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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 章

    其实没什么事,就是但凡出警,都得笔录,温阮既然说他是证人,那肯定也要跟着去。

    派出所里,水产摊的老板说完卖熟食铺的老板说,两个人说着说着,警察跟前还又小吵了一架,等到终于轮到温阮说话签字确认,从派出所出来回咖啡馆,已经华灯早上,快九点了。

    咖啡馆七点半就打烊,老板是为了等他,才一直没走,对着他就是一通说:“来的时候就跟你说过了,工作的时候你不能说话,你怎么就不明白啊……”

    他明白的。哑巴可以是可怜的小哑巴,结巴就只会是可笑的小结巴了。

    温阮心里撇撇嘴,实际上头点得小鸡啄米一样,认错态度特别好。

    老板人其实挺好的,他来这儿大概有两周,管不住自己老瞎热心也不是头一回,每一次老板都恐吓他说下次再这样就给他开了,一直到现在也没开。

    就像现在这样,说他只是一个流程,说完,包往他怀里一扔,摆手:“行了行了,赶紧走吧,学校离那么远,再赶不上门禁。”

    温阮接过来,笑眯眯地在手机屏幕上打上两个大字“谢谢”,然后一转头,刷开了旁边小区的门。

    外婆给留下的老房子,温阮一直住到四年前,小舅终于发达,他们舅甥两个才从这儿搬了出去。

    新房子在二环,四室两厅,全款。

    所以他们家其实不穷,不仅不穷,走在路上偶尔被仇下富都完全没问题。

    但也确确实实是穷过的。

    温阮九岁那年,躁郁症的邻居,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火,带走了他爸妈,也带走了他们家几乎所有积蓄,亲戚们推来阻去,最后是小舅收留了他。

    小舅倒是真心对他好,也知道有孩子了,肯定不能再跟之前那样,到处浪荡,得挣钱。但钱哪儿是想有就立刻会有,小舅自己当年也才二十出头,学历大学肄业,特长只会弹个吉他写点歌。所以温阮,是很过过几年苦日子的。

    放了学得跟着小舅去卖艺,小舅负责卖艺,他负责顶着一张漂亮小脸不说话卖惨,就这么连挣带骗的一直糊弄到他上高中,小舅忽然不知道走什么狗屎运,摇身一变,成了一家还挺有名的音乐公司的音乐总监,日子这才算是好起来了。

    所以温阮心里就老是怕。

    虽然他应该也不至于那么倒霉,一生还要经历两次大火,但以他小舅那个稀里糊涂的性格,万一哪天就违约金多写几个零,稀里哗啦的给家底全赔完。

    他得多挣一点是一点。

    而且都养成习惯了,高中学习那么忙,他还坚持去楼下小超市打零工,大学嘛,闲着也是闲着。

    温阮推开了老房子的门。

    上周下大雨,回学校不方便,他也是在这儿住的,不过毕竟四年没住人,还是一点人气儿也没沾上,铺天盖地的陈旧潮湿味。

    幸好温阮这些年早给他小舅养得糙的,天桥底下也背靠背一块睡过,根本不在意这些,包往沙发上一扔,拿出手机就是开游戏。

    温阮没网瘾,年轻小孩有的坏毛病,他都没有,他是给自己接了个代打。

    其实陪玩更挣钱的,温阮当时还专门列表格计算过。但他这个情况,没法开语音,首先就缺乏了核心竞争力,游戏内又不能视频,他这漂亮脸蛋,也无用武之地。

    温阮叹了口气。一分心,游戏里小人给人打死了。

    局势现在不太好,他这边,除了他都很菜,还是那种觉得自己特牛所以谁的指挥都不听但实际上也不很牛的菜,温阮在他们开局五分钟已送两波时已放弃了跟他们沟通。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跟号主约好的今晚上三颗星,这局真输掉的话,那就最少要四局才能达成目标,一局平均半个小时来算,最早也得一点才行。明天早八的课,从这边到学校,地铁就得一个小时。

    温阮厚着脸皮,给对方那个一直很带飞现在正狂点他水晶的刺客发消息:

    “哥,哥,我晋级赛,让我一把。”

    对方相当潇洒从容地冲他只剩最后一丝血的大水晶点最后一下,卡在“失败”两个字跳出来前一秒精准回他:

    “真巧,哥也是。”

    ……行。

    温阮努力努力再努力,终于赶在两点前给三颗星上完了,然后第二天早上,果然没能起得来床。他一路狂奔到地铁站,再出地铁站狂奔到学校,冲进阶梯教室时,讲台上那个听说是艺术学院院长的教授刚好点到他名字。

    “温阮。”

    “到!”

    风给他头发吹得超级赛亚人一样,有人窃窃地笑,教授不太高兴,手中讲义往讲台上磕了好几下:“安静!”

    又瞪他:“下回再这样,记旷课了啊。”

    温阮赶紧边点头边灰溜溜随便找了个位置坐。

    然而这事竟还没有完。

    这是节音乐鉴赏课,通史选修,混学分的。温阮当时选它纯粹只是琢磨着,等将来小舅老了他去给他端屎端尿,总得有点共同语言。今天紧赶慢赶来,也是觉得毕竟开学第一课,还是要认认老师长什么样,他跟坐在这教室的所有人一样,一点也没试图从这堂课里学到什么。

    但老教授明显想教会他们什么。

    昏昏沉沉四十分钟。

    都快下课了,教授忽然拿起点名册,开始提问:“ 和声是什么?之前迟到的那个,你来讲一下。”

    啊?我吗?

    温阮站了起来。

    和声是啥他倒知道,好歹小舅是搞音乐的。

    但确定,要让他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下回答问题吗?

    温阮一张小脸憋得通红。

    教授又拿讲义磕桌子:“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这样站着什么都不说,不觉得很没有礼貌吗!”

    那行。

    温阮一咬牙:“不,不,不知……知道!”

    哄堂大笑。

    教授本来就有点黑的脸现在更黑了:“你紧张什么,我有那么吓人吗。”

    笑声更大了。

    前排有个认识温阮的,压低了声音跟教授解释:“老师,这个同学他有一些……语言障碍。”

    教授愣住了。

    下课铃声响起。

    温阮拎了书包就跑:

    让你非要提问!等着今晚半夜两点都还要猛地坐起来,拍着脑袋问自己,当时干嘛非要提问我吧!

    不过温阮也就是这么想,其实他并不生气,不可能每个人每时每刻都知道他是个小结巴,总会遇上这种情况,当时尴尬过也就完了。他跑这么快纯是因为刚群里店长调了班,他今天还得去咖啡店,十二点之前。

    挺好,一个多小时折腾来,呆一个多小时,再一个多小时折腾回去。

    温阮自己都佩服自己,他这精力可真是无穷无尽。

    鱼老板也很佩服,温阮路过菜市场门口还专门冲他竖了大拇指:“又来上班啊。”

    温阮眯眯地笑。

    旁边熟食老板则冷哼:“哟这世道真是变了,结巴也能出来给人当服务员!还装哑巴!我明天就去告消协,说你们欺骗消费者!”

    因为温阮的介入,昨晚的事,由熟食老板坚持的单方面殴打,变成了互殴,两个人都受了批评教育,熟食老板因为涉嫌捏造证据,被批评的还更严重一点,会对他有意见,很正常。

    再说,他这事也不归消协管。

    因此温阮只当没听见,招呼打完,就该往店里去还是往店里去。

    鱼老板却又不乐意,手里抹布一摔:“那我还投诉你歧视残疾人呢!”

    首先,口吃不是残疾,还有就是,大爷,您怎么每次都吵不过人家还非要跟人家吵啊!

    温阮就蹲下系个鞋带的功夫,两个人就又闹起来了。人大哥刚还给他打了招呼,温阮也不好不管,但上去劝,他这个样子。

    他围着他们两个疯狂打转,苍蝇似的试图寻找一些转机。

    结果转机没找着,反而差点给鱼老板手里那块已经完全看不清原来颜色的抹布抽身上,温阮赶紧躲,却又刚好撞上熟食老板去推鱼老板,手一下子推在他肩膀上。温阮趔趄着往后摔——熟食店的泔水桶就在他屁股后边。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一瞬间,温阮是真的有点小崩溃。

    幸好有好心人路过,扶了他一把,温阮的屁股才幸免于难,他正要松口气,一回头,鱼老板那块四处乱甩的抹布,正抽在好心人身上,从左臂一直到右肩,白T瞬间一大块黑。

    刚来的路上,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女同学给他发消息,说刚他被提问的视频已经传遍整个学院,也不知道谁这么缺德,又问他最近怎么这么寸,是不是水逆。

    当时温阮还让她少封建迷信。

    但现在看来,运势这回事,有时候还真不得不信。

    ——这好心人,他认识。

    咖啡店里的常客,一周五天工作日,他来五天的那种常。

    受小舅影响,温阮的世界观里,上班时间不上班的,都是跟小舅一样,不是什么正经人。他有点怕他跟两位老板打起来。

    毕竟,谁衣服给弄成这样不生气啊。

    确实是谁衣裳给弄成这样不生气。

    余桁之前早晨,一般最少也要从下午两点才能开始,今天是特意起了早,准备去买点菜。自己做饭比点外卖便宜,无业游民嘛,日子可不就得这么精打细算着过。

    结果才刚下楼,就碰上这种事。

    这两位吵来吵去不是一天两天了。余桁也是真的有点烦,他一抹胳膊上脏水,皮笑肉不笑的:“两位要是真不想做这生意,也不用这么麻烦。告什么消协啊,找几个业主写个联名信,跟市场投诉一下就成,要不我现在就去给您联系?”

    “不至于不至于。”

    一米八几的大高个站人跟前,他就是和颜悦色说话,也多少让人心里绷着根弦。

    何况他这明显已经有点带气了。

    熟食老板多有眼力见一人,当时就打着哈哈走了。

    反正又不是他拿的抹布抽的人。

    鱼老板站在那儿。

    按说这事确实是他的不是,余桁也不会真跟菜市场老大爷计较,道个歉说两句客气话肯定也就过去了。但他也不知道是嫌余桁刚说话难听还是怎么的,就是不张嘴。

    不张嘴,也不走。

    弄得气氛一时间还真有点剑拔弩张。

    温阮赶紧走上前,戳戳余桁的胳膊,拿着手机,亮早就打好的字给他看。

    “谢谢你哦。”

    他没说对不起,他说谢谢。

    余桁看向他,他就再打:

    “你衣服好像脏了,要不要去我家换一下?”

    他指指旁边新兰雅苑,露出一点笑:“我家就在楼上。”

    真巧,他家也在楼上。

    但余桁点点头:“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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