怦砰的心跳声从他的温热的背肌里传来,她望着他后颈柔软的绒毛,突然想起小师弟如今也不过十七岁。
寻常人的十七岁还要在父母的庇护下散发着少年稚气。
可云初不是。
苏珂的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难以想象这个会在她面前掉眼泪,委屈的少年就是系统所说的那个样子。
骆玉华是找了他十几年的叔叔。
是关心他、爱护他,愿意把女儿嫁给他,将缺月城托付给他的至亲,是在这世上唯一关心他的亲人。
她怎么都想不到会是什么原因能让他无视骆玉华的死亡,并且配合骆溶溶将凶手的污名泼在练无涯身上。
可这些事云初做的。
她清楚地明白系统告诉她这一切,无非是将剧情无法按照原有剧本演化下去的问题全部压在她身上,然后远离裴云初,继续着攻略。
苏珂闭上眼睛,紧紧攥住拳头,好像这样的动作会给她莫名的勇气。
“不会。”她斩钉截铁地说道,两手从背后环住少年的胸膛说道,“不会。”
两个字脱口而出的瞬间,她感觉裴云初的蝴蝶骨在掌心下剧烈震颤。
裴云初突然放下苏珂,转身将她抵在游廊朱柱上。
夜露凝结在裴云初的睫毛,他转身时带起的风掠过苏珂耳畔。
朱漆廊柱的凉意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脊背,裴云初滚烫的手掌却牢牢垫在她后腰。
“师姐……”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欣喜,又似乎带着莫名的不安,“师姐再说一遍可好?”
“云初……”苏珂忽地心跳加快,那炽热的目光烫得她下意识闪躲,最终落在他胸膛的位置。
她伸手想要让面前的人放开手,忽地被他另一只手紧紧困住,“云初……先……先放开我……”
没有等到想等的答案,他有些失落,轻轻地靠近苏珂,鼻尖轻轻蹭过她颈部的皮肤,带着若有若无的讨要,“师姐……”
温热的气息从脆弱的颈部传来,原本还在挣扎的手顿时僵在原地,她一时分不清那砰砰乱跳的心跳声,究竟是从哪个胸膛里传出来。
如果说察觉危险是生命本身的天赋,这一刻她的天赋几乎达到顶点,苏珂的喉间咽了咽,颤抖着说道,“不会!”
话一落音,裴云初停下动作。
她似乎听到一声极轻的笑声,湿热的气息惊得她脚趾蜷在冰凉的石板上。
他托了托苏珂的腰,下一秒,在她的惊呼中,光裸的脚已经踩在他的鞋面上。
喘息混着竹叶沙沙的声,那湿热的气息沿着颈线游移,在她耳垂旁停驻,耳边细长的碎发随着她的呼吸颤抖,缓缓划过他的唇瓣,带着一丝微微的痒意。
月光淌过他颤抖的喉结,将喘息蒸腾成白雾。
她的耳尖被炽热呼吸灼得透明,后腰的手掌突然收紧,苏珂踉跄着跌进他怀里。
“师姐,别怕。”滚烫的唇终于落在耳边,他忽地停下,呼吸声忽浅忽重。
片刻后,额头抵着她汗湿的鬓发轻笑,原本亲密无间的身体缓缓离开。
隔着一掌的距离,他染着情欲的嗓音带着沙哑,“师姐不应允的,云初半步都不会越。”
苏珂腿软得几乎站不住。
这才发现自己的双手紧紧拽住裴云初胸前的衣服,似乎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浮木。
“我送师姐回去。”他盯着苏越的唇瓣,咽了咽口水,默默背过身时,后颈泛着桃花般的潮红,和刚刚的样子判若两人。
苏珂望着少年绷紧的肩线,忽然想起系统说的"生理□□望",耳尖的灼烧瞬间蔓延至全身。
这一刻,她忽然不知道要不要像刚才那般被他背着。
等不到苏珂,裴云初回头看去,苏珂鬓角的发髻微微垂落,散下几缕细长的黑发,两眼微红带着一丝茫然的犹豫。
他伸手勾了勾苏珂的袖子,叫了一声,“师姐……”
一声师姐让她实在难以拒绝,她认命地抬起手,看着裴云初弯弯勾起的嘴角,莫名不敢与其对视。
“苏珂?”竹影深处突然爆开一团暖黄的光,灯笼穗子扫过石阶上的青苔,啪嗒落在地上,烧起的烛火很快燃上灯纸。
“你…你们在干什么?”
苏珂猛地看向声音处,苏越站在竹林旁,脚边跃动的火苗映在苏越脸上,他的脸冷得像结霜的琉璃。
苏越的目光扫过苏珂赤裸的脚踝,最后落在裴云初泛红的耳尖,眉头紧皱。他突然踏步向前,越过正在燃烧的灯笼。
火苗随着他行动时惊起的细风,歪歪扭扭地缠上他的衣摆。
“唉…呦…”灼热感卷食着他的小腿,苏越连忙挥着袖子拍了两下,本就不大的火苗瞬间熄灭。
“小心!”苏珂向前半步,正被裴云初拉住手腕。
苏越拍灭了火,心里的责问气愤一时未吐出来。
抬头看见两人牵着的手,嘴角瞬间耷拉下来,疾步上前,拉着苏珂的手,怒道,“松开!”
苏珂不好意思地动了动手腕,裴云初眼神不善,“师姐?这是……?”
“这是我哥哥,苏越。”苏珂躲闪着苏越严厉的目光。
裴云初攥得紧。
苏越的皂靴还沾着未拍净的灰烬,月光掠过他手背暴起的青筋,他两眼恨恨地盯着裴云初。
寒露在竹叶尖凝成水珠,映着廊下三张神色各异的面孔。
苏珂突然一阵头大,手底下轻拍着裴云初的手腕示意他松开,又对苏越说道,
“哥哥,这是我师弟,裴云初。”
裴云初眨了眨眼,忽然松开指尖,垂落的袖口遮住腕间暴起的经络。眼神顿时变得清澈起来,“苏越哥哥?”
“谁是你哥哥。”苏越顿时黑了脸,声音从牙缝中挤出,见两人松了手,他压住心头怒气,对苏珂说道,
“你身上还有伤,大半夜不睡觉出来干什么?”
“你鞋呢?”
他说起来没完没了,一句一句地数落着苏珂,带着兄长的关心,“这么大的人,怎么还跟小孩子一样鞋都不穿。”
“防人之心不可无,我的好妹妹,你怎么就不能长点心!”
苏珂瞥向裴云初的脸,莫名又快速的移开,结结巴巴地打断苏越,
“那,那……我先回去了。”
她转身就想逃离这里,手脚间带着无措。
“哥哥送你回去,先抬脚!”苏越又伸手拉住,说着将自己的鞋子脱下来,弯着腰放到苏珂面前道,“穿上!”
他催促着苏珂,动作却十分轻柔。
苏珂看着面前的鞋,心头一暖,顺着苏越的话穿上。
等苏珂穿好后苏越才松了眉头,像是想起旁边还有一人,冷着脸对裴云初说道,
“今夜月色甚好,裴少侠想要赏月就自便,我送妹妹先行离开。”
说完也不看裴云初,拉着苏珂就走。
竹影在青石板上碎成斑驳的银屑,很快就只剩裴云初一人,看着苏珂离去的方向,心情甚美地勾起嘴角。
园子里的灯只剩下三三两两还在亮着,苏越怕看不清绊倒,青石板上的砂砾隔的人脚疼,他带着苏珂顺着游廊往回走。
夜深后,连虫鸣声也渐渐消失,夜晚安静得可怕,一路上只有两人的脚步声在游廊轻轻响起。
“到了。”直到回了住处,苏珂放松下来,进了房门脱下鞋子放到苏越面前,“天色太晚,哥哥快回去休息。”
苏越站在门前欲言又止,他将自己的鞋套回脚上,鞋底粘着半片枯叶,然后看着苏珂道,“就没什么想对哥哥说的?”
苏珂站在房门口,垂下眼眸,“哥哥今晚怎么没睡…是…”
“刚刚!”苏越咬着牙打断,“我是说刚刚,你和那个姓裴的怎么回事?”
“他是我师弟。”苏珂硬着头皮又把这话说了一遍。
“师弟?”苏越吊高声音,嘴角勾起冷笑,“你莫不是当我三岁小孩?”
想起刚刚看的一切,苏越只觉得一口闷气堵在胸膛里,吐不出,咽不下。
都是千年厄狐狸玩什么聊斋,裴云初一说话,他就察觉到这人绝对惦记上自家的妹妹。
可别人是什么心思他不管,重要的是苏珂,只要自己妹妹不愿意,他明日就书信一封送到缺月城让父亲赶紧将苏珂和离人语的婚事定下来。
想到这,他平复了心情,问道,“你…怎么想的?…喜欢他……?”
苏珂沉默不语,这一瞬间,时间恍惚格外漫长。
从前在灵鹤山,如今在山下,裴云初的声音早就充斥了她所有的生活。她的纠结,犹豫和对攻略的厌恶等等情绪,都和他有着或深或浅的牵扯。
未来世事难料,系统说剧情线偏离,世界随时都有可能重置,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以后,以至于这一刻,她真的想了许久,决定不再欺骗自己。
“我喜欢他。”她忽然说。
“哥哥…”她看着苏越的眼睛,声音坚定,“我喜欢云初。”
苏越影子在墙上晃了晃,茫然地看着眼前的妹妹,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说什么!”
那些说不尽的话像是突然消失了。
他不知说些什么,面前的姑娘似乎不是他记忆中的妹妹。
苏珂从小就聪明,学什么都比他快,只是身体不好,苏题不让她外出,可她又好奇外面的世界。
每次他行商回来,苏珂都会问他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他自小没有见过母亲,父亲说母亲难产而亡,要他好好疼爱妹妹。他心里有怨,总觉得是因为苏珂他才没有母亲。
他厌恶这个病恹恹又缠着他的妹妹,于是时常说江湖上的事吓唬她。
一个故事里七分真三分假,什么灭门案冤魂索命,苏珂有时候信有时候不信。
记得有一次,也是这般月明星稀的夜,他睡到一半,门外总是有奇奇怪怪的声音。
当时他真的以为是平日鬼故事说多了,遭来脏东西,颤着腿开门,结果看到苏珂的背影。
苏越气不打一处来,苏珂却坐在他门外的台阶上,仰头望着天上的月亮,月光在她睫毛上结出细小的盐粒。
对于苏越的气仿若未见,反而问道,
“哥哥,你能和我说说望月仙人吗?”
望月仙人的玉像他自小拜到大,父亲苏题每天都要念叨一遍,望月仙人是他们家的大恩人。
只是他纳闷妹妹问这个做什么!
还记得那时候苏珂反问,“哥哥相信命中注定吗?”
无名火腾地升起,他气炸了,几乎断定是父亲天天在妹妹耳边念叨这个,让妹妹听糊涂了。
于是大闹了一番,恨不得砸了那个破供台。
后来。
他被父亲打了一顿,躺在床上的时候苏珂这个没良心的也没来看望。苏越又气又怒,忍着疼跑去质问,才知昨晚苏珂夜出冻病了。
再后来。
妹妹说要去灵鹤山,他不同意,生怕妹妹是为了那个什么命中注定才去。
可苏珂说,她去山上不仅仅是学艺,而是她的病会好,过个几年她就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
她说得那么认真,那么可怜,有着苏题的同意,他的反对好像是一场笑话。
去灵鹤山时候,明明是她要去的,偏偏又哭鼻子,拉着他的袖子说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盼着哥哥永远别忘记她。
在他的印象里,苏珂一向都是多愁善感,总说什么“时也,命也,非人力能改。”
从小到大,苏珂很少这般坚定地说喜欢什么。
第一次是为了上山,这一次是为了裴云初。
苏越突然哑了嗓子,愣愣地站在那,半天才说了一句,“情爱是穿肠毒药,你…你……”
“不行!不行!”连说两句不行,他突然没法不敢看妹妹的眼睛,只一再重复道,“不行,妹妹,听哥哥的话,换个人喜欢,离裴家人远些。”