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梦

    在无边的、无边的白色雾气里,周围是一片漆黑,一片寂静。

    身处于时间与空间都不甚明晰的环境内,人很容易丧失对周围的感知。骆绫怡也是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漂浮在空中,而是踩在地面上。顺着脚上的触感,渐渐地才发现脚底下似乎是沙子——不是海边细腻的沙子,而是粗糙到会让脚底又痒又痛的沙子。

    下一个活跃起来的感官是耳朵。

    起初是很远很远的声音,像是从天边、又或是从耳朵深处传来的轰鸣。渐渐地明晰起来,这才让骆绫怡知道,这是水流的声音。

    更准确来说,那是河的声音,是骆绫怡所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这时眼前的景象才“展开”在骆绫怡眼前,这个世界随着她的观察而越来越清晰。

    脚下的沙子失去了白天阳光给予的温暖,又吸收了夜晚从江面飘来的湿气,变得又凉又湿,粘在脚底板。骆绫怡抬头看去,波光粼粼的遥龙河就横亘于她面前,从河对面送来了一阵又一阵湿润的清风。

    这不是骆绫怡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了。

    骆绫怡出生于东北地区,如今在南方完成她的大学学业。不知是不是思乡之情作祟,最近几个月来,她越来越频繁地在梦中见到家乡的遥龙河。她不懂“周公解梦”之类的,不知这反反复复出现的梦境是福还是祸。但能确定的是,闹钟或是弟弟——总有一个会把她从梦中唤醒。于是她干脆席地而坐,双手环抱住膝盖,吹着凉风静静等着梦境被外力打断。

    但与以往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有了意外发现。

    不知何时,远处本应当空无一物的河面上,突然浮起了一只红色的小舟。那红色哪怕隔着雾气都显得那么刺目,让骆绫怡的心也一下子吊了起来。她起身,拍了拍身上可能会粘上的沙子,一步一步走向河边。离得更近些了后,她看得更清楚了。红色的小舟上好像还站着个人。那人一身红色长裙,头上还盖着红盖头,刚刚几乎和红色的小舟融为一体。

    一种不安的情绪从骆绫怡心底钻出来,疯狂蔓延至整个心房。

    风越吹越大,河面泛起波浪,卷着小船在河中摇摇晃晃。上面的人像是河岸边的芦荟似的,身子跟着风浪摇摆,脚却仿佛钉死在了船上。

    那场景太过诡谲,骆绫怡想转身逃走,可身体也好像不听她使唤了似的。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越来越大的浪快要把小船吞没,快要把船上的人摇进河里,快要把浪花拍在自己脸上,快要把自己吞没……

    ……

    “……姐,姐?”

    “起床啦——!老姐!”

    骆绫怡骤然睁开眼,瞳孔因猛然照入的阳光而猛然一缩,又在看清熟悉的棚顶时缓缓恢复。心脏跳动得格外猛烈,太阳穴处一跳一跳地疼。

    骆绫怡这幅样子把前来叫姐姐起床的骆博文吓了一跳,两只刚刚还在摇晃姐姐肩膀的小手停在半空,像受了惊的小鸡仔张开小翅膀似的。

    “……呼。”骆绫怡最后长舒一口气,神智从刚刚诡谲的梦境中彻底抽离,缓缓地从床上坐起来,惊觉自己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你这是怎么了,老姐?做噩梦了吗?”

    骆博文看骆绫怡起了身,这才敢接着问。

    “是做噩梦……现在好了。”骆绫怡抬手揉了揉眉头,只感觉身上疲惫得不行,就好像昨天跑了八百米似的,浑身酸痛得不行。

    “那我们快出门吧!姐!今天我们去公园?去少年宫?去爬山?还是去——”

    骆博文早就起床了,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旺盛到可以随意挥霍。截止到招呼姐姐起床前,他已经看了两集动画片、读了半本侦探小说。这会儿已经闲得待不住,恨不得赶紧出门撒撒欢。

    眼看骆博文想去的地方像报菜名似的,一个接着一个从他那小嘴里蹦出来,骆绫怡赶紧出声打断了他:

    “今天咱们在家休息一天,看看书,画会画,怎么样?”

    不出所料,骆博文那脸一下子就垮了:“不要,我想出去玩。”

    “那……”

    骆绫怡想找点折中的方法,在自己不累的同时还能消耗骆博文的精力。正好这会儿手机响了,骆绫怡顺理成章地暂停了这个话题,接起了电话。

    “小绫怡,现在有时间吗?来一趟旅行社,有点事和你商量。”

    雪花旅行社,目前骆绫怡假期兼职的地方。刚刚给她打来电话的是她现在的上司,雪花旅行社的社长——高鹭。平时骆绫怡可以直接称呼其为“高姐”,是一位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创业女性。这次给骆绫怡特地打电话,是有个任务,仅适合骆绫怡去做。

    遥龙镇,也就是骆绫怡的故乡,最近想趁着时代的春风,也大力发展一下旅游业。正巧高鹭有亲戚在遥龙镇那边,当下就把这机会通知给了高鹭。高鹭敏锐地嗅到了这背后的商机,又想到自己手下就有了解遥龙镇的本地人,便拜托骆绫怡去遥龙镇探查一番,打听打听口风,疏通疏通人脉。

    公费回家,谁不同意?

    结果骆博文不同意了,硬是闹了好几周的别扭。骆绫怡好说歹说,保证只是回去看看,不是回家见爸妈,骆博文这才愿意跟着姐姐一起回去。

    这也不赖骆博文,当年骆绫怡特地把他接来身边,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他跟爸妈吵得太厉害。距离他和爸妈上一次吵架已经过了快一年,那次吵架的原因是“西红柿到底该不该炒鸡蛋”。

    回想起来这点破事,骆绫怡就感觉早上起床时那股子头疼又卷土重来了。她时长夹在爸妈和弟弟之间,来回哄着两头的人,感觉简直是要在这个家里把自己这辈子的好话都说尽了。

    每次在春节结束、她和骆博文离开家的时候,骆博文和爸妈几乎都是鼻子不对鼻子、眼睛不对眼睛的。有无数的“前车之鉴”,骆绫怡便没有把回去的消息通知给父母。

    与他们同行的还有骆绫怡的同事兼老朋友——贺遥。

    留长发的男生,清朝结束后就不常见了;穿着踩在时尚前沿的人,除三线城市以内也不常见。而贺遥就是左脚和右脚分别踩在这两种“不常见”内的人。

    两个人熟悉程度都无需使用三字以上的见面语,骆绫怡牵着骆博文到了火车站,远远就看见贺遥翘着二郎腿坐在候车区。贺遥看到绫怡,扬起下巴冲骆绫怡“嗯哼?”一声;骆绫怡对他点点头,回一声“嗯”,这就算是打过招呼了。贺遥很自然地接过骆绫怡手里的行李箱,自然得就像高中三年的每学期开学时,他帮骆绫怡搬行李一样。

    骆绫怡一想到高中时候,嘴角悄悄地上扬了几分。这一微妙的变化逃不过弟弟的眼睛,骆博文的视线警惕地在姐姐和贺遥之间跳了几个来回。

    贺遥本想跟这位小弟弟也打个招呼,但他对上骆博文那充满敌意的视线时,只感觉莫名其妙,打招呼的话也咽了回去。

    两人较劲似的对视片刻,贺遥有意逗小孩,于是道:

    “哎呀,我跟你姐认识的时候,你好像还在遥龙镇呢——对吧,绫怡?”

    骆绫怡张了张嘴,还没说什么,骆博文就大声反击道:

    “我姐给我换尿不湿的时候,你都没见过她面呢!”

    骆绫怡毫不客气地抬起胳膊,给两人的脑袋瓜一人敲了一下:“火车快进站了,都给我安静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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