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4 章

    琅琊夜幕星月共盛,最高处的宫殿楼宇内,司马卓负手而立。隗生惜名为受宠的王妃,实际他从未去过她的宫殿,除去白玉京的王后,他从未爱过其他人。明日便是立心礼,于这些新生的猛兽中定琅琊新一代王爵,司马幼琏亦被从挽青召回,凤凰是给他的礼物。至于司马炎,他没有展露出任何妖族血脉的迹象,但司马卓并不打算在礼成后放他出宫或像其余子嗣一般选一块封地,作为预言中的雄凤,司马炎一生只能禁锢在这王宫中,直到司马卓死去,直到司马碧城掌权。

    那是琅琊最著名的大巫师华真卿在临终前做出的预言,雌凤雄凤先后降世人间,种种格局皆被打乱,妖族大兴,琅琊不复。司马卓将穆星与穆慈接回王宫,小小一个女孩,看他的双瞳毫无惧意,穆星小声问穆慈,你是真的喜欢他吗?穆慈犹豫着无法说话,她只是被讨债的人逼到山涧中,千钧一发之际得面前人所救,对方态度温和,形容严厉,斥退了讨债的打手,她真的喜欢他吗?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那些都过去太久了。回看模糊,记忆泛黄。司马卓远眺镜湖观察他的猎物,穆星始终不舍得烧死穆慈,她就无法脱逃。

    他太想超过司马沉成为琅琊史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他呕心沥血走近他的目标,建设他的伟业。从幼年起要超过的人已然全部在他的脚下,他要琅琊开疆扩土,妖族臣服,他的名字被后世称颂。

    哪怕他从来不是最被看好的王子,他也一步步走到了今天。司马卓感到久违的热血沸腾。

    隗生惜突然弯下腰。

    她的后背像燃烧起来,但只有那一秒,她立刻直起身,唇边勾起一个嘲讽的浅笑,女子用白露团的香灰淡淡涂抹在后背烧灼处,作为明面上的大王妃,她的生活可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若有人看到她的后背便会惊愕地发现,这位青岩部族出身的王妃后背竟然纹着司马卓的面像。

    任何一个皇室刺青师都可看出这纹身亦是一套借运的阵法,另一端若有什么异动,隗生惜便会承担他的部分伤势,对方有意亦可借走她的修为寿元,只是此类术法对生辰年月极为严苛,须同月同日同时辰出生才可借势。

    这样的人确实万万里挑一,若对方恰还是个天资卓越,修为高深的修士,当真举世难寻。如此。青岩部族在外修习的女儿才被琅琊王急召回家,隗生惜三度逃婚,仍被司马卓以部族上下性命所迫,无奈入宫。

    那时她已经和至交分道,天大地大,无藏身之处。隗生惜心高气傲,不愿投奔挽青,赌气此生不再用剑。

    赵临江闻她入宫,亦不曾传书半封,那时她们都太年轻了,轻信恩断义绝。直到隗生惜看到一个同样年轻的女孩,她身份尴尬,哪个王子侍从都敢欺负她,可那女孩刚烈无比,将欺凌她的人按进水里打。对方女官找上来要她惩罚,隗生惜淡淡道:不过小孩子间的玩闹,算什么大事呢。

    往后隗生惜听说女孩因病去世,再也没有见过她,实在太可惜了。隗生惜动过念头,要不要收那女孩为弟子,她不再用剑,可身处琅琊深宫的漫漫长夜,她一笔笔写下的剑谱,她一路路推敲的剑术,承载她的心血不至于在这王宫发疯的消磨的时间,总要有一个继承人。

    实在太可惜了。隗生惜曾与赵临江约定谁先成为剑仙,她看出赵临江没有天赋,数次劝她不要再蹉跎,不如老实学习家传铸术,赵临江就此与她决裂。世事反复无常,天意难测,在那孤独的年月里赵临江成为天下闻名的铸者,隗生惜在琅琊当一个被借运的王妃。

    赵临江咔嚓掰断了瑶池琼枝。

    经历了数日青火烧灼与断骨,琼枝不改晶莹与冰雪,赵临江将断处贴合放在寻常火焰上,断处竟融为一体,看不出丝毫瑕疵。赵临江伸手再掰,同样的力气,她已掰不断这琼枝。

    修行者寿命何其漫长,天下闻名的铸者曾与人争论谁会先成为剑仙。她其实隐约知道自己于剑没有天赋,只是被一个真正有天赋的剑者劝说放弃剑道,谁都不会甘心。

    实在不甘心。她们就此决裂。赵临江回到挽青继续吹冷风,早起练剑,勤奋努力不必多提。当年剑试不过数秒,赵临江就被一个新入门一年的小孩刷下去。那夜就如今夜这般漫长,她睡不着,想不通,在桃花林里没有目标地挥剑,看到一个醉熏的大师兄一剑惊鸿。

    今夜怎么如此漫长,赵临江将前尘往事回想了个遍,她若能回到年少,她还是不甘心。赵远岫于铸术没有天赋,可在三尺峰死缠烂打,是否也是为一个不甘心。

    天边泛出金色,宫中响起鼓声,赵临江长长出了一口气。就在今日,这么多年少不甘这么多血泪,总要被清算干净。

    十余人击鼓,十余人吹笙,十余人牵蛟龙慢行。琅琊王宫前铺开一道十人宽百人长的巨型地毯,细看是密密麻麻的刺绣,从琅琊第一位王者开始,包括战争名将,琅琊人皆以能被刺绣其上为荣。又有宫人请一只白虎,正是陪伴司马沉的白虎的后代。白虎开道,先是百只金虎,再百只黑虎,百头长牙象、百只灵鳄。鼓点紧追,声势浩大。王子公主皆以红色绸布缠绕左手,心神激荡,他们看向长阶上的父亲,帝王,权势修为顶峰的男人,谁不想自己也要走到那个位置,一览众山小。

    宫人再抬出九鼎,鼎中放着一块生肉,琅琊祭祀不谈戒律,而是释放内心的猛兽,小孩上前大口啃食,生肉与血一同吃个干净,亦不清理痕迹。再一人抬一把弓,腰别一把刀。弓刀是琅琊开国的利器,以示不忘先祖。

    百官宫人后妃的目光都落在那些不足十岁,尚年幼的孩子们身上。打量,猜测,试探,未来的可能的讨好对象或交换的筹码,牵系多少权贵家族。有些小孩相识相熟,稍稍离得近些,司马炎孤零零一个。人群中祝霖死死盯着司马珣,她全部的身家希望。

    随鼓声到高潮,司马卓抬手,站立着对天一拜。除他外所有人立即跪下,面贴地板,不敢抬头。

    如此一刻钟后,司马卓道:“起。”

    小孩们一同走到地毯上,人便不见了。

    此长毯连着琅琊秘境,非王室血脉不可入,小孩们完成某些任务或考核后便可出秘境,人已经消失了,但没有人的目光移开,所有人都在等谁第一个出来。

    于众目睽睽,千千万万眼中,这地毯突然着起了火。

    先是凭空出现一个火苗,立即烧掉半米的长毯,迅速有修士上前试图灭火,但是太离奇了,没人能想到能发生这样的事情。那修士大抵也算是王宫守卫一类,可他灭不了火,很快自己也变成个火人。火人连着火人,现场内惊呼四起,本该不被火惊扰的驯兽竟在也在这不断壮大的火势中局促不安,低低嘶吼。司马卓没有动作,蛟龙立即腾云布雨,火焰也只稍稍减缓,谁都能看得出,如果无人能灭火,这刺绣琅琊历史,连接琅琊秘境的地毯就会毁于今日。

    凤凰火。司马卓凝视着台下的闹剧,那个消失的,他在武场没有找到的闯入者,甚至带了一束凤凰火来在他面前卖弄。

    他神情毫无波澜,吩咐道:“把蛟龙杀了,用血灭火。”

    用蛟龙血灭火!好手段!忽得一道尖锐女声劈天盖地而来:“谁敢杀!”

    震耳欲聋。一位看来不过十八九岁的少女缓步踏出,她发肤皆是雪白,着银边白衣,容貌可称倾国倾城,绝艳无双。少女身后晃动着九条蓬松狐尾,毫无缀饰,闲庭信步般自在,她双瞳紧盯司马卓,冷冷道:“谁敢杀。”

    九尾狐王玉琢城,在琅琊大典上喝问琅琊王司马卓。

    狐王身后跟着一位素衣书生,面容清雅,举止含笑,只是男子口吻不带笑意,质问道:“听闻琅琊王请北冥海蛟龙回宫修行,愿以澄雪冰山供奉,原是这样修行的吗?”

    司马卓道:“事发突然,这刺绣为我琅琊千年心血结晶,兼九位孩童性命相关,事后我自当为这些蛟龙诵经祈福。”

    名为请,实为抢。司马卓能猜到北冥海蛟族告状到妖王那里,只是司马卓没料想到这妖王能亲自来走一趟。

    “非蛟龙血不灭。司马卓,你可敢说这是什么火?”玉琢城嘲讽道:“这些蛟龙我要带走,一个都不能死,我也要接我族天命神兽归宗。”

    司马卓淡然道:“若你想说凤凰火,这世上还有凤凰吗?凤凰降世,你该比孤更先知道,何至于来我这里求。”

    书生道:“妖王是为凤凰而来,我可是为穆慈而来,穆慈是南溟老夫人亲妹妹的孩子,老人家一生无子,实在想与穆慈见上一面,琅琊王可允?”

    满场死寂看这一妖一人一前一后逼问琅琊王。这是琅琊王宫,本无人可近琅琊王半步,但这被天道偏爱,出生就是妖王九尾狐在此,威压大盛,侍卫宫人武将无可动弹,这本就是当今修为顶尖者的对决。

    司马卓看向书生,“你是谁。”

    “月煌楚家兼南溟特使,楚依旧。”书生道:“南溟老夫人是我长辈,不可不从。”

    楚依旧。司马卓像想起什么,道:“你是楚狂人的弟弟。”

    楚依旧道:“是。”

    司马卓下了高台,看向熊熊燃烧的大火,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火随风卷便到了司马卓肚子里。地毯止了烧势,司马卓平静道:“一点小火,何必大惊小怪。”

    货真价实的凤凰火到肚里,司马卓没有半点异常,琅琊王继续道:“穆慈因思子过度,精神不佳,在这里还有孩子陪她,若去了外乡,只怕会半路病倒,届时客死他乡,实在不好。”

    “至于凤凰。妖王是找昏了头,来琅琊找吗?”司马卓冷笑道:“我琅琊驯兽为道,真是凤凰到了我手里,也不过一只扁毛畜牲罢了。妖王可要小心些,九尾狐的皮,在琅琊还算值钱。”

    司马卓所持的不过是穆星无法破阵,玉琢城敢硬来他便起兵。论世间大能,放眼挽青掌门梅庭序谁不可一战,司马卓并不惧怕什么,就是现在打起来,他和玉琢城也是对半开,谁能奈何得了谁。

    一阵更大的火卷冲天而起,半边天际染成绯色,红霞奇景。在场众人皆可感受到升高的温度。宫人战战兢兢带着哭腔跪爬到司马卓脚边,“大王妃的宫殿着火了!”

    “火势太大,连着一片都烧起来了!刚才奴去看,王妃娘娘已是焦尸!”

    玉琢城仰天大笑,“我真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凤凰不死火不灭,司马卓,你还不放人吗!”

    外人无从得知隗生惜与司马卓有借运刺青,可隗生惜竟真的一刻都挡不住被活活烧死!司马卓看向不远处火色中的建筑,昨夜壮志豪言皆在眼前,一步登天手可摘星,他一步都不想退。

    “宫殿被毁,再造便是。”司马卓道:“琏儿,过来。”

    司马幼琏上前,华服高冠,佩龙凤,容貌极端妩媚风流,琅琊王最宠爱的小儿子道:“父亲。”

    “你还记不记得那个妹妹?”司马卓爱抚地摸了摸他的头发,“去站到地毯上。”

    他早过了立心礼的年纪,或许这秘境只卡一条非王族血脉不可入,司马幼琏消失在众人面前,司马卓道:“今日是琅琊大典,不请自来的客人也算客人,安静等待吧,看谁能第一个出来。”

    一旁是燃烧的宫殿,稍微沾染上便化为焦尸,另一边是气定神闲的司马卓。他不在乎火势里那些人的性命。他将司马幼琏传去了镜湖,司马幼琏是天才,有定风珠傍身,他信琏儿能让凤凰认主,认不了他就自己去杀了凤凰,尸体不会说话,由强者粉饰。

    其实也不用粉饰,就像没人能杀了他,玉琢城什么都知道也杀不了他。这是他的资本。人命是必要的代价,就像烧死的隗生惜。她的生辰太好,她的天赋太好,琅琊每一代帝后都是这样的借运刺青,王后用生命扶持自己的丈夫。可他还是不舍得让他的王后流血,巫师占卜道:“去青岩部吧,青岩部的女儿可以助你成大业。”

    在这血淋淋,字面意思上的人间地狱里,地毯上出现一个人。

    一个小孩,半身是血,头发和血黏在一起,双瞳没有感情一般凝视着司马卓,他是第一名,该列位封侯,可他知道司马卓什么也不会给他。司马炎只是那样望着司马卓。

    第一名!如果不是气氛如此不适,他本该得到褒奖与鲜花,可现在无人说话,太诡异了,司马炎扫视了一圈火海,慢慢走近司马卓。

    他想要什么?他要干什么?他是第一个通过考核的人!难道他想要司马卓抚摸他的头?一个拥抱?

    司马炎走近的每一步都在流血,他站到司马卓面前,微微仰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

    火星被风吹到了他们面前,司马炎掏出匕首,以闪电之姿刺向司马卓胸口!

    他要他死!这是穆慈的命令,不然她就会不认自己。司马炎从赵巍峨那里得到了这条命令,他当然一直记在心里,这已经是他和这个生父最近的距离,前所未有,以后也不能,他的匕首刺向司马卓的胸口!

    司马卓抬手给了司马炎一巴掌,把人扇飞几十米远。

    太震撼了……太好笑了……闻所未闻,立心礼的第一人出来第一件事是行刺。司马炎滚落在一边,身子抽动几下,秘境中已经费去他大半力气,没有力量站起来,司马卓隔空张开五指,便掐住了司马炎的脖子。

    司马卓叹气道:“我本不想杀你。”

    今日事事都超出控制。司马卓五指收拢,司马炎连呜咽都咬死在齿中,司马卓是真的要杀他,而一个谋害君王的刺客被杀似乎无人来反对,疼痛与恍惚中司马炎想到母亲,他还想见母亲一面……告诉她……

    司马炎的手臂无力地垂下去,他的身体开始滚烫,孩童的背后呈现出若隐若现的羽翼,玉琢城双瞳微睁。

    这不显露的雄凤死到临头终于开始觉醒血脉,不能让司马炎现在化形,司马卓松开了司马炎的咽喉,可这穷途末路的化形无可避免,伴随着烧到眼前的火焰,司马炎在火焰中化成一只金红的凤鸟。

    他的羽毛与骨头都长长舒展,火焰温暖地包裹住他的全身,治疗愈合他的伤势。愤怒的火焰得到控制,普通宫人沾染上却不被灼烧,本该是焦尸的他们在这火焰中起死回生,司马炎最后的念头是释然的,他也算是为母亲而死。

    “司马炎……竟是……”玉琢城看向高空,“一只雌凤。”

    凤鸟的尾羽与高冠都昭示着他、她的性别。司马炎竟然是一只雌凤。

    她本该是雄凤,至少她出生时是这样,可穆慈疯了,总是对着他叫穆星,给他每一年裁一身裙子,给他扎辫子带头花。睡梦中穆慈抱着他一直在喊女儿的名字,她找不到自己的女儿了,母亲总在哭。司马炎在这痛苦的爱中开始想,为什么我不是母亲的女儿。

    或是因为雌凤性命垂危,司马炎自己又太想变成女儿去陪伴母亲,这雄凤奇异地转化成一只雌凤,就像有的族群中因时势的性别转化。司马炎想,太好了,我可以去陪伴母亲了。

    可惜穆慈还是认不出她,后来司马炎才知道穆慈因被失忆太多次已经分不清时间,看不清人脸。司马炎隐瞒下这个秘密,她如果能见到母亲口中的姐姐,她就告诉她,母亲一直在找她。

    雌凤在火焰中盘旋升高,声音如碎玉石,一声声鸣叫,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愤怒与心碎,司马卓再次叹了口气道:“原来真的是你。”

    近十年隐藏,怎么不是穆炎的血脉在保护她。穆炎孤独地一圈圈盘旋到远方镜湖处一只雌凤渡水飞来,天光就此破开,穆慈坐在穆星身上,再不回头。

    绝无仅有的当世两只雌凤共鸣齐飞,华羽光辉可与太阳并立,百鸟齐聚引路,琅琊外的荒山爬满青草,繁花盛开,万物生灵皆为凤凰出世低头一瞬,哪怕是琅琊民众也得为那片刻的美而震动。穆慈有温行留的替身假人脱身,温行则带出了穆星的一点凤凰火烧灼长毯,他本意是引司马卓去找穆星,不料他以换运术烧死了隗生惜兼燃起王宫大火。幸而穆炎的火势将凡人救治,不然温行恐怕身死难替罪。

    穆星的火焰带着痛苦与伤害,穆炎却是温和带着善意。在她无人照拂的成长中总有宫人温柔地对待她,就像执意为她请来赵巍峨当老师的女官。穆炎知道姐姐的愤怒,于是那治愈的火焰只对司马卓无效,穆星是真的要烧死他。

    看来琏儿失败了。司马卓看向双凤,或许他应该更狠心一点把司马炎关起来,哪怕杀死穆星也无所谓。没人能想到今日妖王亲自登门,南溟的人又是什么打算,他自认为算到一切,穆慈又是怎么在不死的情况下离开水牢?

    “小小一个琅琊王宫,也是藏龙卧虎。”司马卓道:“我不愿退,总是不负此生。”

    地动山摇。

    土地石板雕梁画柱裂开,一阵极烈高昂的百兽之王的吼声从更高的地方笼罩下来,穆慈双耳双目流血瘫倒在凤鸟后背,穆炎立即飞在母亲头顶遮挡。数百巫师一起转动摇铃,重压下翅膀如沾弱水,两只幼凤摇摇欲坠。司马卓踏空而起,双手拨云御风,琅琊天象倒向这位大能,助人飞行的风云皆化武器,金翅被割出道道血痕,鸿羽飘飞。玉琢城怒起法身近天高的九只巨尾将凤凰如花苞般合拢,她的皮毛硬如钢铁,妖王双瞳已成竖像,灿若金色,九尾狐低啸一声,琅琊驯兽开始咆哮冲撞。

    司马卓不为所动,他是琅琊王,身处琅琊王宫,时运皆在他身。若换个地方,玉琢城不至于如此束手束脚,帝王只稍挥手,玉琢城唇边溢出鲜血,九尾生生断裂一根,如此露出一丝空隙,司马炎直追上前!

    一道天雷劈下!

    天雷挟万钧之势炸开五色灵光,司马卓停在半米处,手心一片焦痕。

    天雷降惩!司马卓不由狂笑起来,天意能奈他何!雷电缠裹,轰鸣在耳,第二道天雷已然降落,司马卓半步不退,伸手掐住穆星的一只羽翼!

    一只只鸟头破血流地撞上来啄食司马卓的手,眨眼遍地飞鸟尸体。

    在这混乱与死亡中,司马卓突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剧痛,穆慈双手握一把长簪,刺穿了司马卓的手掌。她只是普通妇人,手上只是普通束发的簪子,或是母亲的怒吼,或是漫长的愤恨,司马卓竟因这痛楚松开了手,玉琢城以身拦在司马卓面前,“你所作所为天意难容,无一丝悔改,愧当人王!”

    司马卓看着翻涌的天雷,四散而逃的宫人,死伤大半的布阵修士。双凤在他咫尺,天不让他再近半步。

    穆慈双耳双目皆流下血痕,可她使出了毕生力气,司马卓从未那么痛过,司马卓看着她的模样,不因天雷不因命运,而是为这个女人感到一丝惧怕。

    司马卓败了,他不得不退。天在与他为敌。遍地血雨。

    “我不是败给你们。”司马卓道:“天道不公。”

    “我要去找我的孩子了。”司马卓这个时候依然是从容的,事已至此,他留不下凤凰了,他便要找回他的爱人留下的幼子,他在乎司马幼琏的安危,他也不在乎那些现在在历练的小孩。“我仁慈地赦免了你们。离开吧,这是天给你们的机会。如果琏儿出了什么事,我也要你们血债血偿。”

    司马卓就这样宽容地赦免了受害人,无人能说他厚颜,玉琢城对穆星道:“如果你要杀他,我会帮你,不惜一切,我一定帮你杀了他。我就是为此而来。”

    九尾狐王就是为此而来,不是为神兽为凤凰报仇,为一个不该这样被对待的,坚韧的女孩。

    中心再次燃起一道火圈,玉琢城手成爪势扑向司马卓,逼他进入火中,她的每一势都让司马卓无从离开火焰,玉琢城不是要自己杀了他,而是让穆星的火焰烧死他。

    凤鸟双翅震起罡风,数道火龙追向司马卓,司马卓强吃玉琢城一记爪痕踩上长毯,人便不见了。

    他不会认为这是一种逃脱,就像他没有丝毫愧意,惧意。他要先确认司马幼琏的安危。他们都看出来了司马卓囚禁了一对凤凰又如何,天雷降惩又如何。司马卓是琅琊的君王,为琅琊奴隶神兽是旷世伟业,只是他失败了,还不到一败涂地。

    没人能杀得了他。因穆星的离去水牢的火焰并不如旁处更多,他刚从断柱下抱起昏迷的司马幼琏,一柄剑穿过了他的喉咙。

    涌出的血让他无法说话,司马卓微微低头,不似寻常银色,剑锋晶莹如玉,但无可怀疑其锋利,那实在是一把绝世名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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