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下午,树玄参已经预想过所有她能想到的可能性,甚至已经想过最遭的结局,但她还是一脸局促地坐在自家沙发上。
果然还是好讨厌这种已知的未知情况。
鬼知道会出现什么,这好像是我的事吧......
这是我家吧......
啊,是我爸妈家,我只是借住来着......姐姐你怎么去上班了姐姐,我适应的也是挺快的......我为什么就不能找乌川来帮忙呢,头那么铁干嘛啊。
我好像有点太依赖她了,这种事当然得靠自己!
树玄参默默给自己做着心理辅导,一边给自己加油鼓劲,却完全忘记吃饭这回事。
树白前看着吃完饭还没有回自己卧室,还坐在沙发上发呆的树玄参,有些不确定自己现在要不要说话。
......算了。树白前决定放弃,快速吃完饭就溜出门玩去了。
终于,在树白前出门后不久,两个大人也走进了家门。
“你弟弟呢?”吃了两口饭决定出声聊天打破饭桌寂静的树先生率先开口。
“出去玩了。”树玄参原本打算在饭后再说,将身体坐直了想给自己一些底气,“我们要分班了,这是老师要我们带给家长的通知书。”
树玄参不太理解这玩意儿有什么作用,但不签名不行,也就只能乖乖听话。
“签哪。”
“这。”树玄参做好心理准备开始挑起话头,“我选文科......走艺术生。”
“艺术生?”树玄参的父亲没有放下筷子,将嘴巴里的东西咽下后继续开口,“你有那个天赋吗?”
“我不知道。”
“那你就好好读书,别想这些杂七杂八的。想清楚自己的上限再做出选择,本来就学得费劲,怎么不选自己的优势向。”
树玄参从一开始就没碰过碗筷,现在没有那个精力去边吃边聊,因为她现在感觉自己要被内心的恐惧感逼迫着退让了。
“那我选理科。”快说啊,快想点什么!嘴巴你快说点什么有用的!可是......
“你的成绩明明文科更好。”
“那选文科?”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平淡的话语却让我不适,他有提起声调吗?有要求我做什么吗?没有,没有,都没有!为什么,为什么我一句话都没办法好好说!
“你自己想清楚就好。”
看着父亲那仿佛可以击穿自己内心私欲与怯弱的眼神,树玄参恐慌地低下了头。
“......我。”我到底要什么来着......
饭桌上的树玄参盯着眼前的蔬菜汤感觉自己的视线里也变得软趴趴的,各种视线揉成一团。
我为什么会害怕拿起画笔来着。
树玄参企图回忆起自己当初的想法,却发现自己的脑袋里一片空白,翻来覆去地寻找也只找到了:我得专心念书。
专心念书......四个大字把树玄参的脑袋压得垂了下去。
好孩子准则:乖乖听话。
可是......
不做就不会失望,不期待就不会落空。
树玄参看到了通知单上“专业选择”。
可是专业的选择也是只管好好读书就行吗......
“我不喜欢读书。”我为什么要“开窍”来着。
“那你喜欢什么,喜欢画画?那东西你去拿出纸来就可以画。”
“可......”
树玄参的父亲直接将她的话头打断,“初中不是自己放弃的画画吗!这不是你当初自己选的吗!”
嗡!
大脑里的嗡鸣声盖过了母亲在一旁的劝和。
眼眶中的泪水比树玄参的情绪反应的更快。
别掉下,忍住忍住,拜托!别掉下来!
放弃?放弃?我怎么可能放弃,我现在怎么可能放弃!
树玄参脑海里浮现出两个好友努力的身影和徘徊不前的自己。
我当初为什么会选......
脑海里多出来很多片段,有初中班级的排名表,有英语老师的作文素材,有退出体育训练时的对话......
树玄参喃喃道:“学习为重。”......想起来了。
每一次的选择路口,树玄参都会向空气中那个“成绩为重”的重压低头,也就从来没学会过什么是平衡,什么是自我选择的后果。树玄参在看着两个好友的选择出乎意料却又如她所期盼,她很开心也很迷茫,朋友做出了很好的示范,但她也明白了选择权在自己手里。
至少在说出自己内心的选择上,自己完全拥有选择权。
餐桌上双方寂静下来的时间已经让树先生将手中的饭吃完。
树玄参将撑在双腿上的拳头松开,双手从鼻梁往两颊一路顺到头发,将头发完全向后撸,像是扎高马尾的动作。刘海没有再将额头和双眼挡住,身板也重新挺直,双手交叉用力握了一下后也重新落回双腿上,坐姿比一开始还板正了几分。
“我要选文科。”
树玄参的话让树先生重重地将手中的碗筷放下,“刚才不是说过你的理科......”
“你刚才也说过,”树玄参打断了长辈的话,完全将平时母亲教导的教养挪到一边,“我要自己想清楚,这些是自己的选择!”
父女两的眼神都直视着对方的双眼。
树先生看了眼身边拿着碗筷左右为难的妻子,紧绷的嘴角缓和些许,“你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
“哼。”树先生将手中的碗筷拿起,起身向洗碗池走去,“你自己想好就行。”
树玄参只觉得自己的胃疼的要命,疼的她根本识别不了老妈再说什么,“妈,我困了,碗筷拜托你了。”
被窝里的凉气并没有让树玄参的疼痛感缓解,而树玄参只是将自己完全裹进被子,将自己埋在里面一声不吭地陷入沉睡。
景女士有些在意刚才拉住自己女儿手掌时冰凉的触感,进房间翻出来了暖手袋充电,将手里已经暖烘烘的暖手袋塞进树玄参的被窝里后才去接着处理家务。
感受到暖源的树玄参条件反射地将它抱在了怀里。
树玄参一直不理解为什么自己的父亲总是不愿意相信自己,却又认为自己什么事都可以做,她总感觉自己被父亲认为是养不熟的狼,早晚会扑过去咬他一口。这让她十分不解,也想证明自己不是白眼狼,努力想做一个好孩子,可是事与愿违,做好孩子这件事太难,对树玄参太难。
不知是叛逆期还是树玄参自己选择的“摆烂”,她开始挑衅着自己的“好孩子准则”而今天饭桌上的讨论就是将“准则”彻底撕开的一次。
半夜里树玄参迷迷瞪瞪地醒了一下,伸手想拉开被子透点气时碰到了景乌川冰凉的指尖:这人的手好冰,这个,给她。
这么想着就这么做了,闭着眼睛将手边的暖手袋放到景乌川手边,但没想起来松开拉着对方指尖的手。
树玄参后半段睡得更沉,但却开始做梦了。梦中的视角镜头晃动的厉害,让她睡梦中都有了晕车感。
梦中车库里小猫的叫声很响,让路过的人都侧目。一个小孩拉住妈妈的手拜托她帮忙,两个人就蹲在那个破旧的大铁门裂开的缝隙那,企图看到小猫的身影或者能让小猫自己跑出来。
尝试无果,小朋友的母亲站起身来似乎要去做什么,只留下小朋友蹲在原地。
小朋友双手撑地似乎想要趴下,但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白衣服明显纠结蹦跶了一下后,折中选择蹲下撑地,努力弯腰歪着头向铁门里看去。
视角来到了门内,破旧的自行车堆积在角落,下面压着一排钢管,再往旁边看去,小朋友的眼睛惊喜到瞪大了不少——一只小猫咪也在歪头看她。
铁门缝隙够大,小朋友可以把手伸进去把小猫拉出来,就在小朋友把手伸出来的时候,小猫咪主动蹭了上来,在小朋友将手收回时,小猫追着就跑出车库来到了小朋友面前。
小朋友的母亲带着看门大爷过来的时候,小朋友已经抱着小猫举到了她眼前,衣袖的黑色的小猫爪印在视角里放大,最后那片白色的背景从视角里撕开飘向远处,树玄参伸出手去抓,没抓到自己倒反栽了下去。
眼前的悬崖森林在视角里飞速放大,迎着着那末绿色,树玄参身子一颤,从睡梦中醒来。
树玄参努力睁眼有些不适应房间内还有些昏暗的景象,“怎么跳崖了,长高了?”
想要伸懒腰的树玄参看见自己手里牵出来的手:这什么?啊......
视角从手移动到景乌川的脸上,树玄参停止转动眼球,将手塞回被子若无其事起身整理被子溜下床。
终于在洗漱完毕时清醒了过来,树玄参拿起手表时才注意到现在只是五点半。
“好早,早餐店都没开。”树玄参从读书起就没在周末早起过,看着时间已经达到妈妈应该起床的时间,但那间卧室丝毫没有动静时她才想起来,“......我爸回来了。”
“去学校吧。”虽然这么说着,但树玄参还是躺倒在单人椅上没有立刻行动起来。毕竟还是那句话——时间太早。
而在宿舍的两位今天也起得很早,因为她们今天打算打扫自己刚获得的乐队教室。李晨羽刚洗漱完就看见天还没亮就整装待发的王风。
李晨羽将手中的洗漱用品放回宿舍后就出来和王风一起在宿舍外吃起了早餐。
“下次我们一起去外面吃米线吧。”王风啃着手里的饭团心里想着想吃碗带汤的。
“都行。”李晨羽嚼着饭团的腮帮子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来两盒金银花茶,“金银花,降火。”
王风眼前一亮却还是在耍贫嘴,“那吃炒菜算不算火上浇油?”
“浇什么火,浇身上的三把火吗?”
“嘿,”王风很配合地拍了一下李晨羽的肩膀,“别转头,火会灭。”
“是是是。”李晨羽这一星期就算是晚上都没怎么看到以往会遇到的无害阿飘们,她也不清楚是不是护身符起了作用但也没多想,毕竟学校里就是人多,安全感还是有的。
两人吃完早点就拿着打扫工具来到了那间杂物教室。
“我们学校还有这么偏的犄角旮旯!”
“这不是挺好吗,人迹罕至怎么折腾都不会被投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