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谁在那里?

    怎么一点声音都没有?

    江水月屏住呼吸,缓缓站起身,小心翼翼向门外望去。

    “江小姐。”

    没等她再有动作,门外之人就径直步入房里。

    青衫玉姿,淡雅如竹。

    江水月松了一口气。

    “贺兰公子,你怎么不出声啊,害得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贺兰瑾的声音不似以往清润,变得有些沙哑。

    “……以为是那个妖物。”江水月抬头看他,总觉得…他跟平时有点不太一样。

    贺兰瑾胸膛轻微起伏着,原本整齐的黑发有些凌乱地散落在肩上,白净的脸上泛起薄红,那双琥珀眼瞳紧锁着她。

    这让江水月有种被野兽盯住的感觉。

    她努力忽视这种不适感:“你还在难受吗?”

    “嗯。”贺兰瑾从鼻腔发出一声颤音,“你能帮我吗?”

    “帮你?”江水月愣了一下,随即应道,“当然可以,但是我又不会医术,怎么帮你呢?”

    贺兰瑾快步向她走来,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拉近,呼吸声变得清晰可闻。

    他的手掌轻轻抚上她的脖颈,掌心温度烫到吓人,经由江水月脖子上的肌肤传递,引得她全身一阵颤栗。

    “贺兰公子?”她的心脏疯狂跳动起来。

    贺兰瑾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响,向她低下头,滚烫灼人的气息将她包围……

    “啪!”

    江水月猛地抬起手,一巴掌抽在对方脸上。

    贺兰瑾被打懵了,他捂住脸,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水月,声音陡然尖锐起来。

    “你敢打我?”

    江水月趁此机会双手按在他胸膛,用力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跑去。

    他根本不是贺兰瑾。

    当他靠近时,她没有在他身上闻到那股熟悉的兰香。

    而且……刚才那根本不像贺兰瑾会做的事啊!

    江水月大步流星,飞快冲出房门。

    廊间灯火尽灭,客栈走廊浸没在浓墨般的黑暗中,仿佛没有尽头。

    她按照记忆中的方向,迅速跑到隔壁房间,抬手敲门。

    手指碰到的却是一片冰冷的墙壁。

    贺兰瑾的房门竟凭空消失了。

    怎么回事?

    “贺兰瑾!”江水月大声叫他的名字。

    “喊什么喊,我不就是贺兰瑾吗?”

    那形似贺兰瑾的“东西”自她房中冲出,面颊上五指红痕犹然分明,一双琥珀眼狠狠瞪着她,那眼神分明要把她吞吃入腹。

    江水月咬紧牙关,从芥子囊里取出贺兰瑾送她的法器。

    玉笛的莹白流光如月华倾泻,将整条走廊映得通明。

    “贺兰瑾”看着她手中法器,眯起眼睛:“你要对我动手?”

    “你不是贺兰瑾。”江水月举起玉笛横在胸前,努力保持镇定,“你是谁?那个在窗外看我的狐妖吗?”

    “贺兰瑾”眯眸审视她良久,忽地冷嗤一声。

    他周身光华流转,形貌骤变,竟化作一位红衣少年。

    少年容貌昳丽,一头火红长发披散在肩,眼眸倒是与贺兰瑾如出一辙的琥珀色。

    “不错嘛,很警觉。”

    江水月想起店小二说过这妖物吃人,握着玉笛的手指攥紧,“你…想吃了我?”

    “你不用紧张,我不吃人,也并不想伤害你。”红衣少年的语气听起来挺诚挚。

    真的吗?江水月狐疑打量他,心中大石并没落下:“那你想做什么?”

    “我只想和你欢-好。”

    “什么?”江水月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红衣少年微微皱眉,似是不满意她的反应:“春天到了,我身上难受得紧,只有与女子欢-好才能疏解。”

    “……”

    狐狸的发-情期是吧?

    江水月翻了个白眼:“那你找别的狐狸去,找我做什么?”

    “这里只有你一个女的,而且长得还算能入眼。”红衣少年说得理直气壮,“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等事成过后,我会和你结契。”

    结契?结什么契?

    谁要和你结契啊!

    江水月气极反笑:“我要是说我不愿意呢?”

    红衣少年嗤笑一声:“由不得你愿不愿意。”

    说罢他飞身而起,化作一道赤影向她扑来。

    江水月后退几步,躲闪不及,“哧拉”一声,衣袖被那红衣少年撕扯下一块,他抓着那片衣料放在鼻尖嗅了嗅,发出低叹:“好香啊。”

    江水月满脸怒气地按住被撕裂的衣袖。

    ……这狐狸变态吧。

    少年唇边浮起讥诮的弧度,步步向她逼近,如同野兽在戏弄他的猎物。

    “别想着逃跑,这里已被我设下迷阵,你是跑出不去的,也别想着找那个贺兰瑾,他现在也被困在阵里自顾不暇。”

    “平心而论,我的长相又不输给他,你要是愿意跟他,为什么不愿意跟我呢?”

    “你!”江水月心头窜火,怒不可遏,她攥紧手中玉笛,朝着他脑袋就使劲抡过去。

    贺兰瑾送她的法器果然凡品,在靠近红衣少年头顶的时候冒出一道灵光,少年闪身避过,那道灵光还是在他发丝间燃起一缕火苗。

    红衣少年迅速扑灭那缕火苗,摸了摸烧焦的头发,眉宇之间掠过一丝戾气,过了片刻,蓦地笑了:“小丫头有点本事。”

    “本来还想跟你慢慢玩,现在看来是不行了。”

    他琥珀色眸子眼波流转,暖黄光芒闪耀。

    江水月猝不及防和他视线对上,在那光芒笼罩下,精神一阵恍惚,瞳孔失焦,握着玉笛的手慢慢垂下。

    红衣少年笑着向她招了招手:“过来。”

    他的声音仿佛带有魔力,江水月身体不由自主地挪动脚步,向他走了过去。

    少年面上露出满意的笑容。

    江水月没走两步,胳膊就被一只手拉住,拉得她倒退几步,脊背撞在某个坚实的胸膛上,随后眼睛被一片黑暗笼罩。

    温暖的掌心覆住她的眼睫,耳畔传来轻柔的嗓音。

    “别看他的眼睛。”

    这声音是…

    “贺兰瑾?”江水月惊喜出声。

    “抱歉,我来晚了。”察觉到掌心下眼睫如羽翅轻扇,贺兰瑾松开了捂住她眼睛的手指,转而搭在她握着玉笛的手腕上。

    他手上温度似乎不像之前那么灼热了。

    “你去哪儿了,我等你好久也不见人。”江水月的语气不自觉带上几分埋怨。

    贺兰瑾指尖颤了下,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轻轻托住她的手腕抬起,将玉笛横于她唇边,语调温和:“小白不是光用来敲人的,江小姐试着奏一曲,将从灵兰吸入的那缕灵气引入音律。”

    “啊,可是我…”江水月脑袋里懵了下,他白日里还没教到怎么引灵入音呢,她怎么会啊?

    “喂…”红衣少年看着几乎是依偎在一起的两人,眉头拧起,“你们当我不存在?”

    贺兰瑾没有搭理那少年,仍是低头看着江水月,继续温声引导:“不用怕,试试,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难。”

    “……”行吧,你厉害,你说不难就不难。

    江水月深吸一口气,只感觉沉在丹田的那缕灵息有了反应,徐徐上浮,游走于筋脉。

    她鼓起两腮,用力吹奏玉笛,发出的笛声虽不是之前烧水壶般的噪音,却也没好听到哪里去。

    “正是如此…”贺兰瑾指腹轻覆她按笛的手指,温润灵力于肌肤相触处流转,酥麻之感如涟漪般漾开。

    红衣少年终是看不下去眼前这俩旁若无人的教学,按捺不住咬了咬牙,飞身向他们袭来。

    江水月心头一凛,本能地欲要闪躲,却被贺兰瑾按住了肩头。转瞬间,只觉澎湃灵力在指间奔涌,随笛音倾泻而出。

    那饱含灵力的笛音如浪潮翻涌,重重击在红衣少年身上,震得他身形踉跄,狼狈扑倒在地。

    少年强撑起身,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

    贺兰瑾这才撤去按在江水月肩头的手,缓步向那少年走去,面上依旧噙着温润如玉的笑意。

    “三尾赤狐。”贺兰瑾口吻不疾不徐,沉静如水,“你已有了这般道行,为何还要在此处害人?不怕有损修行么?”

    三尾赤狐目露惊骇,眼前这年轻修士竟然一眼看出了他的原型:“你…你怎么知道我是谁?”

    贺兰瑾没有回答,只淡淡看他。

    三尾赤狐急忙争辩:“我并不想害人,我只是想与这位姑娘欢-好。”

    贺兰瑾的脚步顿住。

    两双琥珀眸四目相对。

    贺兰瑾薄唇微抿,短若幻觉的笑音自唇边流泻。

    “你想与她欢-好?”嗓音温和似三月春风,恍若只是与亲友闲话家常。

    三尾赤狐见他笑意温煦,胆气稍壮:“是啊…而且我会对她负责的,这是我们狐族的规矩,我会和她结契,守护她终生……”

    话没没说完,一道劲风迎面向他打来,那风里裹挟着磅礴的灵力,直震得他脏腑剧痛。

    贺兰瑾手执“碧落”凌空一划,青色光芒乍起,那三尾赤狐顿时如断线纸鸢般向后飞出,重重撞上走廊尽头的墙壁。

    殷红的鲜血自他口中汩汩涌出,他身体贴着墙壁缓缓滑落,委顿在地,不过数息便化作一只浑身皮毛火红的狐狸,奄奄一息,完全不动了。

    一旁观战的江水月微微张大嘴巴。

    这么狠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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