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副本那天,连翘按着言杳杳的推荐,穿上吊带背心和黑色长袖外套,下摆打结绑紧,工装裤配软底短靴,匕首绑在大腿上,口袋里还装了一把剪刀,一个手机和几颗巧克力。
她在群里发了信息:“希望这次能匹配到一起。”
言杳杳:“加一。”
玛莎:“加一。”
许辛妍:“加一。”
唐欣:“加一。”
连翘躺在床上闭眼,缓慢沉浸,在心中默数两分钟,再睁眼时,眼前就是一层透光的白。
她躺在一张床上,身上蒙着一层白布,四周都是蚀骨的凉意。连翘试图起来,却发现自己做不出任何动作。
被束缚的不适和心中逐渐泛起的恐惧,令连翘不免急躁起来,狠狠挣扎几下,发觉自己无能为力后,又摆烂地躺了回去。
这个空间一片死寂,只有刺骨寒意不断侵袭,连翘不由得庆幸这次穿的衣服还算多,勉强维持温度。
连翘在心中计时,却发觉自己的四肢几乎被冻得没了知觉。
她天生体寒,又受不了热空调,在家里一到冬天就缩在被子里发抖,到北方念大学,暖气稍稍不给力,也得贴着暖宝宝睡觉。
连翘或许是习惯了,此时此刻,居然也不慌。
大概又过了一分钟,一道熟悉的无机质声音响起:
“欢迎来到《逃离尖叫夜》,我是你们的好朋友001。悬壶济世,医者仁心,病人们,好好修养吧!”
“倒计时:10:00”
连翘轻轻一动,发觉自己的四肢被找回来之后连忙起身下床,一边扫视一边活动手脚回暖。
这一看,连翘不由得一个踉跄,扶住了身边的另一张床。
顶灯照亮苍白冰冷的房间,两排靠墙的巨大冰藏柜,空着的地方放了几张床,上面躺着的身体都覆了一层白布。
连翘不小心扯下来一点手边仁兄的白布,看着下面那张青白的脸,抖着手把白布盖回去:“不好意思哈叔叔。”
她没见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看着眼前的太平间简直欲哭无泪,生怕惊醒熟睡的各位病友,轻手轻脚地走到门口,试图打开那道紧闭的大门。
大门纹丝不动。
连翘只好又转头回去找线索。
太平间在她的印象中实在不是一个好地方,有家人在这里沉睡不是好事,不是人的人在这里休憩更恐怖。
连翘想起幼时听到的鬼故事,毛骨悚然。
一个男人来医院看望长辈,结束后进了电梯,里面有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小女孩抬头看他:“哥哥,你来干嘛呀?”
男人对这样的小女孩颇为喜爱,语气温和:“来看家里人,你呢?”
小女孩摇头:“我住在这里。摁一楼吗?”
男人点头,小女孩就过去摁了一下电梯,看着那“1”的按键亮起来,她嘻嘻一笑,又跑回男人身边。
男人和她聊起来,等到电梯忽然停下,男人和小女孩告别,抬头一看,却发现那按键上面亮着的,分明是“-18”。
他惊出了满身冷汗,连忙过去狂摁按键。
小女孩站在一旁,幽幽道:“怎么了?哥哥不喜欢我的家吗?”
男人转头看去,那小女孩满脸青白,冲他露出一个冰冷的笑。
连翘将故事回顾一遍,再加上切身实际,吓得满背冷汗。她轻轻撩开一张白布,把下面的尸体简单查完,又去看另一具。
共有五具尸体,男女老少各不相同,最后一个小姑娘躺在床上,脖颈用红绳挂着一枚钥匙。
连翘鬼鬼祟祟地弄下钥匙,刚转身,却收到了一股不大的阻力。连翘以为是被勾住了衣服,皱眉回看,却发现白布下面伸出一只布满青色尸斑的手,攥住了她的衣角。
一瞬间,连翘像只被惊到的猫一般弹跳起来,下意识地伸手扯出自己的衣角,迅速闪避到一边。
却不料那位兄台固执己见,竟然挣扎着坐起来,露出一张惨白的脸,嘶吼着扑上来。
连翘低腰躲过,反手抽出腿上的匕首,默念一百次这是烂猪肉,角度尴尬地捅到了死尸的肩上。
这实在是很对不起教了她七天的杳杳姐。
连翘在心里大声哀嚎,躲过死尸不断扑上来的攻击,试探着角度不断扎着死尸的身体,将他身上的衣服扎得破破烂烂。
死尸只被力道掼得往后几步,就又追上来,用那冰冷僵硬的手去抓连翘的胳膊。
连翘一次次撞上身后的停尸床,她抬手抓住死尸的手腕,瞥一眼床上的尸体,见那尸体手部抽动几下,好似也即将醒来。
连翘:“放我走吧大哥。”
她一个女生到底扛不住死尸的力气,被那死尸僵直的手劈头斩下,连忙闪身躲过,转手拖着那停尸床,滑轮一动,便拦在了死尸面前。
连翘几步冲到门前,一面注意那边的情况,一面将钥匙怼进锁孔,转动几下只听“咔哒”一声,门被打开。
连翘心里呼出一口气,眼见着那些死尸都逐渐起来,连忙出去,反身锁上门。
太平间灯光充足,外面却是一片漆黑,连翘终于有时间拿出手机,一看,果不其然,没有信号。
她只好打开手电筒,手中握紧匕首,试探着往前走。
电梯并不远,连翘很快走到,试探着摁了一下,见电梯还在运作,自己却犹豫起来。
她还是比较怕死的。
万一在电梯里遇到怪物去,躲都没法躲,如果更惨一点,电梯出了故障,要么被困死,要么直接死……
啊……
连翘还在犹豫,那电梯却已经到达,叮的一向,电梯门缓缓打开。她抬头看一眼那个“-18”的亮标,立马进了电梯。
死就死吧,总比爬个十八层来得干脆。
连翘进了电梯,依旧警惕,拿着匕首看左右,见空无一物,渐渐放松下来。
电梯里没有信号,连翘只是看着那个亮标一下又一下的变化,逐渐从-18跳成-10,她正呼吸一口气,一转头却看见那个脖子上挂着红绳的小女孩,穿着白裙子站在那儿,见她看过来,就弯起一双黑得照不进任何光的眼睛,笑眯眯地说:“姐姐,你来干嘛呀?”
刹那间,连翘头上冒出冷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站起来跳舞,她抓紧手中的匕首,勉强露出一个堪称“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来做客。”
小女孩一愣:“做客吗?”
连翘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回答,思考两秒:“……对、对的吧。”
因为要运输尸体而刻意建大的电梯陷入一片沉默。
小女孩看着眼前这个大姐姐,脑中混乱。
这个大姐姐个子不算高,虽然穿得很酷,但看起来很是无害,她想起来闭眼之前看到的妈妈,想起来那个词语叫“温柔”。
小女孩忽然也没了什么吓人的心思,站在一边想着妈妈,想着想着就嚎啕大哭起来,腥红的血泪顺着她苍白丰润的脸颊滑下,像白色的画纸被抹上两道红色颜料。
连翘先是一愣,接着就感觉到整个电梯都开始摇晃起来,她踉跄几下,扶着电梯壁,连忙开口哄她:“怎么啦?”
小女孩:“……妈妈……呜啊啊啊啊啊啊……我要妈妈……”她抬手抹眼泪,脸上的血泪被抹得糊成一片,成了一张遍布血色的小花脸。
连翘在摇晃中扑过去抱住她的腰,一迭声:“姐、姐,姐姐你别哭了……我带你去找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