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回到洛阳后,“岁时流转”工坊在洛阳城的名气仿若被点燃的烽火,迅速蔓延开来。大街小巷都在传颂着她们为贵妃打造的精妙簪子,还有那场宴会上连皇帝都夸赞不已的巧艺。一时间,订单如汹涌潮水,从洛阳城的四面八方,乃至周边城镇,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
工坊里整日灯火通明,工匠们忙得晕头转向。林奚朝每日破晓即起,眼睛还带着惺忪睡意,便一头扎进设计图纸里,构思新的款式,既要契合不同主顾的喜好,又得保留工坊独有的风格,她凭借着现代眼光得来的优势已被消耗得差不多了,要想一直有新的主意,一直创新,实在是不容易。
芙灼和赵素也没闲着,两个人像不知疲倦的陀螺,穿梭在各个原料商之间,如今订单越来越多,所需的原料也就越来越多,既要找质量合格的材料,还得时刻提防有人趁火打劫、坐地起价,每天忙活得天昏地暗。
季函则留在工坊里,带着一帮人算账,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个不停,谁说拿钱拿到手软的,她拨算盘拨得手已经快要硬掉了!
就这么没日没夜地忙活了几个月,工坊的生意愈发红火,规模也悄然扩张。可忙碌之中,季函却注意到了一丝不同寻常。
有个身着宫女服饰的年轻女孩,每月总会按时出现在工坊。她身形瘦弱,模样清秀,每次来都只是挑一件最便宜的首饰下单,比如装饰简陋的素银簪子,或是简单的丝线编织手链。
更奇怪的是,付完钱后,她也不着急离开,而是在工坊里慢悠悠地踱步,这儿瞅瞅,那儿看看。从工匠师傅雕琢玉石的工作台,到绣娘们飞针走线织就绚丽绣品的绣架,她都看得极为专注,往往一待就是小半天。
起初,季函只当她是个爱看热闹的小姑娘,并未过多在意。可次数多了,纵使是季函这心思粗的人也发现了不对 ,疑惑便在心底生了根。
终于,在一个午后,那宫女又如往常一般走进工坊,选了枚小巧的贝壳耳环下单后,又开始四处张望。
季函放下手中账本,走上前去,脸上挂着温和笑意:
“妹妹,我瞧你常来我们工坊,可是对这些手工艺品格外感兴趣?”
那女孩微微一惊,像是被人戳破了心思,犹豫片刻,才轻轻点头:
“嗯,姐姐们做的东西都太精巧了,我在别处从未见过,看着就挪不开眼。”
季函笑意更浓:“只是看可不够,要是喜欢,不如等其他的姐姐回来,让她们教你些简单的手艺?编个彩绳、绣朵小花,也挺有意思的。”
宫女眼中闪过一丝雀跃,却又很快黯淡下去:
“我……我没这个福气,只是看看便满足了。”
“没关系,你稍等一下,她们一会就回来了。”
季函看得出这女孩是想学的,于是哄着她坐了下来。不一会,林奚朝等其他三人进了屋。听了这女孩的来历后,赵素连忙招呼着她跟自己学些小手艺。
五个人围坐在一起,边学边聊着,女孩不小心便说漏了嘴,她其实是宫里江嫔的贴身侍女,名叫春绮。林奚朝等人追问,她思忖片刻,缓缓开了口:
“自上次贵妃娘娘生辰宴,娘娘听闻了你们工坊的事,心中十分羡慕。娘娘被困在宫里,不能外出,就只好盼着我出来,多瞧瞧你们这儿热闹又鲜活的场景,回去之后再一一讲与她听。”
林奚朝恍然大悟,心中既觉意外又有些怜惜:
“原来是这样,那你们娘娘在宫里,日子怕是不好过吧?”
春绮轻轻叹气:“我们娘娘性子恬淡,不擅那些争宠手段。起初入宫时有皇上庇佑,日子还好过些,但时候一长,皇上渐渐地也不再来了,我们宫里鲜少有人问津,娘娘平日里也只能缝些刺绣手工打发时间。但是在那深宫里,不受宠的主子是没有好日子过的,其他主子欺压不说,连不少下人都敢对着娘娘摆脸色。”
春绮一边说着,眼泪流了下来,说话也渐渐哽咽。
“我自小便陪着娘娘长大,又随她一起入宫来。其实,娘娘自小便喜欢自己做些小玩意儿,那日在宴会上见你们不仅也擅长做这些首饰,还能借此为自己谋生,心中实在是羡慕。”
林奚朝见状,想了想,说道:
“春绮,今日做的这些物什你一道带回去,带给江嫔娘娘。你同娘娘说一声,若是不嫌弃,我们姐妹几个找机会进宫去拜见拜见,给娘娘带些新鲜小玩意儿,也讲讲这工坊趣事,给她解解闷儿。”
春绮听了这话,眼前一下子亮了起来,但又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
“春绮谢过几位姐姐好意,只是我们娘娘在这后宫里实在没什么话语权,就算是想办法召了几位姐姐入宫,恐怕也会遭到其他主子的刁难...”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自然有办法进宫。你只需回去告诉娘娘,哄娘娘开心些,我们不日便进宫看她!”
芙灼似乎是已经想到了办法,破有底气地安慰春绮道。
送走了春绮,几个人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江嫔没办法召我们入宫,但贵妃可以啊!我们不如托人给贵妃带个话,就说研究出了新的玩意儿想给贵妃一瞧,顺便也给后宫的各位小主看看,这样不就有机会接触到江嫔了嘛!”
芙灼此言一出,其他几个人恍然大悟,纷纷表示认同。当即便研究起进宫的计划。
一旬过后,一切准备妥当,四人带着沉甸甸的包袱,成功进了宫。拜见过贵妃娘娘后,不出意料地又讨得了贵妃的欢心。祁贵妃虽是受宠,但也是被困在这宫墙下三千佳丽的其中之一,这些新鲜的玩意儿很容易就能逗得她开心。
林奚朝等人趁机提出,想去各宫里转转,将那些贵妃不是太感兴趣的展示给其他的嫔妃。贵妃此时正高兴,也知道她们是为了工坊的生意考量,当即便准许了。
江嫔的宫殿地处偏僻,四人一路转下来才好不容易找到了这残香阁的门口,果然是冷冷清清,连个值守的太监宫女都没几个。
踏入殿内,只见江嫔身着素色宫装,正临窗而坐,手持一面尚未完成的刺绣,眉眼间满是落寞。听闻有人求见,她缓缓起身,听春绮介绍是工坊众人后,眼中闪过一丝惊喜。
“民女拜见江嫔娘娘,贸然进宫,还望娘娘恕罪。”林奚朝带头盈盈下拜。
江嫔忙上前扶起:“快起来,你们能来,本宫欢喜还来不及。早就听闻你们工坊趣事,今日可算见着真人了。”
众人起身,向江嫔简单说明她们是如何进的宫后,便把包袱里的物件一一取出。
有以梅花为主题的刺绣手帕,花瓣娇艳欲滴,针法细腻,凑近还能嗅到隐隐梅香;有用玉石雕刻的小巧书案摆件,造型古朴,案上的书卷、笔墨栩栩如生;还有一套特制的诗词卡牌,正面是千古名句,背面绘着相应意境图,可供把玩。
江嫔看得连连称赞,爱不释手,眼中满是许久未出现过的欢喜:
“这些太精妙了!本宫未见过这么有意思的物件。”
芙灼笑着说:“娘娘,我们还打算现场给您展示下制作手艺,可比光看有意思多啦。”
知道江嫔自己本就擅长些穿针引线的活儿,几人便心想着给她看些不一样的,于是季函拿出带来的一套工具,手持刻刀,在木片上雕琢,木屑纷飞,不多时,一只灵动的飞鸟雏形初现。
江嫔看得入神,时而惊叹,时而浅笑,脸上阴霾一扫而空。一番展示作罢,几人围坐在宫殿之内闲谈起来,林奚朝等人有意逗江嫔开心,口中时不时冒出几个笑话 。常年清冷压抑的残香阁,今日却接连传出阵阵笑声,洋溢着一片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