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多年以前,普里斯德是一个动物成群迁徙,植物自由生长,人类群聚生活的乐园。从高空俯瞰这片土地,你会看到大片深邃的蓝和几块富有生机的绿。那时候海洋给人类带来新鲜的鱼虾和洋藻,森林给人们提供鲜肉与蔬菜。
人类那时虽没有先进的武器装备、多样的烹饪技巧和高效的食物加工方式,但获得乐趣的方式很简单,对万事万物都怀有浓烈的感恩与敬畏之心,那时候的“人”既不想要太多,也不能要太多。
但是随着技术的发展和人类文明的进步,人与人之间有了明显的区分。人类中出现了一些格外被世界偏爱的群体,他们可以和自己身体之外的存在物质产生共鸣,他们可以实现“超控”。人类社会将他们命名为“失控者”。
失控者的种类还可以被细分,比如有可以与自然物质产生共鸣控制水火的失控者,比如有可以自身兽化大幅增强身体属性的失控者,比如有脑力加强获得超思考能力的失控者……他们分类众多,能力多样。
失控者利用自己从世界手里获得的权力征服世界。他们控制森林和海洋,他们不限时不限量的对世界尽情的索取,他们带领全人类追逐幸福的真谛。并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享受着作为顶级人类的特权,过着极尽奢华的生活。
社会以这种快速进步的姿态运行着。直到有一天,有人发现,我们赖以生存的海洋和森林背刺了我们。人类本是大自然唯一的孩子,我们在自然母亲的喂养下,越来越活跃、壮大。作为母亲,看到孩子的成长,她应该感到喜悦与满足,而不是在看不见的角落偷偷的再诞生一个与人类有着类似智力的恶魔种群。
那些恶魔长相狰狞恶心,全身流淌着恶臭的黑色粘液,他们丑陋又扭曲,他们是怪物。但这样失败的孩子居然被赋予了比绝大多数人类强的多的身体和能量。
他们有着坚硬的肌肉和可以幻化成武器的身躯,他们先天的对人类带有浓烈的恶意与怨恨。先人称之为恶种。在人类还未了解他们的时侯,他们先研究透了人类,在我们的先祖还未开始对他们特地设防的状态下,那些恶魔种屠戮了数不尽的普通人和相当数量的失控者,人类社会用了数年的时间才相对系统的了解了这些黑色的妖怪。
我们在付出了相当惨痛的代价后,终于开始系统的培训可以绞杀他们的失控者。人类社会将完成培训计划的失控者称为先驱,随着一批批先驱被投放进入战场,战况开始发生变化,人类和恶种的战争正式在普里斯德展开。
来福特之所以是普里斯德最贫穷的国家,其先驱数量稀少是极其重要的原因。这里可以靠本体驱动实现超能效应的人很少,因为贫穷,大部分人也没机会尝试使用充能转换装置,去测试自己是否拥有能源类超能。
在这种小概率觉醒的大环境下,凌·亚玛和诺·亚玛不出意外的,从小到大没有展现出一点成为失控者的潜质。
因为兄妹俩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自保能力有限,所以尽管一直对危海近处工作的工资垂涎,却从来也没真的尝试去做工。近二十年以来,因为俩人的保守,虽然常常能听见关于恶种的新闻,但从未真的近距离接触过他们。
自有记载至今,来福特的恶种侵袭从未到过这么靠近内城外墙的位置,如今突然在迷夜集市遭遇这种破坏程度的轰击,诺·亚玛暂时想到的就只有“保护妹妹!找到妈妈!”
“脑子灵光点,尽量别死。”伴随着脑海里响起这句话,诺·亚玛开始全情投入到这场悲观的英雄主义的表演里。
“凌,离我们远点。”诺·亚玛垂下手上的钢管,整个人降低重心,他空着的左手在侧身的瞬间使劲挖起一大捧尘土,直直的甩向那恶种的面门。
或许是没料到眼前普通的人类会主动对自己发起攻击,这只恶种没有及时的做出应有的格挡。铺散到他正脸的尘土一部分被覆盖在脸上的粘稠吞噬,还有一小部分进入了他湛蓝色的,没有被黑雾覆盖的眼睛里。
“我去!”这只恶种发出了一个年轻男孩的声音,他快速眨眼并使劲摇了摇脑袋,试图将眼睛里的不适感消除。
趁着恶种调整身体状态的间隙,诺·亚玛快速起身,紧绷右臂,自下而上的尽力挥舞起钢管,向恶种砸去。
“嘣”
钢管和恶种的侧腰在一瞬间发生了碰撞,钢管轻微陷进了那黑色的粘稠。
“靠,妈*,你小子有种。”随着和钢管的接触,恶种后退了半步。稳住身形后,他挥开右臂,看准诺·亚玛所站的位置快速前进突刺。
诺双手持住手中的钢管,在看见黑影刺来后,抬臂格挡,并侧开身体努力观察黑影,试图寻找发起下一次进攻的时机。
恶种镰刀状右臂的侧锋在与钢管相触的瞬间,发出了咿哑嘶哑的挤压声。钢管上半段被“镰刀”硬生生的挤压折断了,中空的管道并在了一起,平齐的缺口被切的扭曲尖锐。整根钢管变得更短更轻,也更佳锋利了。
诺看着手上变了模样的武器,定准恶种的后颈,他以最快的速度转身到恶种右后侧,向前迈步,双手抓住钢管,向下狠狠钉去。
恶种感受到诺·亚玛侧移的意图后,顺势甩动右臂,没有了钢管的阻碍,“刀刃”顺利的划开了男孩的肚子。紧随其后的是诺·亚玛鲜血对衣服的快速浸染和恶种后颈被插入钢管发出的低声惨叫。
血腥味霎时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哥哥!”
“没事的,受点皮外伤换杀死一只恶种,够吹好久好——”
“呃……凌……跑……”
一支从百米外土丘上飞射而来的箭矢从后背穿过了诺·亚玛的心脏。他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努力跪倒在刚刚的剑道无法覆盖的盲区。凌从墙拐冲到诺的身旁,她认真寻找着止血的办法“哥哥,你坚持住,只要止住血,我们就去找医生,医生缝完针我们就回家,你看,火球雨已经停了,我们现在安全了,我们安全了。”
诺·亚玛斜靠在妹妹的怀里,他很想说些什么,或许是想告诉妹妹别哭了,哥哥凭一根钢管能杀死一只恶种已经很厉害;或许是想告诉妹妹别害怕,一个人也要好好的生活多多的冒险;或许是想摸摸妹妹的头,告诉她,哥哥最终还是实现了成为大英雄的梦想。
但是他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他渐渐无法再聚焦的看着妹妹的眼睛,他停止了呼吸。
一切发生的太快了。熟悉的嘈杂的街口,凌乱的腥臭的铺面,男孩和女孩的身影来回穿梭,他们拉板车、背麻袋,嬉笑打闹的声音和奔跑跳跃的模样像胶片一样永远被定格。码头的初阳和落日缓缓交替,光的变换刻录着两个孩子渐渐拉长的背影,他们手拉手,他们肩并肩,他们拥抱海水,他们接触大地。一切曾经发生过的美好的不美好的记忆,都在这个始料未及的瞬间溃散,世界在消融,他们想相伴,情绪像是来福特的雪崩那样灰暗。
来福特终年炎热。
凌·亚玛看着他,她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思考,她非常难过,但是好像也做不出什么来表达她的难过。她知道恶种已然出现,危机的暴雨将会一直敲打她潮湿的心脏,但是她既不想面对也不想逃避。她只是看着。
也许这只是一场噩梦,如果一直在这里不走,诺·亚玛就会一直在。今天永远不会过去,太阳永远不会升起,此刻的瞬间可以当作是一个生命的永恒。天上的星星再次闪烁在人类的眼中,盈盈的白光默默的为离去的人吟唱,剔透纯洁的泪水洗刷着满地肮脏的血污,哭泣的女孩不知道未来的旅程去哪,她听见指引前方的灯塔悄悄的说,要回家。
一个没有告别就离开的哥哥会给妹妹留下些什么呢?一张逐梦旅号的报名表?一个装着六十七铜分的布袋?两颗不同颜色的硬糖?嗯,就只有这些了。
凌·亚玛觉得她的哥哥已经实现了成为英雄的梦想,或许相比于成为掩埋在土里英雄,她哥哥会更希望成为静默在海洋的英雄,那么就这样做吧。
她找出了一块看起来还不算太脏的破布,仔细的擦干净了诺·亚玛的脸庞,她将诺·亚玛腹部的伤口和胸口被贯穿的伤口缠了起来。她背着她的哥哥,一路穿过了灰败破碎的迷夜集市,走到了他们最常去的码头边。
她把诺平放在地上,她将这张已经看了十几年的脸又认真的看了几遍。
“噗通。”
漆黑的夜幕点缀着许多的星光,衣衫破旧的女孩腰间别着一个小袋,伴随着晃动的叮当声,走向黑夜里的废墟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