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悦把保温盒往工作台一搁，抽走盛星瑶手里的刮刀：“先吃两个鲜肉月饼，你上次胃疼进急诊的教训还不够？”

    羊绒大衣扫过画架时带起一阵柑橘香，混合着油彩味倒显出几分奇异的和谐。

    “万隆广场三层中庭下个月空档期。”林悦咬开月饼酥皮，热腾腾的肉汁滴在手机屏保的场地照片上。

    “他们艺术总监看过你在威尼斯双年展的装置作品，但听说最近......”她突然截住话头，点开微博热搜榜递过去。

    #新锐画家盛星瑶疑似贿赂策展人#的词条下，李记者用虚焦的照片拼接出所谓证据链。

    盛星瑶扫过自己去年在威尼斯领奖时与评审团主席的握手照，顺手将混着赭石颜料的抹布扔进洗笔筒："悦达商厦的旋转展厅呢？"

    “他们要求提供近三年完税证明。”林悦抽出湿巾擦掉她腕间的蓝色颜料，“陈老板秘书今早给我打过电话，说他们集团新收购的滨江艺术公社......”

    手机在调色盘边缘震动起来，二十八个未接来电的提示被新消息覆盖。

    盛星瑶划开屏幕时，松节油在钢化膜上拖出蜿蜒的痕迹——陈老板发来的场地3D建模图正缓缓旋转，挑高七米的玻璃穹顶折射着虚拟阳光。

    “下午三点，蓝山咖啡馆。”林悦抢过她蘸满群青的画笔，“你该换件沾着新颜料的外套去见金主。”

    陈老板的雪茄盒压在合同扉页上：“星瑶啊，当年你在威尼斯用三幅《水城暮色》换来的策展机会，可比现在这些脏水值钱多了。”他推过来两把黄铜钥匙，“艺术公社A馆下周三清场，消防验收报告在这儿。”

    咖啡馆的落地窗将秋阳滤成暖黄色，盛星瑶摩挲着钥匙齿痕——和去年威尼斯双年展媒体厅的备用钥匙形状相同。

    陈老板的助理适时递上平板，实时监控画面里，工人们正在拆除A馆的装置艺术展台。

    “网络舆情部下午会发布律师函。”陈老板点燃雪茄时，火星落在合同某处加粗的条款上：甲方不得干涉乙方策展内容。

    烟雾掠过盛星瑶睫毛时，她突然想起昨夜莫宇轩西装口袋里露出的美术馆平面图折痕。

    暮色漫进工作室时，林悦抱来三箱策展方案：“陈老板把宣传预算抬高了20%，但要加两场商业酒会。”她踢开脚边的废稿堆，露出威尼斯合影里的邀请函编号——与艺术公社场地编号只差最后两位数字。

    盛星瑶将新调制的雨雾灰抹上画布，手机在颜料罐旁亮起。

    莫宇轩的微信头像跳出来：某位税务稽查科长的联系方式，附带李记者供职报社的股权结构图。

    她盯着对话框上方"正在输入"的提示闪烁了五分钟，最终只收到一个美术馆空调系统报修链接。

    凌晨两点，艺术公社的施工许可批文扫描件出现在邮箱里。

    盛星瑶把钥匙串挂在《雨夜梧桐》画架顶端，铜环碰撞声惊醒了蜷在沙发上的林悦。

    月光穿透玻璃穹顶，在满地策展方案上投下细密的网格。

    艺术公社的玻璃穹顶在清晨泛起鱼肚白时，盛星瑶已经绕着A馆走了三圈。

    指尖划过冰凉的钢架，那些被工人无意间碰倒的颜料罐里，渗出几道孔雀蓝的痕迹。

    “灯光组往三点钟方向后撤半米。”她仰头盯着穹顶横梁，两个正在调试射灯的工人慌忙后退。

    穿灰夹克的老张心里嘀咕着线路超载，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盛星瑶截住：“电压箱接西区备用电路。”

    林悦抱着咖啡冲进来时，正撞见盛星瑶扶着消防栓揉太阳穴。

    昨夜通宵调整的动线图上，二十七个红色标记像未愈的伤口。

    “《艺术前沿》的专访改到下午两点。”林悦把止痛片塞进她口袋，展览手册的校样稿还带着打印机的余温，“陈老板赞助的十台全息投影仪到了，但要嵌在这里。”

    “第三立柱和第二展区间隙。”盛星瑶突然打断，她分明听见技术员着立柱时盘算着偷工减料。

    穹顶漏下的光斑在她睫毛上跳跃，恍惚又看见威尼斯展厅里那些故意装反的射灯。

    杂志社的镁光灯亮起时，盛星瑶正将调色刀横在《雨夜梧桐》的裂痕处。

    林悦抢在摄影师按下快门前，把沾着松节油的围巾换成香槟色丝巾。

    “听说您用三年时间筹备这次展览？”记者的话筒压住策展方案，页脚还沾着莫宇轩昨夜传来的税务稽查流程表。

    盛星瑶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画框背面的刻痕——和威尼斯获奖作品相同的编号。

    “比起时间，空间更需要诚意。”她突然转向东南角的消防通道，那个偷拍的狗仔仓皇撞翻了颜料架。

    全息投影试运行时，陈老板带着三位藏家穿过光影交织的走廊。

    盛星瑶在人群的窃窃私语里捕捉到“洗钱传闻”，转身将《水城暮色》的拍卖凭证贴在展签旁。

    赭石色展墙吃掉了部分回声，却把某位阔太“炒作”的腹诽衬得格外清晰。

    暮色降临时，林悦将新鲜出炉的杂志样刊拍在控制台上。

    盛星瑶在威尼斯领奖的照片跨页展开，压住了热搜截图的半角。

    全息投影在地面投下流动的星轨，某个戴鸭舌帽的男人混在观众里，手机镜头对准展签上的捐赠记录。

    “消防通道的监控覆盖好了。”林悦咬着皮筋扎头发，后颈还沾着上午搬运画框蹭到的钴蓝色颜料，“但李记者又在论坛……”

    盛星瑶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穹顶钢架倒映在监控屏幕上，像张逐渐收紧的网。

    她摸到口袋里陈老板给的媒体名单，冰凉的U盘边缘抵着止痛药铝箔。

    闭馆铃声响起时，盛星瑶独自站在《破碎镜像》装置前。

    三百块棱镜碎片里晃动着变形的倒影，某个保洁员拖地时的疑惑在镜面间折射——“这么贵的画怎么像小孩涂鸦？”

    她伸手调整最顶端的镜片角度，月光突然穿透穹顶，在捐赠者名录上劈开一道雪亮的光带。

    陈老板白天带来的藏家中，有两位的名字恰好出现在莫宇轩传来的股权结构图里。

    手机在午夜震动，莫宇轩传来的最新邮件躺在收件箱。

    盛星瑶点开附件时，全息投影的备用电源突然启动，蓝光扫过她骤然收缩的瞳孔——威尼斯双年展的赞助商名单与论坛水军IP地址开始重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