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以为失恋加上群嘲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它会让我在最应该意气风发的时候手足无措,最应该为她光荣骄傲的时刻跌进黑暗,最依赖无事发生时状况百出,最想沉默时逼着我发言。
可这无非是他们眼中可笑的感情。
无非是面对这似是而非的死亡。
但是,结束这痛苦,死亡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
所以,我应该享受这未知的犹如通往死亡之谷的地方。
但我在开头说了,我原本以为失恋加上群嘲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直到,我有了以下种种经历,让我重新认识到了什么叫做无法自拔无与伦比的痛苦。
我在未知地点的草地中醒来,太阳在我的眼前真实而又刺眼,耳边传来沙沙的风声,和某个有蹄类动物如咳嗽一般的吐气声。
我在哪?
我记得刚刚,我看到闪着光的银色叉子里倒映出金色头发的自己,而后,刹将地上的叉子轻轻地一脚踩成粉末,然后平稳沉静地对我说,“那是我”。
接着是瞬让我们将白盘里的牛皮纸卷打开,她告诉我们这是我们的生存法则:
你们当中会有一个人没有记忆。
记住所有人。
未知次数的时间回溯。
你们会溜走或湮灭。
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科学的。
我好像进入了规则怪谈,但偏偏又加了一句荒谬的“所有发生的事情都是科学的”。
这里......本来就不科学吧。
我来来回回反复阅读牛皮纸卷上的内容,也并没有悟出什么名堂,只感觉我就是在做梦,我昨晚的酒就没有醒或者我已经烧糊涂了。
但如果是真的,我现在应该——
记住所有人的样子!
可是已经晚了,我甚至都不知道我是何时睡去的,就突然从未知地点醒来了。
就像现在这个样子,我躺在大太阳下绿油油的草地上,旁边有一匹散发着马粪臭味的高大的马匹。
我坐了起来,眼睛被阳光晃的生疼,我条件反射般用左手遮挡,难受地又一次闭紧了眼睛,等到我渐渐适应了周围的明亮,便深吐了一口气,睁开了双眼。
我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左手上的皮革手套,和全身犹如美式旧军装一般的穿着。
这......什么鬼?!
我站起身子,震惊地看着身上不知道属于哪个国家哪个世纪的灰色制服外套和脚上的一双样式朴素的黑色长筒靴,左腰处竟然还挂着一支制式军刀。
算了,在这里发生什么事都没什么可惊奇的了,毕竟一切都符合“科学”。
我观察了下周围,发现了草地上的灰色毡布宽檐软帽和旁边一匹膘肥体壮的马匹,毋庸置疑,这些全是我的。
我麻木地走过去,捡起地上的帽子戴在头上,我突然觉得我自己高了好多,因为我走近马匹才发现,它并没有想象中那样高大。
算了,这是科学......
太阳突然被簇拥而起的云团遮住,草地与周围的树林瞬间变了脸色,除了有些阴森之外脖颈处多了几分阴冷。
好吧,这确实不是梦,这确实科学,因为这阴冷的感觉是那么真实,毫无破绽。
我摘下手套抬手摸了摸马匹的鬃毛,手感柔软顺滑有温度,这匹马好像和我也很熟悉,就这么自顾自的吃草,任我抚摸。
“所以,就没有人给我解释一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我情绪有些崩溃,突然蹦出的话让认真吃草的马儿吓了一跳,它仿佛疑惑地看了我一眼,而后继续旁若无人地啃着肥沃的草地。
但我从它黑亮的眼睛倒映出的景物中,看到了一个陌生的身影,而且就站在我身后。
这下我是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脖颈后方毛骨悚然的阴冷,我甚至不敢转头看看到底是什么站在我身后,冒出的猎奇心理也和我的双腿一样瑟瑟发抖。
可是身后的东西仿佛纹丝不动,空气凝固到窒息。
那应该是我看错了,因为如果是人或者动物的话,这个距离,一定会有呼吸声。
也有可能是我没注意到的景物。
这些想法让我抹去了一些恐惧的感觉,头发根也跟着软了点。
于是,我缓缓地转过头。
转过头的我无比的后悔我戴了这个丑陋的帽子,因为它除了丑陋之外,还遮住了身后这个穿着尖头靴和荷叶褶边犹如公主裙的女人的脸。
应该是女人吧?
我颤颤巍巍地继续抬头,我其实并不想抬头,因为恐怖故事里都是从一个披头散发没有瞳孔,黑漆漆的眼白流着血泪的女人开始的。
而且这个女人很可能以一个诡异的非人类能做到的姿势面对着我。
对,还有可能……正对着我的是一个冗长的麻花辫,其背后也同样是冗长的拖在地上的麻花辫。
这些想法犹如幻灯片一样在我脑海里放映,让我的心脏几乎跳到脑仁。
可我还是有病似的继续抬头越过大帽檐看到了她。
我没有被吓到晕厥,因为眼前又是一个美到让人惊叹的女人。
她有着红棕色的头发和白皙到透明的皮肤,还有欧美人的五官和通红的虹膜,她通红的虹膜让我不禁感叹现在的美瞳竟然可以这么精湛和真实。
当然,我能看的这么仔细,也就意味着,她离我真的很近。
用一句粗俗但非常准确的句子形容——如果不是身高差,她都快亲到我了。
“你……你好……”,我说。
她有些玩味地看着我,依然没有拉开距离,仿佛在嗅着我身上的味道。
我有些担心她那高挺的鼻梁蹭到我的嘴唇,连忙后撤了一步,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跟了上来,仿佛真的想用她血红的嘴唇碰到我紧闭的唇。
我内心警铃大作,这梦也……太开放了吧?
我又后撤了一步,声音急的都要变形:“哎哎,女女授受不亲。”
“What?”
她终于说话了,虽然是用的英文,但还好我还能听懂。
正在我犹豫用中文回答她还是用我那只会简单词汇的英文回答她时,我差点被冒犯到的嘴突然蹦出来一个让我震惊的词汇:“Fuck!”
好吧,全世界的语言中骂人的话都是学的最快的。
那女人明显听懂了,因为她疑惑的眼神瞬间变的凶神恶煞,在我还未意识到我将会承受怎样的痛苦时,她突然极其迅速地咬住我的脖子。
在这一刻我才明白,她压根就不是人。
可我已经被她死死地钳制住,她的力气比野兽的力气还要放大一千倍,我想推开她的手犹如正在推开一堵墙一般,我无法躲闪也无法自救。
脖颈处传来如被火燃烧一般的疼痛,她坚硬冰冷的牙齿越咬越深,疼的我眼泪几乎挤出眼眶。
这疼痛又一次提醒我,这绝不是一场梦!
但为什么这么多人想杀我?我……
我感觉到我的意识在逐渐模糊,在我几近昏厥时,脖颈处的疼痛又一次扎入我的骨髓,火烧般的感觉再一次袭来,她仍然在贪婪的吸吮,一刻也不停地想将我吸干,我昏迷后却一次又一次地被火烧火燎的感觉刺痛后惊醒。
“卧槽!怎么这么疼啊!你妈的快给我滚啊!”
我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连骂带喊。
这时,她突然停住,放开了我。
我身体不支,仄歪着躺在了地上。
我仇恨地看着她美丽的脸庞,她的表情是如此满意,仿佛我的血里拌着蜜糖,让她意犹未尽。
我蜷曲着身子,脖颈处火烧般的疼痛已经蔓延至全身,疼的我控制不住凄厉地惨叫,草地边缘的森林里传来我扭曲的回声,我仅存的意识惊讶那叫声竟然是来自于我的咽喉。
太疼了!他妈的太疼了!
我在草地上翻滚,想借用手边的任何物品自杀,因为我一秒钟也不想被这自焚的感觉折磨,可我那该死的军刀此时却不知道丢到了哪里,所以,我只能活生生的忍受这无休止的疼痛。
我就这么被痛苦折磨了两天两夜。
我会在意识模糊时睡着,而后被五脏六腑撕碎的感觉惊厥,之后又一次疲惫的睡去,被点燃的痛觉神经又一次放射至全身。
最后,我终于伴随着宁静苏醒。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清晰。
视觉、听觉、嗅觉、触觉,一切就像被放大镜放大了一般清晰明亮。
我甚至能看到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颜色和听到远方山间溪流汇成湖泊的声音。
我适应了片刻,终于把探索自然的精力回归到自己身上,我用我意想不到的速度猛然坐起。
我手上的手套在我痛苦挣扎时已不知抛到了哪里。
我抬起双手惊异地看到了洒在我身上的阳光被我如雕塑般完美无瑕的冷白皮肤反射出如钻石般闪耀的亮光。
我去,原来这里是……
我可以确定我刚才是被吸血鬼吸了,而我现在……
为了证明我这荒唐的想法或者搞清楚这荒诞的世界,我站起身。
我冷冽地看着前方,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前面应该是有个湖泊,我需要奔跑而后闪现在那个湖泊旁。
我弓起身,脚底轻而易举地将草甸踩碎,但我并不想折腾出来太大的动静,本来这闪闪发亮的肌肤就已经够招眼的了,于是我想以小跑的形式不紧不慢地到那个湖泊旁,结果我却如火箭一般弹射出去。
而一向恐速的我毫无不适感,然而在这无人可及的速度下我却可以无比清晰地看到我周边所有的物体,仿佛除了我自己之外,所有动态的事物都在我的眼睛里加了慢镜头。
我轻而易举地来到湖泊旁。
今日无风,湖面连细腻的纹路都没有,而这,正是我想要的。
我终于可以控制住自己的速度来到湖泊边,我冰冷的双脚踩在湖泊旁的肥沃的草地上,我有些害怕,我怕我变成我不认识的样子。
可我明白,我一定会有变化。
但希望,我还是个人,即便有可能是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于是,我深吸一口气,这口气并没有经过我的肺,因为,我的肺压根就不需要空气。
我将我的脸庞映照在那风平浪静的湖面上。
如镜一般的湖面镜像出另一个我——一个拥有蜂蜜色金发,肤色苍白,眼底暗紫,脸颊闪光,虹膜深红的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