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ildhood is the kingdom where nobody dies.
——Stephenie Meyer
瞳孔放大遮天蔽日或翻转飞翔或疾如闪电的蝙蝠魅影。
它们像是被召唤了一般向我冲撞而来,但它们明显未带有一丝善意。
我仿佛感受到了它们身上冰冷的毛发和气息,这让我心惊肉跳全身发麻,但我明白,我如果再不躲,接下来的我一定会变成森森白骨。
于是,在我棕褐色的瞳孔将它们放大至极限时,我低身伏下身子。
它们吵吵闹闹地掠过我的头顶,仿佛对我毫无兴趣。
但即使在如此毛骨悚然的环境中,我依然保持着一如既往的猎奇心理,我在惊恐过后,竟莫名奇妙地向那群青面獠牙消失的方向走去。
仿佛那里有让我无法抗拒甘愿丧命的吸引力。
那一刻,我没有一丁点理智提醒我,我需要停止我的脚步。
我在穿过寂静骇人的暗夜森林过后,终于看到了月亮。
它是如此巨大壮观,毫不吝啬地将自己冷漠的光辉施舍给万物苍生之上,但却将这万物的影子拉长的歪歪扭扭,阴森诡异,使我不禁怀疑起光线是沿直线传播的科学道理。
这万物中有一座漆黑的庞然大物,它让我注意到这满月的同时必须注意到它。
那是高耸入夜的城堡,坐落在嶙峋的山巅之上。
哥特式的中世纪建筑,尖锐的城堡房顶如野兽锋利的牙齿即将咬碎苍穹的脖颈。
又亦或是那锋利的尖顶和塔楼,在月光下,如延伸至夜空中的黑色魔爪。
我睁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恐怖绝望又如此宏大壮观的景象,这景象显得我如此渺小,渺小到我预感我可以被这里的任一物质吞噬。
但我还是向着那座城堡走去,像那群蝙蝠一样。
我踏上了城堡之下的凹凸不平的燧石地面,看向黑黢黢的城堡栅栏。
这是什么地方?
我终于有一丝清醒,伸手擦了一下额头上不知是爬山冒出的热汗还是填满惊悚情绪的冷汗。
我去!我……
我怎么有胆来到这种地方?
我抬头看向城堡塔楼上的尖顶,这座城堡在接近了才能发现它的高城深池,所以,我几乎将头弯曲到90度才能看到一直未见亮的夜空,
woc!我到底在哪!?
绝望在我的心底翻滚,无助铺满了我整个僵硬的身躯,让我迟迟未有一丝动作。
夜空几乎让我眩晕的时候,我终于肯低头缓口气,但我的余光还未收回,立即被眼前两个古怪的身影惊吓到瞳孔差点散尽。
我看到我的面前突然出现两个漆黑的身影,他们戴着黑色的斗篷直挺挺的站在离我有一米多远的地方。
求求你们!别吓我啊!
我懦弱到求饶都只敢在内心呼喊。
我不知道我是以什么姿态死死地站在那里,我只知道我全身像灌了铅一样,动弹不得。
直到……
眼前的两个身影,将黑色斗篷的帽檐掀下。
我奔死的内心稍微有些触动,因为……
他们太漂亮了。
他们一男一女,犹如是从油画中走出的天使,不!比油画中的天使还要美丽。
他们的皮肤白的发亮,在这座城池遮挡住的月光之下,仍然能在他们的皮肤上反射出的冷白色月光,但却并非如死人一般毫无血色,而是看起来是可以呼吸的吹弹可破的柔软皮肤。
他们如此相像,应该是一对双胞胎兄妹,除了发色不一样。
男人留着金黄色凌乱不羁但却尽显浓颜的短发,女人是黑棕色的齐耳短发,发梢略显俏皮地翘起,虽然在她严肃的面容中看不出丁点俏皮
他们有金黄色的瞳仁,眼睛大如宝石,眼眸颜色是独特的深棕色,甚至让我觉得是他们眼底血色浓重而晕染出的这种独特的深棕;
他们如混血儿般眉眼深邃,鼻梁高挺,唇型饱满,身板挺拔轻盈而有力,看到他们顿时感觉到3D游戏中的完美建模脸也不过如此。
世上竟有如此完美的五官!而且一次让我遇到两个。
我感叹到忘了恐惧,有万分不礼貌地直勾勾地盯着他们俩。
男人微皱眉头,低头在女人的耳边轻声说了什么。
我听不到他说了什么,我也没有兴趣,因为我已经被他们惊为天人的颜值夺舍。
“我叫瞬,他叫刹(cha,四声)”。
女人的声音好听平静没有一丝波澜。
既然他们都主动介绍自己了,那按照中国人的礼节我理应自我介绍一下,我张了张嘴说:“我叫——”
“穿上这个,跟我们走”
他们压根就没给我自我介绍的机会,刹将不知何时从哪里掏出来的黑色斗篷,抛给了我。
我不容置喙地在他们的监视下穿好斗篷,宽大的披风死死地遮住我全身的衣物。
嚯,我们这是在COS哈利波特里的魔法师吗?我是不是去玩密逃了?
但我刚刚明明是在公司上班啊,难道是......公司写字楼里新开了一家密室逃脱店,我一不小心走错楼层到这家店体验了?
这样的想法让我松了一大口气,悬着的心瞬间掉进肚子里,这才感受到被冷汗浸透的衣衫极其不舒服的贴在我的后背上。
但是......这事也太蹊跷了。
首先是电梯的消失,其次是我受了很重的伤然后莫名其妙的痊愈了,最后是眼前突然出现两个人,美的压根不像地球上的生物。
但退一万步来讲,就算电梯是被密室逃脱的老板耗费巨额财力和心血做的裸眼3D屏幕,使用现代科技障眼法将我骗过去了,或者这世界上真有眼前两个美得不可方物的人,可我十秒前刚受的伤十秒后就痊愈了该怎么解释呢?
所以,我知道,我的那种想法就是在自我欺骗。
于是,我更加不舒服起来。
我们终于走到了城堡门口,我略微抬头打量着这近在咫尺的城堡,它的每一处窗户都牢牢地紧闭,未透出一丝光亮,墙壁好像是由岩石块堆砌而成的,显得又结实又坚硬,然而岩石与岩石之间的缝隙却被如毒蛇般的藤蔓缠绕。
我的视线逐渐向下移动定格在眼前的木门浮雕上,我仔细地盯着,因为这个浮雕所表现的内容让我十分惊讶。
它好像是不属于这座城堡的产物,它是由一个一个不规则的圈组成的,像年轮一样,但在我眼里却不像年轮一般是静态地,但它们明明纹丝未动,我却在这些圆圈里读到了动态的信息,或者,它像深渊沼泽一样吸引着我,让我看不够又甘愿要钻进去。
但刹已经打开了门。
这使我被迫从那动态的圆圈里魂归。
我不自觉地眨了眨眼睛,将视线聚焦在城堡内部。
我看到了一个巨大的大厅,大厅的天花板极其的高挑,从天花板上延伸下的复古吊灯,可以说我这辈子从未见过比它还庞大的吊灯,它仿佛是守护这座城堡的光明之眼,与这座城堡一起散发着威严庄重、神秘古朴的气息。
但它散发出的光芒却因大厅太过开阔而显得微不足道。
瞬和刹走了进去,我也紧随其后,却在刚入门槛的一瞬间,我突然感觉到我身体有异样的感觉。
说不上来的异样,觉得自己全身的肌肉扎实了一般,又觉得自己仿佛高了一截,甚至觉得自己的头发丝也有些许改变。
但这里没有镜子,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在这紧绷的状态下时间久了而出现的幻觉。
嘣!身后突然发出一声巨响,我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寒毛卓竖,连忙向身后看去,原来是那木门重重地关闭的声音,我微闭双眼吐了一口气。
我缓缓地转过身,却发现瞬和刹不知何时不见了身影。
他们是鬼吗神出鬼没的,我不禁在心里吐槽。
一抬头却看见有十几双眼睛正用不同神色盯着我,我刚捋顺的汗毛又一次立了起来。
他们不同年龄,有男有女,甚至有着不同肤色,但他们所有人都穿着黑色斗篷,正整齐划一地坐在吊灯之下的实木长桌旁的雕花木座椅上。
他们所有人都看着我,如我是这压轴的城堡主人一般,刻意等着我归来。
可他们的眼神让我不寒而栗。
“在空座处坐下吧。”
我听到前方有瞬的声音,抬眼看见瞬和刹正在长桌远方的一端如领袖一般挺拔地站立。
这让我有一种不得不听他们指挥的压迫感。
我看了一眼她所指的空位,离他们有大概2米的距离。
恍惚间,我好像梦回公司会议室必须在老板旁落座一般,可这里,比公司会议室恐怖多了,因为多了十几双眼睛在明目张胆地观望着你。
我刚要抬脚,一群不知从哪里冒出的小孩嬉戏打闹拦住了我的去路,最大的孩子大概八九岁,最小的那个小孩好像才刚学会走路。
既然是会议就不能由着这些小孩“放肆”吧,但瞬和刹表情并无波动,仿佛习惯了这样的场景。
也对,他们从出场表情就没有变化过,我甚至怀疑他们是不是打了玻尿酸,在听从医生的医嘱,不准有太多表情。
我默默地在他们的注视下坐到了空座处。
我看到我们每一个人面前的桌面上都有一个空盘,却像故意作旧了一般毫无光泽。
我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人,我发现很多人都不再注视我了,而是颇具敬畏地看向瞬和刹。
唯独有一人,他仿佛是来自美洲的黑人,体型健壮却能看出他的年龄应该不小了,鬓角和胡须有些发白,他依然注视着我,但我却在他的眼神里读到了在这里少有的温度与担忧。
这时,瞬抬起手,有一个大概三十岁左右的白人男子从座位上走了过去,他走到瞬身旁恭敬地低下头,瞬在他耳边耳语了几句,耳语结束过后,他站直身子毕恭毕敬地点点头。
而后,他端起刹面前桌子上的托盘,托盘上整整齐齐地垒满了仿佛是牛皮卷宗一样的东西,接着,他开始为每一个人发放这一张张深棕色的牛皮卷宗。
他静静地发着,发到我这里时我下意识想用手接过,但他还是轻轻地自顾自地放在我面前的哑光白盘上。
这个动作我并没有在意,可他发放到离我有三个座位的女人身边时突然不小心将女人桌子上的盘子带到了地上,我又一次在意到他,和所有人一起。
一声清脆的瓷盘破碎的声音。
我看着一地大大小小的瓷盘碎片惊讶,因为我以为我面前的哑光盘子是塑料材质的,因为它各个角度都无法折射出吊灯的任何光芒。
可能是我孤陋寡闻了,确实有哑光瓷盘。
但我有注意到,这里的每一个陈设,都是没有光泽没有镜面的,说白了我无法从这里一切物质看到我自己。
面前的男人有些慌乱地捡拾地上的碎片,却被瞬制止:
“不用捡,继续发吧。”
男人明显有些呆愣,略为缓慢地直起身。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的背影,这里的环境应该让我有种绝望被禁锢住无法逃脱的感觉,但在这种感觉之外,我又多了一种强烈的预感,现在眼前这个看起来比我还颓丧的男人,即将掀起一阵惊心动魄的惊涛骇浪。
但我万万没想到,我竟成了那惊心动魄的一环。
我老实地在座位上坐着,可以说比任何时候都老实。
那个男人突然转身极其迅速地朝我这边扑来,我反应不及,因为在他迈出第一步时我还很难想象我会成他舍命攻击的对象。
锋利的瓷盘碎片正向着我的脖颈而来,我吓到灵魂出窍,甚至都幻听到未来两秒钟之后我的皮肤被割裂的声音。
可能人在临死之前全身的神经细胞会不经思考地让自己做出超出日常的动作来保护自己,在冰冷的瓷片即将割破我的喉咙时,我猛地往后一仰,同时实木座椅也跟随我的身躯向后倒,在我的后脑勺即将着地时,我一个后翻滚让自己蹲坐在地上。
那个男人并未得逞,但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的缘故,手中的瓷片也随着动作的落空而脱落。
他没有了杀人的工具,但他却杀疯了。
在我惊魂未定时,我突然看到了一闪而过的亮光,这是我在这个空间里第一次看到的闪光点。
而这个闪光点,是另一个杀我的工具。
这次的我完全没有做好迎接第二次危险的任何准备。
他像饿狼一般用他手中的闪光点凶狠毒辣地向我刺来。
完了!
我脑子里只有这一个想法。
我又一次要死了!
他手中如刺一般的杀人工具在我瞳孔里急剧放大,而此时应该被惊惶吞噬的我,竟然将全身的注意力集中在他身后的油画上。
那是一幅充满母性光辉的油画,画面上方是展开的墨绿色的帘幕,帘幕中间是一位抱着婴儿的母亲,左下角虔诚跪坐着的是犹如公元初的罗马教皇穿着的白胡子老人,右下角半跪着的是圣女穿着的年轻女人,老人与女人之间是可爱懵懂的小天使。
我的注意力偏移到吓人,在我自己的0.01秒的生死存亡的时间内,我竟然看到了油画中怀抱婴儿的母亲柔和凝重的母爱与牺牲自我的大义凛然。
她要牺牲什么?她为什么要牺牲?
我真是无语了!我在临死之前还在分析这幅和我没有半毛钱关系的画!
叮当!又是一声清脆的声响。
我终于从那幅画中逃出。
我看到瞬突然出现在距离我们一米远的地方,她用她金黄色的眼瞳凌厉地盯着眼前痛苦不堪的男人。
半秒前还要给我见血封喉的男人不知道为何会变得这么痛苦,他蜷缩在地上,身体止不住微微颤抖,蜷起的没有血色的拳头咣咣捶打着心脏位置,他就这么没有一句台词与眼泪,干巴巴地痛苦着。
甚至连求饶都没有。
这个时候我才记得我应该面色惨白。
但我看到了那个光泽——一个掉落在地的银色叉子。
那是杀我的工具,它静静地躺在我斜前方的地面上。
我的目光聚焦在它身上,它将它的光泽回馈给了我。
我又一次瞪大了双眼,因为我看到了包裹在光泽里的陌生金色头发的——
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