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接下贵妃寿礼的重担以后,林奚朝四人算是彻底忙活了起来。她们将店里接客待客的活交给了几个信得过的姐妹全权管理,自己则专心研究起寿礼的制作来。
这次的任务与以往不同,沐旸王点明要上品的金银玉石打造,这就意味着她们擅长的变废为宝这次算是派不上用场了。而当务之急,便是需要对接些用着放心的金银铺子。
然而,季函连着在洛阳城里奔波了几日,却没什么成果。洛阳城里都是些开了有些年份的大铺子,听闻是给贵妃做生辰簪,要么推脱说库存不足,要么漫天要价,摆明了不想沾这棘手又高风险的活儿。
季函连着几天问下来,也是气得发愁,回到工坊把情况一说,芙灼也皱起眉头:“看来他们都怕担责任,咱们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得扩大范围找。”
就在这时,赵素开了口:
“我听说,城外有几家新开的小金铺和玉石工坊,虽说没什么名气,但为了打出招牌,说不定更愿意接咱们这单,也会用心些。要不,咱们去碰碰运气?”
于是第二日一早,天还未亮,四人就风风火火地出发了。
城外的工坊主们一听是给沐旸王做事,态度果然是十分的热络,可真到谈材料、谈价格的时候,又各有各的难处。有家金铺,金子的成色确实不错,可库存稀少,凑不齐足量的;另一家玉石工坊,有几块美玉,但雕工师傅手艺参差不齐。
林奚朝她们耐着性子,一家家筛选、比对,终于集齐了大半所需材料,剩下的稀缺宝石,芙灼拜托些旧相识的姐妹从外地购买,也算是凑合地差不多。
材料陆续到位,老师傅们也齐聚工坊,对着林奚朝手绘的设计图反复研讨。
林奚朝在绘制的设计图时加入了不少巧思,许多细微之处的设计都隐约透着些现代艺术的气息,起初能够吸引沐旸王的注意,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这些部分的功劳。但是,在珠宝打造上她终归也只是个门外汉,设计稿交由几个老工匠一看,不少问题便暴露出来了。
先是其中一位经验老到的金匠提出了意见:
“这簪身光用纯金略显厚重,且纯金特别容易变形,依我看,不如在里头嵌一层韧性好的精铁,既能塑形又轻便。”众人纷纷点头。
又有玉雕师傅说:“这玉雕花,花蕊处可以掏空,镶嵌上会发光的夜明珠,到了暗处,簪子就像盛开的仙花,更显神奇。”
林奚朝一边听着,一边在初稿上做标记,一来二去,终于是定下了终稿。
定稿之后,便是紧张的制作环节。工坊里不分昼夜,炉火熊熊,工匠们全神贯注,锤子敲打的叮当声、锉刀磨砺的沙沙声交织在一起。
这几日里,林奚朝等人也是操心得不行。这种活的确是这样,要是让她们自己来吧,实在是没人家那个专业的手艺;真把活儿都交给其他人来做吧,自己心里又空落落的,一闲下来就容易多想,容易心里发慌。
而接下来一连串的事端,也让林奚朝实在是忍不住怀疑,她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体质?
她绝对是有什么特殊体质吧!!
怕什么来什么啊!!
自开工以来,几乎每个晚上季函都会守在工坊门口,先前经历的一系列让她们已经彻底明白了,树大招风。如今满洛阳城里几乎都知道她们这家小店接下了皇家的活儿,若说没人眼红,那才是不可能。
原本她们是怕会有半夜悄默摸进工坊作祟的小人,因此才留季函在门口守夜。却没想到这次的敌人不要脸的程度已经晋升到了新的level,一群人光明正大浩浩荡荡地就找上门来了。
当晚,季函像往常一样守在工坊门前,远处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火把攒动,一群人阵仗浩大地朝工坊走来。为首的是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袒露着胸膛,一脸横肉在火光下显得格外狰狞。
“你们工坊卖的都是些什么破烂玩意儿!”那汉子刚走近,便扯着嗓子吼道,声音在寂静夜里传得老远。
季函眉头一皱,上前两步,手按剑柄:“你说这话有什么证据?我家工坊向来最注重品质,不要血口喷人!”
汉子像是被季函的气势镇住,噎了一下,随后又强撑着嚷嚷:“反正……反正就是有问题!我买的那几样东西,没几天就坏了。”
可等季函再细问,究竟买了什么、哪里坏了,他却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个所以然。
显然,就是个来找茬的。
季函眼瞅着这几个人,刚打算出手以理服人一下,却忽然想起从前林奚朝劝她的话。这个时候要是起了冲突,万一引得旁人误会,误了簪子工期可就糟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还是别引起什么事端的好。
于是,她深吸一口气,耐着性子说道:
“这位大哥,您若真在我们这儿买了有问题的物件,咱们好商好量,我给您退换便是。但您得把详情说清楚,不然这般空口白话,我也难办呐。”
两人拉扯着,谁也没留意工坊另一侧的动静。然而就在这时,从阴影里忽然闪出另一批人,个个蒙着面,脚步急促,直冲着工坊大门奔去。
季函立刻察觉,当即就要冲上去阻挠,谁知那闹事的汉子竟趁机抱住季函的腿,嘴里还叫嚷着:“想跑?先把我的事解决了!”
季函又气又急,一脚踢开汉子,奋力冲向工坊。此刻,工坊里早已乱成一团,工匠们听到声响,纷纷起身阻拦。双方扭打在一起,桌椅被掀翻,工具散落了一地。好在其他人闻声迅速赶来,制服了那群捣乱的人,摁着一问,果不其然跟外边那帮子人是一伙的,当场便押着送去了官府。
值得庆幸的是,被这群人糟蹋的只是间外屋,放的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贵妃的簪子所有制作的流程都在里屋,并未遭到毒手,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经过这一遭,众人愈发谨慎,日夜连轴转。
眼看离交付日期只剩几日,簪子也渐渐成了模样。金簪身熠熠生辉,镂空雕花精致细腻,嵌着的玉石温润剔透,宝石光芒璀璨,每一处细节都尽显用心。
就在众人稍稍松口气的时候,又一个难题横亘在前。
给簪子做最后的打磨抛光时,一位老师傅突然发现,簪子尖端一处细微的衔接处有极不易察觉的缝隙,虽说不影响整体美观,可若是仔细查看,终究是个瑕疵。
按理说应当是要返工,可这就意味着要拆除一部分已经完工的装饰,风险极大,一个不小心就可能毁了整件作品。工匠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
芙灼见屋内氛围沉重,轻轻开口:
“咱们走到这一步不容易,每个人都是付出了十足的力气,如果是因为这样一个小瑕疵坏了我们这么长时间的努力,那岂不是功亏一篑。大家小心些,肯定能修好,等成品成功献上,我们自然也不会亏待了各位师傅。”
芙灼的声音轻轻的,却足足稳定了军心。众人重拾工具,屏住呼吸,在那方寸之间小心翼翼地作业。几个人的手心全是汗水,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每拆除一个小部件,她的心都狠狠揪起。
好在老天眷顾,经过几天的艰难返工,瑕疵完美消除,簪子已再挑不出任何毛病,此时,交付的日子也如期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