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孩不算难哄，在电梯颠簸中被连翘安抚下来，扯着她的衣角不断抽泣。
连翘小心翼翼地看着她，见她没有开哭的迹象，劫后余生地呼出一口气。
连翘蹲在她面前，犹豫片刻，还是抬手抹掉她脸上的血泪，见小姑娘成了个小花猫，一咋舌，讪讪地收回手。
“你的妈妈在哪里？还记得吗？”
小女孩抬眼看她，也是一愣：“你真要帮我找啊？我已经死了啊？”
连翘：“……你知道啊？”
小女孩点点头：“以前不知道死是什么，但是躺在那里的时候，听不到声音说不了话，应该就是死了吧。”
“……也不是啦。”连翘看着这个小姑娘丰润苍白的脸颊，心里有点难过，“也有可能只是他们都不爱说话。”
小姑娘看着她，笑眯眯的：“姐姐，你要去哪啊？不能留下来陪我玩吗？”
她笑着，红白交错的脸却显出某种森然的鬼气，黑墨般的眼眸吞入一切光亮，直直地盯着连翘的眼睛。
连翘摸了摸她的头发，忽然想起学校里的付羽，叹气道：“我不能留下来，但是我能带你出去一起玩。”
她看见那个“－18”的标识已然变成“－1”，随着一声“叮”，电梯停下，梯门缓缓打开。
连翘看着眼前白色天花板白色墙壁白色地板的地方，低头看小女孩：“跟我出去吗？”
小女孩面无表情地看着她，忽然，她的脖颈咔嚓一下，扎着小辫子卡着蝴蝶结的头颅就跌落在地，在地上胡乱滚动，眼珠依然死死地盯着连翘。
连翘浑身的汗毛一瞬炸开，尖叫卡在喉咙里，后背布满冷汗，连四肢都仿佛被定住，无法移动。她的瞳孔迅速扩大又收缩，半晌，连翘吐出一口气，剧烈喘息起来。
连翘喘着喘着就开始咳嗽，捂着嘴迅速离开电梯，入眼的是空旷又寂静的长走廊。她看着那一个个或布满灰尘或勉强悬挂的科室牌，掏出匕首横在胸前，按着言杳杳教她的动作，四下扫视着前进。
连翘从小到大都不爱运动，羽毛球永远重复发球捡球，最恨的运动是跑步，大学选修都是在各种健美操啦啦操里打转。
这七天修整虽然也跟着言杳杳晨跑锻炼，可毕竟身体素质在那儿，遇到危险恐怕打不过也跑不过。
希望对手都是菜鸡。
希望这几天剁肉有点用，不要晕血不要反胃。
连翘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十字架。
阿弥陀佛，阿门。
走廊长而寂静，连翘小心向前，伸手推开一道门，霎时灰尘飞扬，见里面空无一人，只有椅子倒在地上，桌子上还摆着凌乱的纸张。
连翘进去后迅速带上门，把匕首插回去就去翻看线索。
医生专属的字体堪称飞扬跋扈，好像随时能冲出来扇她一耳光，几页翻下来，连翘一个字都没看懂。
她无语片刻，又去翻看旁边的柜子。
柜子里都是各种档案袋文件夹，还有一些专业书宣传册。连翘一样一样看下来，毫无线索。
都是专业限制啊。
高中大家好歹都上过，医院多少也来过，可这些什么靶向治疗不一定见过啊。
连翘翻遍房间，终于死心，转身离去，却在开门的那一刻听到外面传来诡异的僵硬的脚步声，和某种金属物在地板上拖拽的刺耳声响。
她放缓呼吸拔出匕首，听到那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在她门口停下。
连翘没敢开门，屏住呼吸仔细听那动静，却听到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乱，金属拖拽的刺耳声响此起彼伏，堪比手指甲划黑板，令她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炸了出来。
天杀的。
连翘在心里怒骂，开局太平间就算了，现在被困在这里又算怎么回事？
她听了一会儿，实在无法，转身去看窗户。连翘轻手轻脚地将窗帘拉开，隔着防盗窗看见了外面惨白的月光下，长满荒草鬼影幢幢的前广场。
事已至此……
连翘掏出手机，找到了他们的群，发了条信息：到了一个破医院里，你们呢？
连翘：“……”
她看着那条信息后面的红色感叹号，缓缓吐出六个点。
她顺手拽过办公椅，轻轻掸了掸上面的灰，也不管脏不脏了，坐上去开始捣鼓手机。
连翘还记着医院叫“xx市仁慈医院”，打开百度输入，看着那不断旋转的圆圈在心中不断祈祷。
过了两分钟，跳出相关搜索界面，最前排赫然是一个十年前的新闻——“xx市仁慈医院并不仁慈！”
她点开阅读，逐渐皱起了眉。
仁慈曾经是全市首屈一指的医院，神医坐镇名手巨多，医疗事故不是没有，只是少。第一起医疗事故，是一个患有先天性心脏病的小女孩，死在了手术台上。家里人自然不依，母亲还是仁慈医院的医生，哭得肝肠寸断，后面时间漫长，这件事情逐渐被淡忘。
可是，仁慈医院的医疗事故却越来越多，不断有人死去，以至于群情激愤舆论漫天，上面下来严查，查出医院药物有问题，遂下令”整改，闹得满城风雨。
事情到此为止，医院为什么废弃还是没有线索。
小女孩……
太平间男女老少都有，小女孩却只有一个。
连翘敲了敲手机屏幕，心想我连蒙带猜，姑且一试。
她看完资讯，又划去聊天框。
屏幕上她的信息已经发了出去，却无人回应。
连翘压下心里的担忧，起身去门口，趴在门缝处屏息聆听。
外面一片寂静。
她小心翼翼地拧开把手，缓缓打开，探首看去，门外走廊空无一人。
连翘呼出一口气，推门出去，却听见后面传来一道尖锐的金属声，伴随着一声低吼，一道破风声袭至耳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