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门，连翘才发现自己天真了。

    浓雾四起，那些怪物没了踪影，他们聚在一起，拿着不多的手机照明，却收效甚微。

    “只能试探着来了。”

    言杳杳、乔涟和楚天哲打头，一人举着一个手机缓慢前进着，连翘在后面捧着地图，许辛妍帮她打着灯。

    连翘：“我们从宿舍区跑过来，路过紫藤长廊，按照地图上的，往前走应该就能看见几栋楼。”

    “大家警醒一点，”楚天哲道，“脚步放轻，注意动静。”

    玛莎和唐欣都站在秦甜旁边，唐欣见秦甜脸色愈发苍白，握着她的手轻声道：“没事的，不要怕。”

    秦甜冲她勉强一笑。

    浓雾弥漫，两旁的绿化树影绰绰，让人不由得想那树影中会不会突然窜出个怪物来。众人只能听见彼此放缓的脚步声与呼吸声，寂静反而助长了恐惧，大家越挤越近，聚成一团缓步往前。

    终于，涂着惨白漆装的六层高楼显出它破败的面目，窗前花坛中尽是疯长的月季，开着一朵又一朵碗口大的浓艳花朵，边缘泛着黄黑的腐色，花香浓得令人作呕。

    “再往前走，两三栋楼过去就能看见校门了。”连翘放下地图，转头对后面的人说话，见秦甜面庞苍白如纸，整个人摇摇欲坠，不由得开口询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秦甜嘴巴张了张，最后只是摇摇头，示意自己无事。

    连翘颔首，心里却对她上了几分心。

    她看过小说，也玩过密室逃脱和灵异色彩的剧本杀，这样一个病弱的小姑娘，举止异常，却没有害人，十有八九是有什么特殊剧情。

    连翘将来这里之后的事情顺了一遍，发现秦甜是在出了食堂，逐渐靠近教学区之后，变得格外虚弱。

    连翘拽过玛莎，对她悄声说了几句话，玛莎转头扫了一眼靠着唐欣的秦甜，冲连翘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这个校园不小，却也没有大得可怕，又走了一会儿，他们看见两栋连在一起，呈“口”字型的教学楼，个别几个教室还亮着灯光，第一层的走廊上尽是半腐的枯枝落叶。

    秦甜看着快晕过去了，深吸几口气，忽的伸手拽住连翘，颤着嗓音道：“别去了……别再往前了……真的……”

    所有人都停下，更有甚者往后退了几步，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楚天哲将手机上的手电筒对着她，秦甜一张脸在白色灯光下白得几近透明，她抬手挡住眼睛，只低声说：“没有骗你们……别往前面去了……”

    连翘对女生一向狠不下心，闻言语气轻缓，好像怕吓着她似的：“能告诉我们为什么吗？”

    秦甜红着眼眶看着她，欲言又止，半晌，愧疚地垂下眼睫。

    许辛妍揽着她的肩膀，温声道：“真的不能说吗？”

    秦甜再也不说话了。

    但是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不走的，后面传来几声低低的抱怨，言杳杳稍稍抬高音量：“好了，大家接着往前走，走到校门就行了。”

    按照图片里的情况来说，这栋楼离校门口并不远，众人走了好一会儿，身边大雾和花香越发的浓，伸手不见五指，停下来时却发现好像还在那栋“口”字教学楼前。

    “可能是方向错了。”

    乔涟出声，抬起手里的手电照了照：“这边。”

    玛莎看了一眼面无血色的秦甜，对着连翘暗中看来的眼神，轻轻摇头。

    他们接着往前走。

    一次。

    两次。

    三次……

    事不过三，他们第三次再次回到原点时，陷入一片沉默。

    队里已经有人小声抽泣起来，一个男人冲出来拽住秦甜的衣领，吓得她尖叫出声，泪珠一串串滑下，不断挣扎着扯他的手。

    旁边的人冲上去拉架：“行了行了，先放下来，好好说！”

    “说个屁！你明明知道！说！”

    那男人目眦欲裂，“是不是你搞的鬼！”

    秦甜被吓得浑身战栗，已经哭不出声音了，拼命地扯他拽住自己衣领的手。

    “行了！”言杳杳上去抓住那男人的手腕，冷冷看着他，“你松开。”

    连翘也过来：“我们围着她，要是真有问题再抓也不迟，你先松开。”

    队里的人对言杳杳的身手多少有些了解，也明白连翘是领头，男人不情不愿地松手，恶狠狠地瞪着秦甜：“说！”

    秦甜软得站不住，靠在唐欣肩头，脸色是近乎死人的青白，缓了一会儿，垂着眼睛轻声道：“得先进这栋教学楼……应该有线索。”

    连翘几人交换一下目光，点点头，又看向楚天哲。

    楚天哲耸肩：“有线索就行。”

    男人却出声质疑：“她的话真的能信吗？”

    秦甜抹干眼泪，抬头直视他：“遇事把我交出去，这样放心了吧。”

    那男人狐疑地扫视她，好一会儿，点了头。

    众人悄声进楼，楚天哲先是上去看了看那几间没开灯的教室，见门窗紧闭后冲他们摇了摇头：“打不开，上楼看看。”

    一层一号楼和二号楼各三个教室，一连两层都是这样，乔涟道：“直接去灯亮着的教室吧。”

    他们去三楼一号楼中间那个教室，那教室亮着明亮的灯光，灰色的窗帘被夜风吹起，门嘎吱一声，被吹了开来。

    言杳杳止步，冲乔涟和楚天哲使了眼色，缓步上前，站在门口只探出一点，看着那个教室。

    桌子破败，空中的浮沉在灯光照射下格外明显，黑板上还写着一道数学题，多媒体屏幕雪花闪动。

    确实空无一人。

    言杳杳放下心，招了招手，其余人走了过来，众人陆续进了教室，只有秦甜留在门口。

    这教室空余多年，桌上的灰尘厚度惊人，他们三三两两散开，翻箱倒柜地找线索。

    连翘低头看了眼手臂上隐隐作痛的伤口，吹了吹，就去翻课桌肚。

    课桌肚里除了课本试卷之外就是卫生纸，连翘忍着恶心把卫生纸打开，发现里面有着一个钢笔头。

    莫名其妙。

    连翘皱眉，又去翻下面的卫生纸。

    一个个打开，刚好组成一支钢笔，那钢笔囊里还有着暗沉的颜色。

    连翘蹲下来去翻课桌肚，屏息不去呼吸那灰尘，脖颈后却传来一阵阵凉意。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一抬头，那风扇不知被谁打开，吹起了满教室的灰尘，使得众人咳嗽不断。

    连翘呛得眼泪直流，正打算起身去关风扇，一转眼，却看见那风扇上不知何时挂了一具身体。

    那人吊在半空中，穿着灰扑扑的衣服，脚尖垂直往下，凌乱邋遢的头发挡住脸，跟着电风扇的旋转，一圈又一圈地转着。

    连翘吓得睁大眼睛，手脚冰凉，却见那风扇卡住似的，发出几声沉闷的动静，那身体便正好停在她眼前。

    连翘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他脸色青白，布满血丝的眼珠子几乎要瞪出眼眶，舌头伸出嘴巴，垂下一种连翘从不敢想的长度，偏偏嘴角弯起疯狂的弧度，好似随时能发出凄厉的大笑。

    连翘一口气接不上来，浑身冰凉，缓了一会儿颤声叫道：“快过来……快过来……”

    那边的人听见动静陆续抬头，吓得惊呼出声，片刻后渐渐围上来，盯着那具尸体。

    连翘腿软得站不起来，靠着许辛妍调整呼吸。言杳杳见惯了尸体，面色不变地上前，招呼着楚天哲把尸体抱下来。

    连翘看了一眼，痛苦闭目：“吓死我了……”

    言杳杳翻了翻，把那尸体上面的工牌递给连翘。连翘接过来一看，也顾不上腿软，站直身子皱眉。

    “高二三班，班主任姜满。”

    唐欣道：“好耳熟。”

    一个女生回答：“我们那层的线索，小羽和日记的主人就是高二三班的。”

    “那这个就是劝她放下的那个班主任了……”连翘道，“上吊自杀了？”

    那边言杳杳和楚天哲没再搜出东西，连翘想起那钢笔，回到自己的位子，索性将桌肚里的东西直接倒出来。

    灰尘飞扬，连翘捂住口鼻，蹲下来一样一样地翻着。

    一个蓝色渐变的相册在一众课本中格外明显，连翘捡起来翻了翻，递给离自己最近的乔涟。

    “大家都看一下。”

    连翘站起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这个应该是那个男生的相册，拍了很多小羽，重点关注一下最后几张。”

    “看下面标注的时间，那应该是遗书的后几天，男生开始了严重的自残行为。用钢笔吸自己的血、在手臂上乱划、割腕……下面写着很多对不起。”

    连翘翻出口袋里的几张照片，递过去比对：“看这个栏杆的颜色和生锈程度，应该是在逸夫楼天台。”

    “要去一趟吗？”

    玛莎点头：“可以。”

    唐欣看着那具尸体，唏嘘：“这里太可怕了，我居然好想我班主任……走一趟吧，毕竟也是条线索。”

    “分批吧。”

    楚天哲道，“乔小姐和我带着两队人去搜其他的教室，言小姐和连翘小姐带人去天台。”

    连翘想了片刻，又看言杳杳，见言杳杳点头，才应道：“可以。”

    她指着站在门口看着尸体愣神的秦甜：“她来我这队。”

    一共二十二个人，连翘和言杳杳把玛莎许辛妍唐欣再加上秦甜全点走，看了一眼，又点一个看起来很能打的男人。

    连翘冲楚天哲一点头，带着人走了。

    七人爬上天台，天台雾依然很浓，他们摸索着前行，言杳杳在前面拿着手电筒开路，踢到了什么，那物件撞在别处，发出很清脆的一声响。

    霎时，远处发出一声嘶哑的哀嚎，一道黑影扑上来，抓住了秦甜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