环昔日的玉搔头长吁短叹,茶饭不思。
晁风将他安顿在行馆之内,前后均有护卫把守。
高力士先前曾与杨国忠交好,自知在李亨面前讨不到好,自发请愿仍跟着服侍李隆基。
李隆基听得允鹤来了,忙迭声催人去传。
允鹤本不愿见这临阵脱逃的皇帝,经不住高力士再三的磨,也碍于晁风的面子,只得勉强去了。
李隆基见到允鹤,连鞋都不曾穿,披头散发冲出去:“国师,国师,你可算来了!”
允鹤暗叹口气。
李隆基向来极重保养,此刻看起来形容枯槁,已完全是个老人了。
“国师……”李隆基握住他双手,双泪横流,“玉环,玉环她……”
允鹤平静说道:“被你亲口赐死了。”
晁风:“……”看了他一眼。
李隆基捶胸跌足:“孤也是不得已,不得已啊……”
允鹤点点头:“是。若是不听杨相国的话,御驾亲征,就不会失信于六军,也不会有马嵬驿之变了。如今洛阳城已攻下,娘娘却不在了。”
李隆基痛哭流涕:“是孤害了玉环……孤对不起她……”
允鹤默然看着,不忍心再对一个年迈的老人说出刺激的话语,只静静的陪着。
李隆基哭了有会:“国师,你是神仙,可有本事救救玉环?”
允鹤摇头:“逆天改命,是为不可取。娘娘已经死了,是断不能起死回生的。”
李隆基双目浑浊,看着他:“可是,可是……孤曾听说,上仙均有不死仙术……”
允鹤侧头,看了眼晁风:“不过讹传。世上本无不死的仙术,纵是上仙本身,也有寿终的时候。”
李隆基不作声,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这么说……我的玉环就真的没救了吗……”
允鹤垂眸,许久才缓缓开口:“皇上可曾记得昔日的梅妃江采萍?”
李隆基惶然抬头:“采萍……她仍在长安,是了,她如何?”
“她死了。”允鹤慢慢说着,“梅妃娘娘在城破之时,为免受辱,也为保全皇上的尊严,以身殉国跳井而死,是难得的烈性女子。但望皇上有朝一日重回长安,能不忘她这份贞烈,厚葬了她。”
李隆基不说话,许久才喊出一句:“梅妃……”伏在台阶上,撕心裂肺,哭得像个孩子。
高力士本想要允鹤多劝劝李隆基,好令他心情畅快,没料到弄巧成拙,只得先搀着李隆基回房去休息。
晁风与允鹤并肩走出行馆,忽道:“杨妃娘娘没死。”
允鹤侧头看他。
晁风道:“高公公与我说了,当日赐死娘娘。高公公着宫女换了娘娘,安排近侍,让娘娘逃出去了。”
允鹤觉得奇怪:“既是如此,高力士还请我去见李隆基作甚?在我面前演一出戏,证明他仍是个深情的好皇帝?”
晁风摇头:“太上皇,并不知道此事。”
“为何?”
“御旨下,承认公然抗旨,是大罪,谁敢赌这一把。”
允鹤奇道:“那他如何敢告诉你?”
晁风静了片刻:“我逼他说的。”
允鹤:“……晁将军倒也有闲情。”低低一笑,“我倒不觉李隆基有多长情。亲手赐死自己所爱。若真爱得那样彻底,怎么可能下得去手。”
晁风脚步略停,背上的肌肉蓦然绷紧,没再说话。
隔了有会,他才道:“喝酒吗?”
允鹤有些诧异的抬头:“你邀我喝酒?”
晁风点头:“嗯。”
允鹤扬袖,做了个相邀的动作:“可以,去我落脚的地方。”
黔江之上,两岸青山相对而出,云遮雾绕。
花树相依。暮春之时,满地落蕊随风卷去,飞到江河尽头。
允鹤打了个唿哨。
江上有楼船缓缓行驶过来。
允鹤不等船靠近,直接跳上舢板:“晁将军,请——”
晁风打量着这条画舫,此处离江州府衙甚远,料想是他为图清净,故意租了这么一条船。
船上没有奴仆,收拾得却十分干净。
绯羽趾高气扬,指使着那蜥蜴妖变成人形,拿着抹布跟在他尾巴后面擦这擦拿。
李庭瑄没有出声制止,蜥蜴就不敢不听绯羽的话。
楼下人语一响,李庭瑄马上扶着船舷站起来。
允鹤被高力士磨去见了李隆基。
李庭瑄虽觉得李隆基已失势,但毕竟仍称得上是个太上皇,心中少不得有些不安。
蜥蜴妖在船上的时候毕恭毕敬,一听到允鹤的声音,马上箭一样冲出去,抱住允鹤的大腿:“亲人啊……”
允鹤:“……”
晁风:“……”
蜥蜴虽变化成人,却没有几斤重。
允鹤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这又是跟谁学的?”
蜥蜴妖指了指对岸搭的一个戏台子:“戏里学的。那里头的小娘子,一见到长胡子官老爷就是这么喊。主人说了,你是这俗世间能见到最大官的大官爷。”
允鹤皱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又问,“拿着块布做什么?也是学唱戏用?”
蜥蜴妖摇头,做了个擦桌子的动作:“朱雀大仙让我擦东西。”
绯羽施施然走出来:“我教的。怎样,教得好吧。”
允鹤微微一哂:“还朱雀大仙,也不害臊。”
晁风便道:“你什么时候又抓了这么一个玩意?”
蜥蜴妖笑嘻嘻:“我不是抓的,是我自愿跟着主人。”
允鹤解释道:“路上遇见的,他是为了报恩。”
晁风不解:“报谁的恩?”
允鹤指了指楼上:“庭瑄。”又对准备下楼的李庭瑄道,“我就上去,别下来了,小心晃。”
李庭瑄站在原地等。
蜥蜴妖一溜烟跑回去,跟在李庭瑄身后:“主人。”
李庭瑄朝晁风拱手:“晁将军。”
晁风略略点头,自他身前走过,走出几步,才想起他眼睛已经瞎了,不咸不淡“嗯”了声。
允鹤走在最后,轻拍了拍李庭瑄的肩膀:“走吧。晁将军天生是不爱搭理人的,别放心上。”
李庭瑄无奈的笑了笑:“我怎么会放心上。”
允鹤从船舱里搬来几坛子酒,摆了张矮方桌,叫船家随便对付了几个下酒菜,邀着众人入座。
蜥蜴闻到酒菜香气,很想也凑近去坐,奈何这张桌子实在太小,四面都坐了人之后就再难挤下。
允鹤把酒倒入壶中,用温水烫了。
绯羽敲着桌子,朝蜥蜴招呼:“喂,过来倒酒。”
蜥蜴巴不得这一声叫,马上凑过去,依着戏里学到的模样,把酒壶高高提起,一顷而下。
他显然不知道倒酒的时候一手要按住壶盖,动作太快,壶身倾出个大角度,酒浆瞬间冲出壶顶,浇了满满一桌子。
绯羽的衣摆被酒浸湿了,气得跳起来:“你干嘛!笨手笨脚!”
蜥蜴丢了酒壶,想要用抹布去擦桌子。
李庭瑄及时接住了壶身:“……小心点。”
绯羽冲着蜥蜴的耳朵大喊:“笨笨笨,笨死了!”
蜥蜴缩着肩膀,躲到李庭瑄身后:“好凶……”
允鹤皱眉:“只管使唤别人,你既然是会,自己怎么不动手?”
绯羽把头一偏,理直气壮:“我锻炼锻炼他,连倒酒都不会,怎么学做人。”
允鹤无奈:“既是要他学,你这个做师父的就该先教。”
“罢了。”李庭瑄及时调停,“我来倒吧。”又与那蜥蜴妖说道,“我教你,你仔细看着学罢吧。”
摸索着拿到那壶盖,放回到酒壶上。
“倒酒时需一手按在壶盖上。”他边说,边准确的在绯羽面前的酒杯上倒满一杯酒,居然没有半滴撒出去的。
“倒酒需倒满,以示对对方的尊重,若是倒茶便是切不可倒满的。”
蜥蜴探头看着,闻到酒香气,鼻翼翕张,左嗅右嗅:“好香。”
允鹤指了旁边的一个蒲团:“你过来一块坐着吃饭吧,桌子小,挤一挤。”
蜥蜴听说,马上乐颠颠的一屁股坐进来。
他不敢挨着绯羽身侧坐,又想跟在自家主人旁边,挪着屁股挤到了允鹤与李庭瑄中间。
允鹤也不理论,给他拿杯子倒了杯酒。
蜥蜴头一回喝酒,双手捧着酒杯,迫不及待的伸出长舌头舔了口,马上就扔了:“了不得!又苦又辣!”
晁风:“……”
允鹤:“……”
李庭瑄:“……”
绯羽哈哈大笑,拍着桌子:“笨蛋,笨蛋!连酒都不会喝。”
允鹤睨了他一眼,朝蜥蜴道:“喝不惯就别喝了。”
蜥蜴连连点头:“我不喝了,我还是吃肉吃饭吧。”他不会用筷子夹菜,便只一手攥住一根筷子当叉子使,双手去叉桌面上的烧鹅。
他生怕烧鹅中途会掉,半个身子探出去,张着嘴伸长脖子在底下接。
晁风:“……”
一时间香油淋了满桌。
蜥蜴美滋滋的把烧鹅放在自己跟前:“主人,吃肉。”
他把鹅头、鹅颈用手拧下来,啃得嘎嘣响,余下的大半只烧鹅全数推到李庭瑄面前。
李庭瑄:“……”
绯羽看到他把整只烧鹅都抢了过去,也不甘示弱,端了大盘汤汁鲈鱼,放到自己面前,双手护着:“这是我的了!”又道,“允鹤,你也赶紧吃,别一会都被抢光了。”
晁风自斟自饮了一杯:“你这里,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的热闹。”
允鹤扶额:“绯羽下界历练时日尚短,让你见笑了。”
李庭瑄知道晁风先前对自己颇有成见,想到今日他来做客,那蜥蜴又登不得台面,闹了一场笑话,少不得亲自斟酒去告罪:“晁将军,先前多有得罪。我的……朋友,不谙世事……”
允鹤伸长手臂,越过蜥蜴面前拿掉他的酒杯,换了个茶盏:“你身上有伤,喝茶比较适宜。”
李庭瑄手上的酒杯蓦然被换成个茶盏,不由怔住:他习惯了陪席,被人按住不令喝酒倒是头一遭。
对面,晁风已道:“敬酒是不必了。”
他生性冷漠,对人一贯冷言冷语。
李庭瑄分不清他这番话究竟是不屑还是真心实意,只得默然不语。
允鹤打圆场:“在座都是好朋友,俗礼是不拘的。自由些也有好处。”
晁风冷道:“你自然是自由散漫惯了的。”凝目望向李庭瑄那双蒙了布条的眼睛:“这双眼睛是被妖气灼烧的?”
李庭瑄点头。
允鹤轻道:“刺杀安禄山的时候伤到的,晁将军精通治愈术,你看如何?”
晁风收回目光,直言道:“怕是不能好了。饕餮的妖气非比寻常,能保性命已经是万幸。”
蜥蜴正吃得满嘴流油,闻言诧异的望向李庭瑄,拿了根鸡骨头在他眼前晃悠:“主人,你的眼睛是瞎了吗?”
绯羽洋洋得意:“我早就看出来了,允鹤还骗我说没瞎。”
允鹤皱眉,朝他连使眼色。
绯羽不明所以:“允鹤,你眼睛怎么也一眨一眨的?不舒服吗?”
允鹤瞪眼,威胁式的朝他握了握拳头。
李庭瑄淡然一笑:“无妨,我本也没抱希望能好。”他嘴上这么说,终归是有些失落,“英雄举止天真烂漫,各位担待了。”把蜥蜴送到面前的一盘烧鹅重新推出去。
“英雄?”绯羽左顾右盼,“谁是英雄?”
蜥蜴乐得尾巴都露出来了,直要翘到天上去:“我我我!我的名字叫英雄,主人给我的名字。”
绯羽“呸”的一声:“就你还英雄?尾巴都藏不住!”
蜥蜴眼看自己好不容易叉回来的烧鹅又被推出去,没心思再管绯羽,叫道:“主人,你不吃吗?这都是肉呢!眼睛瞎了才要多吃肉。”
李庭瑄慢慢摇头,手指带着些不经意的颤抖:“我不吃。”
允鹤看他面露凄然,便知晁风这番话,终究是令他灰心了,在桌子底下一牵他的衣袖,小声道:“天底下医药良方甚多,也不见得就没有法子治好。”
李庭瑄勉强牵动嘴角:“自然。”他听到允鹤落杯的声音,知道他的酒杯已经空了,执起酒壶去替他倒酒。
他旧伤未愈,衣物便以宽松为主,伸手之时免不得要去挽衣袖。
晁风目光落在他小臂内侧的黑线上,突如闪电般出手,去抓他的手腕。
李庭瑄骤然闻得风声来袭,本能抬手格挡。
晁风临时变招,手腕翻转,五指横扫过他的臂膀。
李庭瑄臂上穴道被扫中,半个身子顿时酸软下来。
与此同时,晁风一指真气穿透他掌心。
李庭瑄肩头猛地一震,左手抓住右手的手腕,努力想要撤开。
蜥蜴看他们在桌面上的动静并不大,只当他们是闹着玩,两只小眼睛好奇的滴溜溜乱转。
允鹤诧异道:“晁风?”
晁风手中真力猛地一催。
李庭瑄鬓间黑发激荡,全部扬起,身形不稳,朝后倒去。
允鹤及时伸手,在他后腰处扶了把:“没事吧?”
李庭瑄半个身子仍是酸麻,左手撑住地面,微摇了摇头:“他在帮我……”勉强坐直了,“晁将军,多谢了。”
晁风手上真气收回:“不必,我也没帮上什么。”
绯羽歪着头,有些莫名其妙:“他眼睛瞎了,你给他渡气自然没什么用。”
允鹤低头,看着李庭瑄肘上那条已褪至腕底,却仍顽强冒出一小截的黑线,不由皱了皱眉。
筋脉中的毒骤然被一股刚猛的真气强行镇压,李庭瑄只觉得浑身疲软,撑不过一刻,便直接伏倒在案桌前。
蜥蜴诧异道:“主人怎么忽然睡了?肉还没吃完呢!”
允鹤:“……你坐到我另一边去,我来看看他。”
蜥蜴端着盘子,却不挪窝:“可我想挨着主人。”
允鹤无语,只得绕过他去探李庭瑄的脉息。
晁风道:“放心,他只是暂时晕过去。”
允鹤脸上显出忧色:“这巫毒,真连你的治愈术也不能痊愈?”
晁风淡道:“我虽不喜欢他,但在救人方面,也不至于藏私。他只是凡躯,我若再强催真气下去,必然会将他浑身经络震断。”
允鹤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
晁风无所谓道:“巫毒与正统的毒药原理、使用方法都大不相同。治愈术以驱邪扶正,修复创口为主,单凭压制,是治标不治本的。唯有找对法子,才能对症下药。”
允鹤大为苦恼:“也是。然则巫术失传已久,早知便不该杀那巫师的。”
晁风道:“巫师下毒无非就是用蛊。蛊虫活跃在人体内,有烈性的,也有慢性。似他这般,显然不是烈性。体内蛊物定时苏醒,得不到药物镇压,就会侵蚀宿主身体。”
允鹤“嗯”了声:“这种毒蛊和双生蛊又不一样。双生蛊只受蛊母召唤,一旦杀死蛊母,余下另一只也会自然死亡。然则这种蛊却是平日休眠,潜藏在体内的。我不敢强行以法术去摧杀它,若要研制出解药,彻底将它毒死或是引出来,也要时间。”
晁风淡道:“你要研制出完全制毒的解药有难度,要暂时克制蛊物,却不太难。蛊物多半有寿命,倘若真没法寻到解药,赌一把它的寿命也无不可。”
允鹤眨眼:“此话怎讲?”
晁风看了眼那仍在埋头吃个不停的蜥蜴:“你不是已经找到了?”
允鹤喜道:“你也这么认为?”殷勤的给晁风添了杯酒,“我先前只是有个大致的猜想,还不大确定,若你也觉得可行,那就多半真的可行了。”
晁风淡道:“药理方面,你本就精通于我,倒不必谦虚了。”
蜥蜴等了一会,不见李庭瑄醒来:“主人这是真要睡觉了么?”
允鹤凝目望向那蜥蜴:“你可是要报恩的?”
蜥蜴正鼓着腮帮子,啃着段鱼骨头。他虽得到批准上桌吃饭,但却很有自知之明,好菜好肉他从来不碰,只挑一些无人去吃的头尾或是骨头乱啃。
听到允鹤问话,他连连点头,嘴里含含糊糊:“要的!”
“很好。”允鹤直接出手,捏住他的腮帮子,二指用力一夹。
蜥蜴“哇”的一声,吐出满嘴骨头渣子,紧接着,一道墨绿色的毒液恰如利箭一般,急喷出来。
允鹤随手拿了个杯子,稳稳截住了这毒液。
“按说你这毒囊的毒液,每月均能积攒出来,以作狩猎用。你如今既然认主,这毒便是不需要了。”
蜥蜴吐出满口毒液,虽觉得有些不适,但毕竟不敢得罪允鹤,只得点头。
允鹤又道:“你的毒液现下对你没有作用,对你主人却是大有用途。既要报恩,你可愿意每月奉献出来?”
蜥蜴茫然,点头:“当然。主人给我肉吃,我自己不用再去吃虫子了,也不用自己去抓东西吃。”
“很好。”允鹤看那蜥蜴虽不谙世事,认主之后却还算忠心,点了点头,“你主人累了,扶他到舱里休息吧。”
蜥蜴抓了满手油腻,听到允鹤的话,便把东西都撇了一桌子,两手往衣服上蹭了蹭:“主人真奇怪,吃饭也能睡着。”
允鹤:“……”看了眼他仍是油光闪闪的一双爪,“算了,我送他回去。”
蜥蜴“哦”一声,又重新抓起桌上的一块肥肉,使劲往嘴里塞。
晁风端着酒杯,又看了那蜥蜴两眼,忽道:“潜心修行,勿生恶念,难保他日不能有所作为。”
蜥蜴先前看晁风总是冷言冷语,内心对他颇有几分恐惧,此刻忽听他对自己说话,忙停下手中的动作,叼着块五花肉郑重点了点头。
一时,允鹤从船舱里走出来。
晁风随手递给他一本黑皮册子:“你拿去,或许有用。”
允鹤随手翻了翻:“这是什么?”眼前突地一亮,“这是本巫书!哪来的?”
晁风语气平淡:“先前跟你提过大内有本记载巫术的古籍,便是这个。苏庆元死后,在他身上搜出来的。”
允鹤又翻了数页:“这可真是多谢你了。我认真瞧瞧,多半能研究出解毒的法子。”
晁风不答,唇角的弧线不经意挑了挑,又略坐一会:“我走了。”
允鹤忙起身:“我送你。”
两人一路走到船头,允鹤忽道:“不管杨国忠生前所作事情有多荒唐,杨妃娘娘,只是爱了一个人。爱本身是没错的。”
晁风霍然转身。
允鹤笑着朝他眨眼:“你逼问高力士,打听杨妃娘娘的下落,不也为此。晁将军,你不是一个无情的人。”
“自以为是!”晁风瞪了他一眼,转身时候,脚步却已轻快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