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把我甩开,我重重的摔在地上,头脑沉沉。凌天启慢悠悠地走到我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婳儿,我没想到我们最后会闹到这个地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我们两个人,你选一个。”
我捂着脑袋,摇摇头道:“我不想选。”
凌天启手一动,那银针便从他手中飞出,裴韫祺抽搐了几下,嘴角有血流了出来。我想都没想,直接往上一冲,扑到裴韫祺身前。上一秒我还在想他是因为我才被关在这里,现如今这种情况我得救他。然而下一刻,银针刺入我的身体
我疼得一哆嗦,往地上一栽,脑袋重重的撞在地上。
很痛,很痛。我倒在地上,吃力地挣开眼睛,只能看见摇摇晃晃的屋顶,和模糊不清的凌天启。
我想,大概没有什么比这更难过了,身上痛的要命,心里的感觉,若是细细想来,该是用沮丧来形容比较合适。就像是你原本在屋子里好好坐着看书,本来开开心心的,然后突然一个人跑进屋子里来,把你拖去地牢来威胁你,在两个不喜欢的人里选一个带走,选得不对又要忍受一系列说出去叫人忍不住啧啧嘴的事情,我就不免得发慌,心里难受,颤的很。
我想,我大概是死不了的,凌天启不可能要我死,因为他说他要把我关在他身边,所以他会救我,我不会死的,对吗?若是我这一次又没死成,那么等我醒来时,我一定要和凌天启好好谈谈,告诉他,我要离开。
我如今能做的,只有离开。离开这个是非之地,离开凌天启。但是我走得掉吗?我不敢再想,镜湖山庄太森冷,世上每间屋子都可能死过很多人,但镜湖山庄在我看来却是阴郁中环着一股凉意森森。这里死了红姨,和我的第二个孩子,我必须要离开这里,我对自己说。
有人亲了亲我的额头,我缓缓睁开眼来,身上的疼痛全部消失了。凌天启坐在我床前,表情有些悲切。
我吓得一个激灵,全身往后一瑟缩,气喘吁吁地看着他。
凌天启站了起来,坐到我的床边,关切的揽过我的肩,把我搂在怀里,拍着我的背。他像一个抱着孩子的母亲一样温柔地对我说:“婳儿不要伤心了,阿娘走的时候,也是希望我们两个好好的。”
阿娘走的时候……我又回到梦里了?我叹了口气,每次这样在梦境和现实之间来回穿梭我都像是重活一次,但每一次断断续续连着上次的故事过渡下来,都让我过的很不舒心。每次都会受伤,受伤就会在床上躺许久,受伤身体就会变差……这么想着,我就怨恨凌天启来了。
但也不能全怪他。
我不晓得原来我在这里是个怎么样的人,但不至于……滥情吧?
若是我现在挽回一下,心里的歉意会不会减下一些来?凌天启会不会……
我眼里努力憋出些泪水来,满怀歉意地看着他,抽泣道:“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
“我不应该被那个男人蒙骗……你那次让人把我推下湖……我……我就好难过,然后……然后他就跟我说他喜欢我……我也不知道……”
我哭的撕心裂肺,趴在他怀里流泪不止。凌天启揉着我的脑袋,却也没说什么。我抽噎着,浑身发着颤,抖个不停,凌天启则拍怕我的背,柔声说道:“不要哭了。”
我抬起头来,就对上他那双不知所措的眼睛。
“婳儿,”他对我说,“你不要哭了,我没有怪你,那件事我也有不对的地方。我不应该拿你作引子,对不起。”
我摇摇头,说道:“你没有错,错的是我,怪就怪我……”
怪就怪我为什么要听信那些本来说不出道理的话。
“如果你要休了我……”
“说什么胡话!”凌天启打断我,说,“我记得我说过,以后不许说此类的胡话。”
我点点头,但实质上我却是丝毫不知道他说过什么。但此刻我属于劣势,他说什么我也得应着。我摸摸他的脸,再揉揉自己的脑袋,揩去眼泪,就捏了捏他的脸,“你要是真的爱我,就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他说道,“我都答应你。”
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想出去看看。”
“去哪?”
“出去逛逛,哪里都好,我长这么大也就在京城和镜湖待的久了些吧,大夏这么大,我都没出去走走。”
“这……”他明显是有些迟疑,我望着他,定了定神,道,“你不必这么快做决定,我可以等,你先回去想想吧,我等你给我答复。”
说完,我将他推了推,示意他下去。凌天启呆呆地站了起来,顿道:“你这是要赶我走吗?”
我摇摇头,感到很吃力,轻声道:“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不是吗?”他笑道,像是自嘲,“婳儿,你变了。”
我摇摇头:“许是阿娘走了,心境变了,于是就发现从前所做许多都是错的。错的多了,便连试错的机会都没有了,因为周围的人都不信你了,所以再没有机会了。”
“婳儿,你深沉了很多。”凌天启站的远远地看着我,“就像是长大了,不再需要人管的孩子。”
“你希望我一直是孩子吗?”
凌天启摇摇头,又点点头,“或许吧,小时候我就习惯和你在一起。做错事我来担着,倒还真是喜欢上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我淡淡的笑着,对他说:“人是会变的。”
凌天启的表情淡淡的,他看了我一会,才笑了笑,看上去像是惨笑:“也许吧。”
“照顾好自己。”说完,他转身,推门而去。
我在床上躺了很久,也想了很久。我们本是夫妻,却在一些不该争执的地方发生争执,在不该欺骗的地方发生了欺骗。或许这就是缘分,但缘分给不了我们幸福,也给不了我继续和他生活下去的勇气。我想我已经够惨的了,并不想再在他身上跌跟头了。可惜我是生来愚笨,总是想不通一些道理,但此刻也总算是开了窍,想明白了一些简单的事情。
比如凌天启说他不会放我走,也许是因为,他习惯了有我在身边,或者他单纯是想折磨我,报复我阿娘,顺带着给他阿娘解解气。
再说我这次来到这里没有闻到那股香气,也就是说那股香气不是我来到这里的关键。但细细想来,那也是契机之一。
我在床上躺了半天,凌天启在晚饭时才姗姗来迟。今天的厨房多做了三道菜送过来,虽说镜湖山庄的厨房平日多是以精简为主,但是,每一道都是价格不菲的名菜。
凌天启给我夹了一个虾仁,对我说道:“我想了想,你身体还没好全,所以我暂时不会要你出去。”
我露出沮丧的表情,好在提前做好了心理准备,也不至于那么沮丧。凌天启接着道:“等你好好将养一段时日,我便陪你一道出去逛逛,正好我也要出去看看镜湖在四地的铺子——就当是忙里偷闲陪你逛逛吧。”
我笑了笑,给他夹了个鱼丸:“好,那我先收拾东西,免得到时候我跟不上你。”
凌天启诧异道:“这么早就开始收拾东西,你要是准备一大堆点心放着,还没出发就得坏掉。现在还是春天,到时候入了夏我带着你去承德避暑,怎么样?”
我还没去过,于是点点头表示同意。
凌天启说:“我给你换个新的丫头,怎么样?”
新的丫头?我都没见过,我问道:“她来过吗?”
“她没来过?”凌天启疑道,“我方才让她来她没来?”
我点点头:“对啊。”随即又问道,“阿四呢?”
“阿四……”凌天启略有迟疑,“他犯了些事,我让她下去反省了,反省好了再来侍候你,免得到时候在做错些什么事情来。”
我说:“她犯了什么事?”
“说出去不大好听的事。”
我无法,但既然他说说出来不大好听,那我便也不去问他。只是老老实实地吃着饭,吃完饭后老老实实地看着他。
凌天启的狗狗眼里像是有一丝抹不去的沉思,一丝忧虑,一丝无奈,一丝柔和……啊,我从前每天看着他在书房里搞那么多东西都觉得累,但是我不知道他到底在忙什么。每天把自己锁在书房里干什么!我越想越气,最后不想理他。
凌天启说:“过些日子我会让她回来。”
我点点头,道:“晓得了。”
凌天启说:“再在镜湖待上一个月我便带你出去玩,这些日子你先好生养伤,我也先把庄子里的事务提前处理下。此次出门恰好可以赶上英雄大会,五年一次,机会难得,顺带路过武林盟一起去看看,你说如何?”
我支着脑袋,手却是闲的拿筷子敲碗,凌天启把我手里的筷子抢过去:“不许用筷子敲碗。”
我看了他一眼,他神情坚定,我也不好说什么,只得说:“好吧。”
好你个头!我每天在镜湖山庄无聊的要死,每天不是看话本就是看话本,不是吃核桃就是吃核桃。就连从前觉得烦得要死的钓鱼都能钓下去了。在镜湖山庄里待久了,我都闲得长出蘑菇来了。
我和凌天启面面相觑了半天,我恼怒啊。他不是还有很多事没有完成吗?撂我这坐着算个什么劲?跟我生气吗?我好气道:“你……没事了?”
凌天启点点头:“是没事了,所以想陪你。”
陪我?我拒绝,我现在对他太膈应了,他跟我待在一起,我除了难受就是难受,再没有别的想法了。
“是不愿意吗?”
我“哈哈”两声,笑道:“怎么会,你来陪我我求之不得,又怎么会不愿意呢?我就是太想你了,但是不大好意思说出口。”
凌天启的脸红了些,却好像仍是在佯装淡定,我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盯着他看,准备把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自动滚出我院子。然而,天不遂人愿之事往往居多,凌天启在我这里待了一会之后要我伺候他……沐浴。
他的原话是这样的:“我与婳儿也好久没有亲热了——不对,孝期未出。那么我晚上便不在婳儿的房里住,婳儿与我去汤泉里泡一泡再各自回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然后,我就傻乎乎地跟着他去了。
汤泉在后山之间的峡谷里,因为辟了路,所以我们带上婢女走走停停的功夫,约莫耗了一炷香。我们从曲折的山路一路走去,便远远地望见一方亭子立得高高的,旁边却有淡淡的烟雾升起来。穿过层层绿意,我们踏进小亭子,亭子上有块匾额,上面写着“抱山亭”。
亭子里有块屏风,婢女退下后,凌天启先脱了衣裳泡进池子里,留我一个人在池子外风中凌乱。
我不知所措地站在外面,婢女都已经跑掉了,只留下我和凌天启两个人。凌天启脱光了进去了,难不成我也脱光了进去?理智要我使劲摇了摇头。
“婳儿怎么不下来?”凌天启在一片水雾中朝我游过来:“去屏风后面把衣服脱了再下来。”
我瞪大眼睛看着他,他动作妩媚地抚了抚身边的岩石,好像那石头是他老相好似的温柔。我不忍直视,别过头去。
“婳儿,”凌天启冲我喊道,“快去把衣裳脱了下来,泡一会我们回去了。”
我颤颤道:“你莫看我。”
凌天启老实答应道:“保证老老实实的。”
我躲到屏风后,亭子的四方都点了橘色的灯。我慢悠悠地把身上的衣服都褪下来,小心地拿浴袍裹着自己,免得等下凌天启干出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来。我光着脚,从亭子的木板踩到岩石上,每一脚都带着些砂砾的感觉。池子的中间摆着几个小石台,上面都燃了小灯,摆上了茶和糕点。但尽管点了灯,然而我还是看不太清楚,每步都踏踏实实下稳了脚再走。
我拿浴袍裹着自己,凌天启则仍是靠在石头那里。我扭过头一看,凌天启人呢?
此时我已泡进池子里了,池水正没膝盖,我小心翼翼地往下走,然而越向下越滑。倒不是苔藓的滑,因为没有苔藓,而是卵石太多了,滑的我走不稳。
池水清澈无比,我轻轻喊了一声:“凌天启,你在哪?”
那只下一秒,有个手把我往下一拽,我脚底一滑,没站稳便往前倒去,整张脸栽进水里。
我急的想要起来,在水里扑腾两下便有人抱住了我,顺势吻上我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