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岚升从贺七宿打给姜曙暮家长的电话里听到了她的状况,可能会请两天假,也可能会直接办转学手续。
贺七宿脑袋都快炸了,从开学来这个班的麻烦事就没停过。
涂岚升看出了她的崩溃,算是安慰吧:“这才哪跟哪啊,时间还长呢。”
贺七宿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压抑着内心的火气,为人师表,不能辱骂学生!!!
涂岚升只是忽然想起自己入职第一家医院时,工作也干的非常不顺利,萌生过很多次辞职的想法,那会刚好遇到了已经成为检察官的姜曙暮,她对他说,换工作的最好时机应该是你把这个工作干到手拿把掐的时候,而不是什么都干不好的时候。
这样的姜曙暮,即使是年少时期也不会是个容易放弃的人,他胸有成竹的对贺七宿说:“贺老师,你去姜曙暮家里跟她谈谈吧,告诉她事情没有她看起来那么糟糕,所有人都会站在她那边。”
贺七宿盯着这个才十七岁的少年,身上竟散发着成熟男人的魅力。
哼!港片看多了吧。
刚好此时,刘星桓和温潮汐推门而入,他们一人一句将昨晚发生的事大致告诉了贺七宿,并挑明了文理理主谋、何皓月帮凶的真相。
他们办事效率这么高,贺七宿这个班主任都显得被动了,她干咳了几声将几人支走,并承诺道:“姜曙暮,我肯定不会让她走的,全班就这么一个让我省心的。”
北野武曾经在《大逃杀》电影里有这么一句台词,他问女学生典子:成年人身上最应该具备的是什么?
学生们的早操时间结束了,人潮慢慢的往教学楼里涌进,他们三人靠在教学楼阳台栏杆上,俯瞰着底下这一普通的景象。
温潮汐侧身撑着脑袋,好奇的问刘星桓:“你不会真打算拿你手上的那点权力,最大限度的为难她们俩吧。”
刘星桓睥睨一笑:“我可没那么无聊,不过她们要不知收敛····”
“得了吧你”,温潮汐打断他:“如果你真的在乎姜曙暮,就应该教会她如何反击,而不是替她反击。”
刘星桓长长的嘶了一声,转身将胳膊搭在涂岚升身上:“老涂,要不等月考后我····”
“你随便”,涂岚升拨开他的胳膊,拧身离开。
经历了阴雨后的午后常常是万里无云的午后,姜曙暮坐在房间里,眼睛隔着窗外的爬山虎描摹阳光的金色边框,影子落在她的脸上,一双眸子也变成了淡淡的琥珀色。
邢熠在对面二楼的房间,看着角落里的小影子一动不动的保持了两个小时。
姥姥从厨房出来,将菜端了出来,朝着大院里喊:“出来吃饭了。”
邢熠穿上拖鞋吧嗒吧嗒的下去帮忙,同姥姥忙活了一阵坐下后,姜曙暮还是没出来。
姥姥示意邢熠:“咱们先吃吧,她饿了再说。”
邢熠不禁叹了口气:“这都两天了,真不打算去上学啦。”
提起这个,姥姥又恼火又难过:“那些死孩子就是欺负暮暮没爸妈,家里就我一个老婆子,没人敢找她们麻烦才那么对我孙女。”
邢熠赶忙抽了张纸帮姥姥擦去眼泪,姥姥哽咽着补充:“那学校不去也罢,我已经让暮暮她舅舅给她看别的学校了,不能让我孙女受委屈。”
“这事确实不能这么算了,但错的不是小暮,该走的也不是她。”
他话音刚落,姜曙暮便推门出来了,整个人看起来沉静了许多,坐下后拿起筷子吃饭。
邢熠:“小暮····”
“我下午就去学校”,她果断的说。
邢熠只敢浅浅的聊以笑意,还是劝慰的语气:“别太为难自己。”
姜曙暮抬眸,问邢熠:“如果是你的小说女主角遇到这种情况了,接下来你会给她安排什么样的剧情?”
他饶有兴趣的回答她的问题:“男频文会写男主替女主打抱不平,女频文会写女主勇敢反击,以牙还牙。”
“还有第三种吗?不能以德报怨吗?”她问。
邢熠:“这是最无聊的剧情了。”
真的吗?姜曙暮早就打定了主意,自信的勾起嘴角。
她一直等到班主任的语文课时才突然出现在十八班门口,所有人,包括贺七宿都十分意外。
看着姜曙暮一脸自在的回到座位,贺七宿第一反应是这孩子不会精神出现问题了吧,试探着问道:“曙暮,你··还好吧。”
“我很好呀,在家里睡了一天半,非常好!!!”
她气血充足的样子,说话时故意向后微微拧头,看见了后面那两位极不自然的眼神,紧接着突然大声说道:“下午好啊,何皓月、文理理同学。”
她当天晚上就知道锁门的人是她们俩了,正是在关窗户时看见她们两个一前一后跑出了校门。
整个班死一般的沉静,文理理都快吓疯了,看着姜曙暮这么兴奋的神情,莫不是刘星桓已经动手了。
贺七宿清了清嗓子,既然话赶话到这了,那件事也必须有个处理,她敲了敲桌子说:“曙暮,你那天晚上的遭遇我都知道了,霸凌者学校一定会给予处分,你不用害怕,如果以后还有这种情况,直接告诉老师。”
“那件事呀····”,姜曙暮故意停顿,随后露出灿烂的笑容:“您不提我都忘了,既然说到这,那天晚上是谁那么无聊,我们班的吗?老师要不您让她站起来,我认识一下。”
贺七宿懵着脸指向了文理理和何皓月,两个人垂着头晃晃悠悠的站了起来。
“你俩呀!”姜曙暮装作很惊讶的样子,假笑道:“你俩这样做有原因吧,肯定是我哪先得罪你们了,对吧?”
两人赶紧摇摇头,一句辩驳的话也说不出,谁都没想到姜曙暮会一副大义凛然的语气:“谁都会有脑袋一热犯错的时候,所以我原谅你们,不用学校追究,你们也不会被记处分了,开心吗?”
所有人毛骨悚然,向哲伦没忍住掩着嘴问朱镇:“姜曙暮真的十七岁吗?不会受刺激之后三十岁的姜检察官附身了吧。”
朱镇也紧张起来:“还真说不定。”
温潮汐一把撩起头发,同样被惊讶到的自语道:“我还想让刘少爷教她反击,真是略显多余····”
张朔隔着几个人给刘星桓使着眼色,做口型问:“你告诉姜曙暮你的身份了???”
刘星桓耸耸肩表示不清楚。
一群人能在底下较为自由的做小动作,完全是因为班主任贺七宿此时捏着粉笔转向黑板写板书,疑惑已经将她的脸挤变形了,这都什么路数啊!!!
那节课,除了姜曙暮外,所有人都满怀心事的度过,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贺七宿也不再多啰嗦,拿起书就撤,向哲伦和朱镇互相使着眼色,决定去试探一下姜曙暮。
涂岚升先被拉出了教室,朱镇疑神疑鬼的问:“老涂,你觉不觉得姜曙暮不对劲?”
涂岚升挑起眼睛,他没有理解朱镇的意思,只按照自己理解回答:“她善良也胆小,自然会选择以德报怨。”
向哲伦修长的食指摇了摇:“善良又胆小的人,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挑到明面上说,因为害怕会遭到报复,但内心其实十分痛恨,你看姜曙暮今天的反应,气完全消了,好像在憋着什么大招似的。”
涂岚升:“你说刘星桓在她背后?”
向哲伦依旧否认,朱镇等不及揭开答案道:“姜曙暮哪是狐假虎威的人,我俩是猜此刻的姜曙暮跟我们一样,嗯····”
几人使着眼色便心知肚明后面的话,涂岚升长长的深吸一口气,真的是她吗?
话还没说完,姜曙暮便也出了教室,正好撞上他们的鬼鬼祟祟。
朱镇一不做二不休,上来就直接暴露自己的身份,一个军礼吓得姜曙暮连退三步。
即使穿着肥大的校服,军人身上的气质依旧浑然在身,朱镇有张脸上涂油彩的照片有段时间风靡网络,大家纷纷调侃他是男频小说中的“兵王”本王。
“好久不见,姜检”,他主动握住她的指尖上下甩了甩。
姜曙暮触电似的收回手,震惊的盯着眼前这位莫名犯病的同学。
向哲伦也凑了上来,一改之前对她爱搭不理的模样,热络说道:“是不是也没想到我们这么快能猜出来。”
猜出来什么呀····?姜曙暮脸上的肌肉全都僵住了,接下来他们两个说了一通她听不懂的话。
向哲伦:“其实从你若无其事的进教室开始我就怀疑了,这件事不管是从老师那边过还是刘星桓那边过,对你来说总归都是别人的程序正义,可你自己作为一个程序执行者怎么会主动把权力交给别人呢,况且这根本不算什么大事,一个阳谋就可以解决。”
朱镇双手插着口袋,带着尖锐的眼神补充道:“你知道刘星桓对你的心思,他那么高调的人肯定会借此机会好好表现一番,你就顺水推舟说了些场面话,其实句句都在打机锋,这会估计那俩都能吓死了。”
他俩都以为三十岁的姜曙暮会趁机松口,承认自己的身份,可事情远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姜曙暮深沉的皱起了眉头,一句话没说,转身离开。
这群人,吃三鹿奶粉长大的吧!!!!
涂岚升深邃的神情望着她的背影,默默撕掉了右手无名指的创可贴。
很快,姜曙暮不再十七岁的消息就传遍了全班,即使褪去了曾经的身份,最高检的余晖也让许多人眼冒金星。
这一天剩下的时间,姜曙暮接受了一拨又一拨人的试探和示好,她一开始是被吓到了,可想到这个班的人都神经兮兮的喜欢搞整蛊,便再也没往心里去,不管别人在她面前说什么胡话,她都一律微笑点头,而对她来说最重要的是,文理理和何皓月主动找她道歉了,她们都虔诚的内疚着。
要说心里真的原谅了吗?当然没有,那晚崩溃的阴影还在笼罩着,可她没有通过其他任何人就解决了这件事,并且也看到了她们真诚的道歉,最终,还是赢了。
以德报怨,实在不是一种无聊的打法,心的强大才是真正的强大。
在姜曙暮自我佩服时,其他人都在畏惧她会和刘星桓等人强强联合,将仅剩的资源全部吞食。
十八班的人都是普通人,没有谁有什么深仇大恨或刻骨铭心的爱情,重生后的大家只是带着成年人的思维,走最少的路获得最多的利益。
温潮汐和向哲伦等人计划利用信息差从商,刘星桓同吴望这个掌握着安河发展脉络的体制内领导,早已将很多信息资源套现,程序员杨天宙带着几个人做起了网站和APP,元金等几个女生开始猛磕长篇小说网站,毕竟会火的题材都一清二楚。
当然,也有一部分老实人,像涂岚升和张朔这种,还是想靠着好好学习考更好的大学,涂岚升是牙医,张朔是刑警,即使再重走一遍老路也不会多差。
他们中还有一个最特殊最特别的存在,莫荧惑,她原本的人生便出彩,美院毕业作品全国巡展,属于十八班最有知名度的人,可重生后的她却是最摆烂的一个,不做任何决定和动作,整天都是一种抽离的状态,眼里常常流露出迷惘的神情。
也只有她看得出,此时的姜曙暮还是十七岁的姜曙暮,因为有幸在那场求婚前与三十岁的姜曙暮聊过一次天,那个她温柔却疏离,绝不可能是现在这种看谁都充满热情的样子。
但她不会说出来,毕竟这是一场人性的大戏,百无聊赖,权当一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