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舱橘色的灯火温暖了一床江水。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对岸的戏台、岸边的画舫，伶人与歌女婉转唱腔与奔流不复的滔滔江水相互融合。
允鹤坐在船舱里，借着满船灯火，翻看着那本黑皮书，不时拿笔写写画画。
绯羽心里很想抓一个听话的小妖供自己使唤，奈何心存歹念的妖物或是见他就跑，或是让他欲杀之而后快。真个想要潜心修行，努力得道的小妖往往避世或是聪慧，不甘给人做跟班。要找个既不为非作歹又要听话还有有点笨肯做跟班的小妖，实在难上加难。
又盯了那蜥蜴药许久，绯羽决定投入点法宝，今晚必须把他拿下，游说他成功易主。
他提溜了一串河虾，又拔了几根羽毛，堵了蜥蜴的去路。
岂料那蜥蜴虽不聪明，但却极其固执，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就是梗着脖子不愿意。
气得绯羽牙痒痒，满船撵他。
蜥蜴跑了会，终究是放心不下自家主人，又蹿回船舱里去，看到允鹤仍在坐在李庭瑄的房内看书。
“上仙，你今日怎么还不回去睡觉？”
绯羽追上去，把他的脊背打得啪啪作响。
他也不理论，只是高耸着肩胛骨，扒拉着允鹤的袖子，往他写的字迹上探头。
允鹤暂且搁笔，将写下的两张方子折叠好：“你主子身子不好，连晚膳都不曾用，我不放心，就在这里多等一会。”回头看了眼绯羽，“别闹了。他若轻易易主跟了你，日后自然也对你不忠诚。”
蜥蜴鼓起腮帮子，忽哧溜一声，变回蜥蜴的原形，张大嘴巴，卖力的伸爪往里掏。
绯羽不明所以，诧异的看着他：“你干嘛？”
蜥蜴躬身下去，隔了有会，从喉咙里掏出一大块附着了粘液的肥肉。
绯羽满脸嫌弃：“这是什么？好恶心！”
蜥蜴两只爪子捧着那块肉：“我看主人吃饭的时候睡着了，特意为他省下一块肉。”他满眼期待，“你说主人会高兴吗？”
允鹤：“……”无声咽了口气，“嗯……你这份心思，他能体会到的，不过，以后食物不必这样省着藏着，直接再叫人送来就行。”
“叫人送来？”蜥蜴奇道，“叫谁送？我叫他们就会给我食物吗？我以前在山里经常找不到食物，都是把多余的食物藏在肚子里的。”
“我见过外面的人去拿东西，拿吃的拿玩的，都要用亮晶晶的硬片儿来换，我没有这些硬片儿，他们都不给我东西，直接拿了他们还要打我。”
蜥蜴说完，鼓着腮帮子，似颇为委屈。
绯羽嘲道：“什么亮晶晶的硬片儿，那是银子。但凡买东西都要银子，这都不懂？”
允鹤敲了敲他的脑袋：“你懂？若不是我跟你说了，你也啥都不懂。”
绯羽嘟嘴：“你偏帮外人，只管数落我。”
允鹤抓出一把铜板碎银，又拈出一片金叶子，摆在桌面上：“你俩都过来。”
他把每个铜钱、银子、金叶子的计量方式都简单解说了遍，又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蜥蜴：“你拿好，日后买东西可以用，千万别在人摊子上乱拿了。”
蜥蜴捧着这堆银子，转身准备往肚子里藏。
允鹤连忙制止：“别什么东西都只往嘴里放，从嘴里掏出来也怪吓人的。明日上街，买个钱袋来装。”
蜥蜴不放心：“可是贵重的东西不放肚子里，若是丢了怎么办？”
允鹤道：“你小心些就不会丢。”
蜥蜴又问：“要是被人抢了去呢？”
绯羽敲了敲他的脑袋：“你一个妖还怕被人抢东西？别人抢你的，你不会抢回来？不会揍他？”
蜥蜴低头：“我不敢揍……”
允鹤睨了眼绯羽，对蜥蜴道：“不生事是对的。你不招摇，别人也不会抢你。况且，你主子是个聪明人，普通人不可能轻易从他那里抢走东西。”
蜥蜴想了想：“要是有其他妖怪来抢呢？”
允鹤道：“妖怪要银子做什么？”
蜥蜴心想：我就想要的。这番话却不敢说出口，只问：“若有妖怪来欺负我家主人，上仙会护着我们吗？”
允鹤拍拍他的脑袋：“那是自然的。”
蜥蜴放心起来，用爪子扒拉着这些银子，一五一十数清楚。
绯羽看到它在数钱，心里忽然不痛快了，双臂挂在允鹤脖子上，挨过去，跨坐到他大腿上，如软皮猴般磨来磨去：“我也要银子。”
允鹤抓住他双手，拿下来：“你要银子做什么？”
绯羽仰着头：“买好吃的。”又伸臂去抱允鹤的肩头，一颗脑袋在他怀里蹭来蹭去，“好师兄，你只管疼别人家的妖，也不关照关照自家师弟。”
他本是由允鹤从山里捡来，孵出蛋壳，再一路带大的。早已习惯在允鹤面前软磨硬泡的撒娇，便是如今修成人形，这个习惯也没改过来。
允鹤把他推起来，捏了捏他的脸：“一天大似一天了，仍是这不长进的模样。你也不搬个镜子来瞧瞧，成什么样子。”
绯羽瘪嘴，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允鹤，你已经不喜欢我了！”
允鹤瞧他这副模样，忍笑道：“罢了，拿你没办法。”丢出锭银子给他，“省着花。”
绯羽看了看那锭银子，又看了看蜥蜴的：“不公平，它的比我的多。”
允鹤又气又好笑：“你还吃起醋来？”
允鹤气鼓鼓的背过身去：“你太偏心了！”
允鹤无奈：“你只管贪吃，花银子定是没个节制。少不得我管控着，花完了再找我要就是。”
绯羽听闻允鹤数落他“贪吃”，愈发不高兴，双腿一蹬，跃到地面，冲他扮了个极丑的鬼脸。
允鹤睨了他一眼，评价：“没大没小。”
蜥蜴直着眼睛盯着他们二人互动，内心着实羡慕，回头看了看仍躺在床上的李庭瑄：“上仙，我听说人的寿命很短。你刚刚说主人身体不好，眼睛又瞎，会不会很快死掉？”
它这句话没心没肺，却正好戳中允鹤此刻的心结。
静默了会，允鹤轻道：“放心，我会治好他的。”手指无意识的在黑皮书压出一个角，他抿了抿嘴，淡笑道，“你想他活着，对吗？”
蜥蜴连连点头：“当然，主人救过我，我是要报恩的。而且，跟着主人就不用挨饿，不用自己去找吃的。”
允鹤一阵无语，扶额：不用挨饿……这个理由倒是直接。
“你不是普通的蜥蜴。在蜥蜴当中，你的种族是罕见的。所以，在我没找到解药之前，你体内的毒液正好能抑制他的病。”
“难道没有吃的，你就不报恩了？”
蜥蜴悻悻道：“那当然也是要报的。只是没有吃的，我少不得要自己去捕猎，毒液可能会被用掉。”
允鹤听它他言语中处处提到吃的，想来是先前修炼之路颇为艰辛。然则倒也还算实诚：“你放心好了，有我在，不会短了你吃的。”
蜥蜴高兴起来，晃了晃尾巴，蹿到李庭瑄床头：“主人怎么还不醒？”
李庭瑄已经醒了好一阵，感觉那蜥蜴就要扑到他脸上，忙伸手把它抓住。
蜥蜴挣扎了下，喜得大叫：“主人，你可醒了。这一觉睡得真长，肉也没吃上。”
李庭瑄：“……”垂手将它放回地面，低声道，“你以后，不要这样忽然跑来，我不太习惯……”
蜥蜴应声，又道：“主人，你要吃什么？上仙刚刚给了我好多银子，我都可以替你去拿回来。”
李庭瑄微摇头：“我不吃。你到一边去吧。”
蜥蜴听说，便自行爬到阴暗的角落去。
绯羽看它这副窝窝囊囊的模样，心中来气：“你这是做什么？”
蜥蜴摇头：“不做什么，主人让我到一边去。”
绯羽：“……你出去跟我玩。”
蜥蜴道：“不去，主人让我待着。”
允鹤闻言，与绯羽道：“你们俩都出去玩会吧，带点吃的回来。绯羽，你带着他去。”
绯羽便道：“走啦，我们家允鹤也让你跟我走。”
蜥蜴探头出去看李庭瑄，看到他点头，方才喜滋滋的跟绯羽去了。
允鹤拨亮灯芯：“怎么？心情不好？”
“没有。”李庭瑄低语道，“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就好。不必……一直待在我这里。”
允鹤转脸看着他：“我在这里，令你不自在了？”
李庭瑄一怔：“我不是这个意思。”
允鹤笑起来：“那是几个意思？你给我下来逐客令，想是我的过错。说出来我改改？”他边说着，正要往床边走，忽听一阵沉闷的低响。
“我……”李庭瑄话没出口。
船身猛地一晃。
他着急按住床沿。
案桌上的油灯倾倒，骨碌碌滚到甲板上，眼看就要烧起来。
允鹤扬袖打熄灯火。
哗的一声水响，平静的江面翻涌起面巨大的水墙，恰如河底生出的一只黑色巨手，狠狠扑向江心仍亮着灯的画舫。
轰一声巨响。
水墙砸向画舫，而后破碎。
画舫上的灯光陡熄灭，被浪头举到最高处，又倏然抛下。
一道水柱击穿船底，爆射而出。
允鹤尚来不及去拉李庭瑄，脚下裂的缝隙迅速扩大，冰凉的河水四下奔涌，视线顿时模糊。
暗色的水流搅动形成漩涡，席卷着已经断裂画舫，拖入深渊。
硕大的鱼尾翻出漆黑的河面，紧接着，暗色的庞然大物咆哮出水，冲向岸边，遁入城镇。
允鹤刚出水面，发现李庭瑄仍困在里头，又重新纵身投入到仍在暗涌不断的河流当中。
冰冷的河水在夜色中给视线造成极大的影响。
允鹤身形入水，一袭白衣如鱼尾般散开，顺着暗流，追寻那只被卷入深处的画舫。
四周，拨水的动作于无声处，同时进行着。
数不清的黑影悄然逼近，一只只带了一层水蹼的手倏然伸出，去抓他的衣摆、手臂。
仍未碰到，又猛地缩回，似是被什么东西弹开了。
黑影集合成团，咕咕叫唤，再次散开，顺着漩涡，钻入破裂的画舫。
李庭瑄在剧震中被甩到船尾。
他半个身子浸在水中，摸索着扶住一块木板。
四面都是水流声，触手湿漉漉的。
船漏水了……
第一个念头闪过脑海，他的神经就马上绷紧了。
他不会水。
平日里再镇静的人，一旦溺水也会惊慌失措，何况他此刻还是双目失明。
“允鹤……”他张嘴想喊。
又一个巨浪冲击船身，他的声音被浪头盖过。
四周陷入了完全的黑暗当中。
画舫的设计本就经不得风浪，侧翻过后，龙骨被浪头冲断，从中断裂，水流奔涌直入，整个船身如覆碗般盖到江面上。
霎时间天旋地转。
李庭瑄呛了一口水，脑子顿时乱了，胡乱划了几下水，碰到的都是坚硬的木板。
他使劲抬手，想要将木板撞破，寻一个突破口。奈何人在水中，力气是完全使不出来的。
恐惧如同一张冰凉的巨网，瞬间将他网罗。
船翻了，而他仍在舱底。
侧翻的船会带着他一起，埋到深深江河底下，永不见天日。
李庭瑄紧紧的抠住块木板。这个时候，他最应该做的就是松手，冷静，随着水流的带动去寻找出口。
然而溺水的人，永远难以保持清醒。
他头昏脑涨，浑身的力气像是被冰冷的江水吸走了。思绪回到十几年那个雨夜，一群外族人闯进他们的村子，大肆屠戮与掠夺。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母和妹妹被人放箭驱逐下河，射伤、溺死。
十数年前的恐惧，有条不紊敲击着十数年后，他的心弦。
有增无减。
然后，他又在想：允鹤去了哪里？他会不会也被困在水里？……
四周船板发出“哆哆哆”有节奏的声响。
有人？！
李庭瑄心头一震。
无数只强有力的臂膀扯住了他的手脚，将他按在船底深处，折断他的希望。
冰凉的河水无孔不入，涌进他的食道、胸腔，挤走他体内最后一丝空气。恍然间，他听到一阵令人牙酸的“桀桀”笑声。
就在他感觉自己快要撑不过去的时候，船上一块甲板被强行破开了。
水流急涌进来。
李庭瑄被推开几步，身形无处着力，漂浮起来，撞向另外一侧舱壁。
又有数不清的手重新聚拢了过来，扯住他的胳膊、大腿，往四面八方拉扯。
这些手带着冰凉的鳞片和长指甲，气力大得出奇。
李庭瑄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它们扯断。
突地，水流从两侧分开。
那些扯住他的手像是受到驱赶，全部退缩。四周咕咕叫声不断，越来越远。加诸在身上的各种力道得以松懈，一只带了温度的手把他重新拉回来。
迷糊中对方柔软冰凉的唇覆了过来，渡进一口气。
哗啦的一声，允鹤一手横抱着李庭瑄，身形出水，冲向岸边。
“庭瑄……！！”他一手成掌，另一手握拳不断按压着他的小腹。
这个动作持续有会。
李庭瑄“哇”的一声，吐出满口江水，随即侧翻身子，趴在地上，大口大口呕出胃里的积水。
允鹤身上挂着一层光亮的水膜，轻拍着他的后背，让他呼吸能够尽快顺畅起来。
李庭瑄吐了好一阵，双臂颤抖着撑住地面，不住喘息。
在水中那种冰凉的窒息感，简直要将他逼疯了。
“没事了吧？”允鹤待他呼吸平复些了。
李庭瑄气息又紧促起来，他摸索着伸出双手，一下抓住允鹤的手臂，十根手指几乎要完全抠进去，整个人抖得如筛糠一般。
任何人都会有弱点的，溺水恰恰是他最大的弱点。
他扭过头，不住咳呛。
“水……水里……”
他在害怕……？允鹤怔住。
一怔过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犯了同样的错误。
他总是习惯性的忽略他脆弱的一面，甚至已经忘记了：他也是个凡人，也会有最真实的恐惧。
心头微微一震，允鹤低声安慰：“只是一些水猴子，都已经被我赶走了。”
李庭瑄仍死死的抓住他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根救命稻草。
两个人距离的拉近，挤压掉了中间多余的空气，允鹤身上的温度，让他感觉到自己仍在人间，一瞬踏实了不少。
“我刚才……以为你也被困在水底下了……我怕你也会……可我不会水，我不会水……”
“我的家人都死于水……他们是被人强行赶下河溺死的。”他手脚冰凉，边说边喘着气，前言不搭后语，近乎崩溃。
“你担心我？”允鹤诧异，随后伸手，搂紧他的肩头，“我说过，我乃上仙，会保护好你的。”
温暖的怀抱，有时候更胜于世间一切言语。
突然间，前方一阵震响。
整个江州府仿佛都在这响声中摇晃起来。
半空中一条鱼尾乍现，一个勾爪掀了大片屋脊，身形游走，朝着李隆基下榻的江州府衙直去。
“有……有龙……！！”
民宅内纷纷亮起了灯。已经安睡的百姓从屋内逃出来，自各个小巷涌上大街。
随后，江州府衙上方，一道金光直上，截断了龙的去势。
晁风手持龙纹长刀，纵跃而出，身形见风化影与夜色完美融合，只余下片雪亮刀光，如新月之弧，砍向龙腹。
青龙发出一声低吟，随意挥爪。
晁风身形被打退，撞入屋顶，脊背压碎无数青瓦。
“……！！”允鹤倏然立起，冲出几步，顾及李庭瑄当下的情绪和状态，又折回去，抓起他的手腕，“跟我走——”
晁风一击不成，用力擦掉嘴角的血丝，长刀迎风一晃，再次纵身跃上。
李隆基从府衙里冲出来，看到半空的青龙：“……！！怎……怎么会有龙？！朕才是真龙天子……”话音未落，晁风身形再次被打退，摔到他跟前。
“晁……晁将军？！”
青龙张牙舞爪，突地一个俯冲，直奔李隆基而去。
“护驾……！！”
“住手！！”晁风在青龙即将来袭之时再次挺身而起，一手按在刀刃上，鲜血霎时间填满了刀身上的血槽。
龙纹长刀锃亮起来，光芒四射。晁风右手举刀，左手在刀柄上狠狠一托，暴喝道：“金光伏妖！”
平地三道旋转的金光射出，直接击中龙躯。
青龙被逼退几步，咆哮一声，腾起滔天戾气。
它一个甩尾，所到处建筑物全部坍塌。
在不断下落的横木、乱石当中，绯羽带着蜥蜴妖，一前一后冲出巷子。
一根房梁打着旋凌空横飞过来，即将击中二人的刹那，绯羽身形拉长，化作朱雀原形，载着蜥蜴妖飞往江边。
与此同时，允鹤背上生出双翼，拉着李庭瑄腾空而起。
一人一鸟在空中会合，绯羽调转方向：“妖龙……”
允鹤脸色一沉，将李庭瑄推上绯羽的脊背。
蜥蜴妖化为原形，哧溜一声钻进李庭瑄怀里，藏起来。
“你带人先走！”
绯羽踌躇：“你一个人对付……”
李庭瑄听得四面风声呼啸，又听有人的呼救声：“怎么了？”
允鹤不答，只道：“你先走，我一会再来与你们会合。”
李庭瑄攥住他的衣袖：“等一等……！！”他的声音很急，“我陪你……”
一群水猴子自江面跳出，尾随青龙，跳到各屋脊上，或蹿入长街当中，叽叽喳喳，抓住四处乱跑的百姓。
青龙俯身，朝着他们低吼一声。
水猴子畏畏缩缩停住手脚，却又马上跟随在青龙身后，似乎对它颇为崇拜。
这一声吼，成功转移了允鹤的注意力。
“一会再说！”
晁风一招得手，拄着刀半跪在地。刚才这一招耗尽他大半精血，他伸臂拦在李隆基面前：“快……快走……”
青龙看到李隆基要走，在空中打了个旋，再次朝他冲去。
允鹤捏了个咒诀，身形瞬移。
晁风咬紧牙关，嘴角沁出鲜血，勉力提刀，准备再次迎上去。
眼前白光一闪，一面光盾撑开。
挡在身前的人衣袂飞扬，长发飞散，整个人在光盾的映衬下颜色极淡。
青龙一爪碎了光盾，正准备长驱直入。
允鹤本不指望光盾能彻底逼退青龙，马上变招，右手出剑，左手画阵图，霎时间漫天咒文，迎着青龙全部狂摧过去。
光盾碎裂的瞬间，青龙骤然看清了眼前之人，眸子微眯，伸出的前爪有片刻迟疑，随后被重重弹开。
它身躯落地，低低呜咽了声，用力甩了甩头，再次起身，龙爪刚要前伸，又竭力缩了回去。
“呜……”它发出声极低的哀鸣，身上的戾气似乎减退了些。
晁风拄着刀，咳嗽两声：“你来做什么？！”
允鹤没有回头：“我不来你就死定了。”
晁风：“……退开！”拖着长刀，缓步逼近青龙，“你对付不了他！”
允鹤仿佛听到天大的笑话：“我对付不了他，难道你行？这条龙虽未进化完全，但你不解开封印，以凡躯挑战青龙，就连半分胜算都没有。”
晁风不说话，突地快跑起来，双手持刀纵身跃起。
感觉到杀意，青龙在瞬间抬头，吐出一道闪电。
晁风举刀格挡。
刀身被震得嗡嗡作响，摔到一边。
允鹤：“……”五指畿张，在空中化作五道银丝，联结成网，朝着青龙当头罩下。
青龙后退一步，似乎想逃，突又猛地迎上去，一爪抓破银网，压向允鹤肩头。
半空一个火球坠落。
绯羽去而复返，暴喝了声：“妖孽放肆！清瑞仙君也是动得的？！”朝背上的李庭瑄道，“凡人，抓紧！”一个俯冲啄向青龙的眼睛。
李庭瑄单臂撑住鸟背，一手握紧匕首，听风辨声，利刃破空。
青龙怒吼一声，瞳孔中映出李庭瑄手中那柄匕首的光影，转头朝他扑去。
绯羽快速的扇动翅膀，身形在它爪缝中穿出，一身殷红的翎羽惊散。
晁风持刀纵跃上龙脊，还未站稳，就被它直接掀翻，狠狠掼在地上，痛苦的痉挛抽搐。
允鹤：“……”
青龙似对李庭瑄手上的匕首颇有执念，紧追着绯羽又是一爪。
绯羽的尾巴被它抓中，半空中打着旋坠下。
李庭瑄抱紧了绯羽的脖子，与它一同落地，滚出几圈。
绯羽扑棱着翅膀，掉了一地红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