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是晚上八点,校舍除了几个职员几乎没什么人。
你站在校门口,挥了挥手:「总之,谢谢你们两位英雄救场,我就自己回去啦。」
山口忠一边整理背包一边还在碎碎念:「你真的没发烧?不头晕?眼前没冒星星?你刚刚脸色超白的欸……」
你刚要摆出一副精神抖擞的表情,被月岛用眼神轻飘飘地扫了一眼,然后他开口了:「……防止某人半路突然晕倒,又搞出什么奇怪的事,还是放学路上一起回去吧?」
你下意识反驳:「我在你眼里是个baby吗?」
「你想多了,我是担心保健老师的年终报告里写上又有学生在校门口失踪那一类诡异字眼。」
你耸耸肩,一副『真拿你没办法』的态度:「随你们。」
月岛哼了一声,没再搭话,路上却不自觉地比你走得慢半步,大概是为了随时准备把你拖回去保健室(不过你想的是:他嘴上肯定会说「你快点走我不想扛人」)。
这时,山口突然像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翻出一样东西,犹豫了一下才递过来。
「那个……这个是……我在你昏倒的时候,在社团室地板下面找到的。我想应该是你的。」
你这才想起来五条悟给的眼镜差点忘了,于是伸手接过。
「……谢谢。」你转动了一下镜腿,发现眼镜没碎,原模原样的。
「那个……我其实还想问点事……」山口欲言又止地开口,脚步在你身边慢了下来。
你偏头看他一眼,等他下一句话。
他低着头,手指反复在衣角上摩挲,小声地开口:「那个……其实,我一直……对这副眼镜有点在意……之前偶然看到的时候,我……呃,我不是偷看啦……只是、就刚好发现这眼镜好像……能看到一些很奇怪的东西。」
他目光闪躲,像是在找一个合适的句子:「我虽然听不太懂……但我们刚刚发现你们那时候,你倒在那里周围的空气是真的不一样……也、也不是怪……我看着你……就突然觉得……」
他顿了顿,低头笑了:「……你好像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啊,抱歉说了奇怪的话!我就是很好奇……」
你收回视线,把眼镜戴回鼻梁上,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平淡:「你想问什么?」
「……如果那东西真存在……你,是不是每天都在面对那种……」
「不是每天。」你打断他,「只是今天运气差而已。」
山口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
一路上,山口忠的反应完全在你的预想范围内。
你说的是诅咒、负面情绪、掌机吞人这些本来就不属于清醒世界的关键词,但他听得还算认真,甚至点头时有种「好像真的能理解」的困惑脸。你心里感慨了一句:果然,日本高中生大概是世界上最容易接受奇怪设定的群体了。
有了山口这颗温吞受惊的小动物做对照,你不禁把目光转向另一个人。月岛萤一点反应都没有,不惊讶也没有感到恐慌,连嘴角都没有抽一下,就是那种:嗯,是有点烦,但也不是不能理解般的冷漠脸。
你心里某种隐约的胜负感突然被点燃。大概就是那种「你居然不反应?你给我反应一点啊!」的微妙拧巴情绪。
你下意识盯着他两秒,试图找到一点慌乱迹象。
结果他只是斜睨你一眼,仿佛看穿你的小心思:「……你现在是不是很想看我三观崩坏?」
「……嗯,也不是很想,」你撇嘴,「就只是好奇而已。」
「你这语气听起来跟写『惨遭背叛后想看到对方后悔』的恋爱剧本没差。」
「……闭嘴。」
……
在两位男高的互送下安全到家,弯腰整理鞋子时余光瞥见客厅沙发上坐着的那道熟悉身影。
伏黑惠正把手里的书合上,眉头皱得很紧,像是刚刚被人偷偷换了书封套那种错愕和不爽。
「……你去哪了?」他语气和平常差不多,但你还是听出了一点……嗯,不是关心,倒像是在确认什么。
「打黑工去了,顺便吃了个奇怪的玩意。」
伏黑惠:「……?」
你脱下外套丢到椅背上,随口答着,却没看到他盯着你的眼神像是在扫描什么残留气息似的。
伏黑惠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像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受伤,或者哪里不对。
你转头看他,正好撞上那双冷得有点过头的眼。
他盯着你,眉头又拧了一下,「身上,有点奇怪的味道。」
嗯?这小子还挺敏锐的嘛。你摸了摸袖口,刚想解释说可能是对方靠得太近了,但伏黑的下一句话打断了你的动作:「不是那种东西。」
你望着他那表情,大概就是「明明看到了什么,却又没有确证」的烦躁。
他最终什么都没再说,只是默默退后半步,重新坐回沙发上翻开那本书。
……
躺在床上的时候,大脑跟煮坏的咖喱一样,翻来覆去。明天怎么和五条悟说好呢?「我跟你讲,我今天吃了不得了的东西!!超级难吃!!」这样说会不会太直白?不行不行,这种程度的灾难,他应该能自己感受到吧。
或者他会不会干脆,随手叫来几个医生,把你的胃开膛破肚,把那团恶心的玩意挖出来?毕竟五条悟式拯救世界的方法,总是有点太离谱。
大脑这时候开始打架了,一边在模仿五条悟的声音自说自话,一边又开始指责自己太怂,结果谁也说服不了谁。
脑子里乱七八糟。就这样,抱着这些奇怪的念头,被意识踢进了梦里。
……
第二天上午你去找保健老师要了秋山葵所在的医院地址,看看这两个人还活着没,精神状态怎么样,如果死了你去给他们默哀……开玩笑的。
你不太擅长探病,按照别人探病的模板去买了一些水果和花。
病房在七楼,窗帘没拉紧,一条阳光笔直地扎进来,落在床铺边沿。
秋山葵一瞬间露出那种极其夸张的表情:「我昨晚——就是那时候昏过去的梦啊,你听我讲!!」
她坐起来,枕头被压歪了半边,眼睛亮得像刚充值完创作意志的轻小说作家。
你把水果放在一边,很敷衍的嗯了一声。
「我梦到我变成了一名记忆失去的主角,醒来发现自己在一个叫环言遗迹的地方,全是像植物神经构成的城市结构!然后每隔一小时就会有一种记录体试图重写我过去的身份,我必须靠残留感情碎片来拒绝它——是不是很有感觉!?」
你稍微睁大了一点眼。
她继续挥舞着手臂,语速飙得像脑内已经切进导演视角:「然后我身边跟着一个会讲诡异故事的木偶,它没有嘴巴,只会在你睡觉的时候爬进你梦里播放过去的片段,你只能选择看还是不看!如果看了,就会被梦里的人交换身份——我写到这的时候简直觉得我自己能去参加脚本大赏了欸!!」
她说着说着,自顾自进入演出状态。
「然后女主的真实身份其实是——不对不对,这个不能剧透,你以后肯定要玩的!我打算拿这套设定继续填RPG啊!明明昨天还觉得掌机很可怕的,结果现在……有点怀念欸,那个世界。」
充满诅咒的恶意世界吗?这个人思维还真是难以理解呢,不过见到那种场面的话不疯了可能就是已经疯了。
阳光在她头发上跳来跳去,嘴巴没停,完全不像是一个病人。
你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下头:「嗯。」
「欸欸欸!?就嗯一下!?你不觉得超有意思吗!?超适合做成分支剧情的欸!」
你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一点点角度,「嗯……可以试试。」
她像中了奖一样弹起来一小截,差点把手上的点滴管带翻。
至于一旁还睡得像死鱼的佐佐木太郎,你只听见他在梦里喃喃了一句:「……我不想再跟婴儿头的咒灵玩猜拳了……」
从某些方面来说,秋山葵算是一种单细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